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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chapter53.


  夜幕下的南京路,霓虹闪烁,华灯普照。

  和三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区别,比如南京路中段的这处段宅,今晚最耀眼的所在,就和从前大多时候的低调沉默大不样同。大门侧竖版的巨幅石雕,上面是赫然的两字行草:许苑。

  探射灯的巨光之下,那两个字溢彩流金,气派非常。

  再边侧,霓虹、彩灯、花树、晶雕,以各种造型呈现,璀璀璨璨。

  这里,今晚,正举行一场晚宴。

  两全·顶峰集团的大喜事——金水湾工程全面峻工并通过验收,可以正式投入使用了。

  这其实是场小规模的私家庆功宴,但商场上嘛,私不私家哪分得那么清楚。不到七点,香车宝马俊男美女游曳入内络绎不绝,大门外就一派繁华锦秀景象。

  想也知,内里宴会正场,肯定更是高朋满座、丽影缤纷了。

  晚八点半,姗姗来迟的宾客才算是清减了许多。但再过不了多久,又会有早退场的宾客人影了。

  负责迎宾的服务生小哥刚想缩进黑影里稍息片刻,忽然看到大门外站着位年轻姑娘。

  晚宴迟到的,基本都是有点儿咖位的,何况还晚这么多,绝不该是无名之辈。

  而眼前这位,来的晚不说,还没着正装。一件咖色长款风衣,内里阔脚长裤,宽松毛线衣,一身休闲装扮。

  她停在光亮之下,歪着头打量那亮晃晃的“许苑”石雕门牌。

  然后,她又盯着大门缓缓扫视,门框的繁复花纹,门板的厚重浮雕,门锁和把手,她都有一一看过。

  小哥几乎能确认,这就是个好奇心盛的路人甲了,却见她径直往门里进来。

  忙忙上前,半迎半拦:“小姐,请问您有请柬吗?”

  许苏冲他笑了笑,“请柬吗?我没有。名片行不行?”

  她递过来一张淡紫的卡片。

  硬硬的四方小纸片,普通的卡纸,上面没有头衔,甚至没有电话,只有一个名字,占据着显眼的篇幅。

  那两个字是:许苏。

  。。。

  宴会过半,许多前戏已经进行过,果点酒水已经撤在边场。姜正兰领着儿子媳妇已经讲过话,对自家业务的成就适当表示了自豪,对客人的光临表示感谢,重要来宾也已经介绍完毕,正是一对对热舞时刻。

  这样的场合,姜正兰客气的笑,表示自己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主场。把待客的任务留给儿子媳妇,自己向楼上隐退了。

  坐在二楼的高脚沙发转椅里歇着,听着看着楼下的热闹景象,姜正兰很满意。

  老爷子没了,家里乱了一阵子,世勋到底是长孙,又有顶峰这样的大业绩,还有个家世硬的儿媳妇,老爷子到底高看几分。他们二房分得不少家业不说,如今在集团里,世勋也大权在握。如今三房里头,谁能压过他们娘们儿去?

  姜正兰眼光徐徐扫过梁家那两房。长辈们没到,但晚辈一个不缺。长房的梁尚勋从前父子联手向来势头强劲,如今呢,俱在世勋手下任着职,态度也温顺了起来。而三房的梁建勋,这么多年了,死死被压在新疆内蒙那些边缘地区,连梁家都难得回来。

  姜正兰笑了笑。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三年期已过,偏偏集团还不能改名。

  两全·顶峰?那后两个字真是刺眼。

  不过股东MAX基金那边,给介绍了加拿大的大公司客户,眼下就要过来商谈合作了。而这家公司曾跟顶峰有过深度接触,如今再次有合作意愿也是冲着顶峰这个招牌,所以一时之间,还不能那么利落地去掉这个名字。

  不过就快了,等大家坐下来谈过,等他们认同了两全的资质,去掉那两个字指日可待。

  顶峰?有什么好?真那么优质,还会被吞掉?

  姜世兰心情很好的再次微笑起来,尤其这里,许苑,许家曾经大手笔投建的私宅,在这里办她家的私宴,多么有趣。

  能耐的一个两个都去下面躺着了,可千万泉下有知好好看着,看看是谁笑到了最后!

  姜正兰正漫思着,忽然觉得音乐好像停了下来。

  楼下安静得出奇。

  她站起身来,依着栏杆往下望去。

  然后,她整个人都僵得和栏杆成了一体。

  。。。

  许苏轻车熟路地走进去,对舞池里的众人视若无睹,自顾自左顾右盼。低头瞧地板,抬头看壁花,摸一摸雕纹,撩一撩窗纱。她表情平静,她旁若无人。

  她想,真有意思,竟然还是从前的装潢摆设,花岗岩的边条桌,仙女横笛的落地瓶,连紫色的窗帘都未换。

  她从舞池里分花拂柳般穿过,越过为主人讲话设置的小小高台,扶着楼梯向上看了一眼,便抬脚拾级而上。

  她想去楼上看看。

  长长的楼梯走到一半,才发觉身后音乐已经停了。

  扭头,舞池里的众人都退向两边,所有人都惊讶的抬头看着她。

  梁世勋打着磕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苏?真的……是你吗……苏苏?”

  许苏停下脚步,礼貌地转身,看着梁世勋道:“世勋,好久不见,你很好的样子嘛。”

  那语调不冷不热,她看着他似笑非笑,礼貌下透露着隐约的不和顺友好。淡淡的挑衅,一点点桀骜。

  梁世勋瞬间就确认,那就是她会用的调调,那就是她!

  他哆嗦着嘴唇,“苏……苏……你……你还好吗?”

  许苏不答,环顾一遍楼上楼下,问他:“这里,现在是你的地盘了吗?”

  梁世勋使劲点头,“是是……是我……是我……买下了这里……苏苏……”

  许苏打断他可怜的大舌头,“我想各处看看,可以吗?”

  梁世勋一径点头,呆呆的,“嗯……嗯嗯……你随便看,都是……都是……最初的样子。”

  他一边说,一边僵着身子往这边走。

  女主人封慧适时挽住他的胳膊,才免得他磕那一跤,她笑着同许苏寒喧,“苏苏,我们陪你到处看看吧。”

  许苏却返身慢悠悠往楼下走,一边摆手道:“算了,不麻烦了。”

  她忽然想起来,刚才她往楼上扫那一眼,似乎看到了楼上姜正兰的身影?她还不想这时候上去面对她。

  她笑着解释,“我之前出了点儿事故,所以大学毕业之后的事,基本都记不起来了。虽然有朋友给我讲了很多,但我一直不能感同身受,所以才想回来找找感觉。”

  指了指大厅,又道:“但我刚才已经四周看了一遍,也都是从前的印象,从前的记忆,既然楼上也是最初的样子,只怕也引不起我别的感想。所以,不想看了。”

  她收住脚,看着已经走到楼梯口的梁世勋。他跌跌撞撞走过来,被台阶一绊,差点又摔一跤。

  许苏居高临下看着他,道:“许苑,是我爸爸买给他女儿的,现在落在前准女婿手里,我爸只怕并不乐意。世勋,如果我想买回许苑,你肯卖么?能不能说个价来听听?”

  许苑的地皮价格可海了去了,许多人听得心里都咯噔咯噔的。不是说这位身无分文走投无路才跳楼自杀的吗?现在不但活着回来了,还有这样的底气,张嘴就要买下许苑?

  不过话说回来,人都能死而复生了,巨款傍身也不算更大奇迹了对吧。

  “苏苏,只要你要……只要你要,许苑本来就是你的,本来就是为你才保留下来的,苏苏,你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梁世勋开口道,他说得哆哆嗦嗦的,声音也暗哑低沉。

  许苏手在耳朵边拢了个喇叭状,“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许苑多少钱来着?”

  她当然听到了,但宾客们显然有人听不清楚。她也只想说许苑,并不想听他讲别的。

  梁世勋嗓子痛哑得厉害,他知道自己说不出更高声了。左右望一眼,话筒台就在楼梯近旁,他扶着楼梯倾身,把话筒够在手里,对着话筒道:“苏苏,许苑本就是你的,自当还给你……”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封慧就对着话筒笑着接话道:“当然按原价,当初我们买下许苑的原价。你跟世勋一起长大,跟个亲妹妹一样,没有跟妹妹你还随行就市涨价赚钱的道理。”

  她这么说,当然是怕梁世勋那脑子打结的,万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白送”之类的蠢话来。

  许苏看了眼封慧。房价地皮都一路看涨,按原价给当然是莫大的人情。她并不同她客气,而是道:“世勋,许苑在你名下,我想听你说。”

  梁世勋脑子还嗡嗡的,只对着话筒机械般重复,“原价,当初我们买下许苑的原价。苏苏……”

  许苏道:“世勋,你妈,你未婚妻,你们梁家,那么多会出头作主的人呢,你说的能作数吗?”

  梁世勋重重点头,“许苑是我私产,跟旁人无关,我当然作主,苏苏……”

  “那就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她点点头,重新提脚往楼梯下走,“当然,我现在没钱,但可以做为理想,做为我的奋斗目标。希望这个时间不用太长,希望到时候你还没变卦。”

  。。。

  她低头专注看着台阶,一步一步的下来。似乎正事说完,她的目标便是认真走路,旁人一概再没兴致理会。

  梁世勋就拦在楼梯口,她走过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他抓得那么紧,许苏一下子没有挣开。

  梁世勋的眼泪却一下子流了出来。

  男人流泪,不象女人那样放开五官大肆嚎啕,他抽抽着鼻子皱着眉头狠狠的隐忍,拼命不肯哭出声,整个脸部都被挤压得扭曲变形。

  那一脸真切的凄楚,许苏静了片刻没有再挣扎了。

  那么熟悉的味道,哪儿哪儿都是熟悉的味道,三年不见,十年不见他也忘记不了。

  她的耳垂是水滴般的圆溜,她生气时不正眼看你,而是稳稳的面朝前方,只眼珠转过来轻轻一瞥。

  她还是那样的许苏,软乎乎热乎乎的许苏。梁世勋的眼泪越发汹涌起来。

  他情绪失控成这样,封慧始料未及,微微皱眉。好在他背对着宾客,也尽力没有哭出声,封慧用身子挡在他身后,扭头示意人递纸巾上来。

  许苏被他哭得有些无语。

  说实在的,许苑她并不是志得必得,她也没有那样的念旧情怀。只不过许苑当初低了市场价两成出手,是被算计逼迫着出手的,让她觉得很不爽罢了。

  她知道他会答应。她的忽然出现,会搅乱他的心神,会让他一时难以权衡旁的,做出冲动的价格承诺。何况他也好,梁家也好,封家也好,都是要面子的所谓上流社会人士,当初逼死人命的事已经撇不干净,现在再在价格上斤斤计较非赚几毛,那就不是在商言商,而是小家子气不上台面低了格调。众目睽睽呢。

  可是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算计她,丢弃她,现在又来哭一场?然后拿纸一揩,也就过了,于他,不过浪费两张纸巾的事儿,多么轻巧。

  她趁着梁世勋接纸巾的功夫,迅速抽身走开。

  身后,传来封慧带笑的声音,“苏苏妹妹说要许苑是认真的吗?你想什么时候要呢?”

  这是对刚才的承诺要期限呢。许苏站在大厅中央,回头笑道:“你觉得什么时候要合适呢?”

  封慧笑笑,“我觉得妹妹可能会有些急切,不知道一年会不会太长?”

  她逼她一年拿出十几个亿来,否则承诺作废就怪不得人家。

  许苏笑了笑,耍赖般不置可否。

  她看到梁世勋矮着身子跪坐在梯阶上,抓着扶手的手青筋暴起,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转着脖子,目光不舍的紧紧钉在她身上。

  极其失态,极其狼狈,毫无形象可言。

  许苏信他是真情流露,他就是这样的人,能狠,也会哭。大概她死了,他也曾这样的哭过吧。

  她回来,原本有自己的计划和行事步调的,她没准备给谁辩解的机会。

  可是现在……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对梁世勋道:“世勋,我记不得很多事,但我记得的关于你,都是美好的温情的。可是听说,在逼得我活不下去的人中,你也砍下了重重的一刀。这会是谣传呢还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呢?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听听你的版本。”

  梁世勋抓着扶手使劲站起身来,对她绽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语无伦次:“不是的……苏苏,我没有……苏苏,好的,我现在就可以,咱们现在……”

  许苏摇摇头打断他,“今天就算了,那样的惨淡往事,怎么配得起你这歌舞升平的繁华盛世。”

  他低声下气的样子听得人不忍,也看得人冒火。

  从来就不是铁血强硬的男人,还偏偏学人家耍奸使诈。有本事谋夺算计,你倒是好好守住,别心里难安,别哀哀凄凄啊!反弄得你是受害者似的!

  她话中不自觉的带出讽刺意味让人听着不爽,梁世勋那红着眼睛傻逼逼的样子也让人不爽,封慧笑道两下安抚:“你们的恩怨,还真得你们自己才说得明白,外人能知道个什么?自然是谣传居多。还有这所谓的繁华盛世,都是朋友们凑趣罢了。不过苏苏妹妹,你既然有信心拿下许苑,想必这些年手头宽裕过得不会差了,我们倒是白担心了。”

  “手头宽裕倒没有,一穷二白了才会被放过,这个世勋很清楚。我说想拿下许苑,只是希望罢了,”她看着身边举着手机对她拍照的宾客,其中那一位,不是周继又是谁?她面无表情道,“希望我也能落魄潦倒时,得遇贵人吧。”

  。。。

  许苏抬脚往外走,全不管身边一众诧异中没回过神来的众人,和他们脸上莫名的期待。

  是的,期待。“多年失踪、死而复生”这种事儿,是一个失忆就能解释得清的吗?那必须得有一个高潮迭起的故事啊。

  大家都盼着她多留一会儿,多说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也可以成为他们推测想象内里情形的八卦佐证。

  当然最好直接问她,听她亲口讲讲。问题是这种复杂晦涩的话题,又哪是一般泛泛的交情就该问的?宴会上大家都是聪明人,谁也不会贸然开口。但自己不好意思,却都期待别的人有谁能问出口来。

  大家落在许苏身上的眼光都依依不舍得跟钩子似的。

  一片凝滞静默中,有人轻轻拉住许苏的衣袖,“苏苏,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是林菡,衣着光鲜,面色滋润,她旁边站着的,果然是四建的那位张总,张永盛。嗯,混得不错,都是座上客。

  许苏微笑,“林,”她露出疲态,压着声音语带亲昵,“改天我找你。”

  在林菡的不住点头中,她继续往前走,没想到却忽然跳出个梁家三少来,梁家三房的梁建勋。

  他夸张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真是幸会啊苏苏小姐,又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不过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嘛。”

  一边笑嘻嘻的说着,一边朝她走过来,向宾客解释似的道:“三年前苏苏小姐跟大哥婚事告吹,那时我就追求过她,可惜苏苏小姐不肯赏脸啊。”

  他摊摊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又转向许苏道,“几年过去,我哥另有佳人,你跟韩端也不成了吧?如今仍是你未嫁我未娶,不如一起跳支舞?”

  半正不经的打趣,故做绅士的伸着手。

  许苏目不斜视往外走,伸出根手指点了下自己脑袋,道:“抱歉了,我这里有过损伤,噪杂地方呆久了,头疼。”

  梁建勋仍然殷勤的跟着,“不跳也罢了,以后有机会的。那我送送苏苏小姐吧。”

  不待许苏再摆手,他又道:“苏苏小姐不要拒绝,失忆嘛,那你还记得滨海的路吗?你不在这几年,我和大哥都成了惊弓之鸟了。今晚大哥是不方便走开的,我得替他尽尽地主之谊,必须把苏苏小姐安全送达才放心。”

  。。。

  万众瞩目中退场,沉默无语的上车,坐定后,许苏才皱问张建勋:“三少,我们似乎说过要低调要保密的,你这主动凑上来,是怎么个意思?”

  梁建勋默了下,才道:“我把股份转让给你那事儿,原是想瞒着梁家人,结果我老爸老妈还是知道了,才狠狠批了我一顿,骂我败家子。”

  许苏没什么同情心的“哦”了一声,等着梁建勋往下说。

  “是这样,我爸妈知道之后,觉得自己在梁家人面前也没法交待,所以他们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一家人还是要共进退的好……所以我是替他们问问,许小姐你这边是否还有兴趣接盘。”

  之前有人找上他,想收走他手上股份的时候,梁建勋还不知道是许苏的人。只是人家价格出得高,硬是用钱把他砸动了。到成交的时候,才知道对方boss是许苏。

  梁建勋是相当的惊讶的。

  一是惊讶于许苏还活着,二是惊讶于被围剿过的人,腰力仍然这么足,不但价格给的高,付款也是麻麻溜溜毫不含糊。

  但他以为最多也就这样了,瘦死的骆驼再大,也是瘦死的。

  然而许苏今晚要收回许苑也是张口就来,这可是寸土寸金带地皮的房子。

  梁建勋再次被惊到。他拉上许苏,是想探探她的底儿,如果她真能吃下他们三房全部股份,那他们真就麻溜出手。——想想看,一个死而复生还身家丰厚的人,会让令她假死还生的对象好过么?

  他们三房在梁家早就成了边缘受气包,他们何必再和别人一起去承受怒火做炮灰?

  梁建勋看着许苏,等着她回答。

  然后,他再再次被惊到了。

  他听到许苏几乎没怎么思索就道:“好,但价格,就不能是之前的价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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