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住进叶府

　　珠儿带着唐凝穿过一长条廊，转到一间雅致的庭院，唐凝仔细看了一眼，只见庭院的院门上有三个大字——羡君庭。

　　一看这名字，就知道是叶羡住的。

　　果然，一进院子，就看到立在院中的叶羡。叶羡的院子里种满红枫，此时正是枫叶正红的季节。叶羡一身白衣立在红枫树下，长身玉立，温润如玉。

　　本来唐凝是十分不愿意来叶府的，但此时看到叶羡一脸温柔地立在树下等她，她忽然觉得自己实在不该生这么大气。叶羡实在太温柔了，看到他那温柔的笑容，所有人都会不自觉被他的温柔感染。

　　“唐姑娘，好久不见。”

　　唐凝回了他一个微笑，道：“谢谢你愿意收留我。”

　　叶羡笑道：“唐姑娘救了我二弟性命，我亦视唐姑娘为朋友，你愿意来叶府，我很高兴。”

　　唐凝有点心虚地想：其实我并不是很愿意来啊。不过对着叶羡这么温柔的笑脸，除了微笑，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叶羡又道：“叶府人多嘴杂，只有我这间院子还勉强算是清静，所以才安排你住这里。我这里都是些体己之人，我已交代过他们替你隐瞒身份，你只管安心住下，唐家那边我也派人去盯着了，若有什么异样，会及时通知你。”

　　唐凝没想到他竟这么细心体贴，不仅答应替她隐瞒身份，竟还将唐家那边也顾及到了。对他的细心体贴，唐凝十分感激，道：“叶公子费心了。”

　　叶羡笑道：“能帮上你的忙就好。”他说完，又顿了一下，道：“不过，还是要委屈唐姑娘，为了避免别人生疑，我对外说唐姑娘是我新招进来的贴身丫环。”

　　唐凝一愣：“贴身丫环？”

　　叶羡解释道：“只是对外这么称，你在这里院中住下，自然是贵客，无需做任何事。若有客人来访，你装装样子便是。”

　　唐凝倒也并不在意这些事，闻言笑了笑，道：“我听叶公子安排。”

　　叶羡又道：“既然是贴身丫环，那我对唐姑娘的称呼怕是要改改了。”他说着看了唐凝一眼，“我以后唤你凝儿可好？”

　　唐凝愣了一下，她还没想到这一层，于是眨眨眼：“那我以后岂不是要叫你少爷？”

　　叶羡温柔地笑了笑：“若无外人在，凝儿随意便好。”

　　叶羡本就生得好看，面容出众，眉目俊雅，微笑的时候，眼睛里像是蕴满了深情，此时又如此温柔地说出“凝儿”两个字，整个人温柔得像是要将人融化。

　　唐凝心口蓦然一跳，脑中莫名就闪现出一句话：世上绝没有一个少女能抵挡江枫的微微一笑……①以前看小说，想象不出这样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如今看到叶羡，忽然就觉得书中所写的便是叶羡这样的。

　　叶羡不知道唐凝心中所想，仍是面带微笑，道：“你奔波了半天，我带你去房间休息吧。”

　　唐凝点点头。

　　唐凝便这般在叶府住了下来，几日下来，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叶羡身负官职，常常不在，所以大部分时间唐凝都自己呆在羡君庭里，看看书，作作画。因为怕出门碰上唐府的人或是认识她的人，所以她几乎都没出叶府大门。不过，她也暗自打听了一下，唐夫人似乎并没有派人抓她，而外面也没有关于她的一些不好传闻，虽然不知道唐夫人为何会这么做，但这却让她松了一口气。

　　这日清晨，唐凝起床后照旧去院子里看叶羡练剑，却在经过花厅的时候听到了争吵声。唐凝有些好奇，竟然有人在叶羡住的地方吵架，她探头往花厅里瞧了瞧，发现竟然是叶羡和叶谦兄弟俩。唐凝越发奇怪了：叶羡平日里一副温和的模样，竟也会和人吵架？

　　虽然好奇，但唐凝却没打算偷听，本想离开，就见一个人影从书房冲出来，然后擦着她的肩膀冲了出去。

　　唐凝看着那人，皱了皱眉：叶谦？他好像很生气？

　　正纳闷着，她又瞧见叶羡从屋子里走出来。叶羡的脸色不是很好，眉头微皱，像是有些苦恼。

　　唐凝冲他笑了笑：“叶公子，早。”

　　叶羡看到她，便回了她一个微笑：“唐姑娘早，昨晚睡得好么？”

　　唐凝歪了歪头，笑道：“还行。”

　　叶羡走过来，跟她并肩下了楼。

　　“刚刚跑出去的是叶二少？你们吵架了？”

　　“你听到了？”

　　唐凝摇摇头，道：“没有，恰好看到他从你花厅冲出来，然后你又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叶羡苦笑一声：“刚刚官府传来消息，说是找到给二弟下毒的凶手了。”

　　唐凝愣了一下，若非叶羡提及，她都快忘了这件事。细细一想，叶谦中毒之事已经过了快半个月了，总算相到了真凶了。她不解地道：“既然找到了凶手，应该值得高兴，你们怎么还吵架？”

　　叶羡叹了口气：“此人身份有些特殊，官府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判决。二弟听说后想去官府闹事，我阻拦他，他就同我吵了起来。”

　　唐凝不解：“虽然我知道不该这么问，但是你爹是朝中大官，叶二少被下毒，查办此事的官员不是应该偏袒叶谦而给凶手定重刑么？怎么竟还忌惮起来？莫非这凶手的爹官职更大？”

　　叶羡叹了口气，道：“下毒之人姓吴，是二弟的教书先生吴夫子的公子，与二弟也算是有同窗之谊。那日的酒宴，他也在。”

　　唐凝不禁诧异：“竟然是二少同窗？”

　　叶羡继续道：“吴家乃是洛州的书香世家，几代夫子都是圣贤之人。我年少时，也曾师从吴夫子。而如今查办此事的知府胡大人，乃是吴夫子父亲的学生，当年正是吴夫子的父亲举荐，他才走上仕途。”

　　“所以，胡大人碍于当年的知遇之恩，不愿给这位吴公子判死刑，却又碍于你爹的身份，不敢刻意包庇，只好将事情报告到你爹那里，让你爹作决断？”

　　叶羡摇头笑道：“我爹是转运使，刑狱之事不归他管。只是掌管此事的提刑官大人恰好不在在，而胡大人又不敢决断此案，所以便将此事推到我头上了。”

　　“你？”她想起叶羡在刑部供职，大概是有权审理这件案件的，又道：“不过，这案子与叶二少有关，难道你不应该避嫌吗？”

　　“我自然也想，但此事已报知提刑官大人和尚书大人，我推脱不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这个吴公子倒是挺厉害的，他爷爷是知府的老师，他爹又是你的老师……要是被下毒的不是你堂弟，他简直可以全身而退啊。”

　　叶羡无语地看她一眼：“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唐凝摇头：“我没有啊。”

　　叶羡皱眉：“我知道我应该秉公办理，但事情牵涉到二弟，我若妄下判决，定会招人诟病。”

　　“所以你打算委屈你弟弟，放那凶手一条生路？”

　　叶羡沉默不语。

　　“所以叶二少是为了这件事才同你吵起来的？”

　　叶羡点点头。

　　唐凝不禁摇了摇头，正要安慰他两句，忽然一震，道：“你刚刚说的这个吴公子是不是叫吴远陌？”她刚刚就觉得这吴家有些耳熟，细细一想，顿时想起来：这人不正是和梁家小姐定亲的么？　

　　叶羡看她一眼，有些意外：“你认识他？”

　　唐凝摇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但是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要给叶二少下毒了。”她理整了一下思路，将当日唐夫人同她讲述的关于梁、吴两家定亲之事，以及陈夫人强逼唐夫人替叶羡提亲之事都同叶羡说了。

　　叶羡闻言十分震惊：“二婶竟还做过此等事情？”

　　唐凝点点头，道：“我娘当时还为此事忧心了好久呢。”

　　叶羡沉吟了片刻，道：“看来我有必要去找二婶谈谈。”

　　唐凝闻言，道：“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叶羡点头：“好。”

　　叶羡带着唐凝，穿过大半个宅院，来到宅内西侧的院子。

　　陈夫人正坐在院子里，满面愁容，旁边连个照应的丫环都没有。

　　叶羡上前对她行礼，她却神色怔愣，半晌未回过神。叶羡皱了皱眉，与唐凝对看一眼，又转向陈夫人，缓缓开口道：“二婶。”

　　陈夫人恍然地看向叶羡，好一会儿才回神，忙道：“羡儿，怎么来这里了？”

　　唐凝是第二次看到陈夫人，上次见到她，她正对唐夫人颐气指使，这回倒是气势全无，对上叶羡时，竟还有些温柔慈祥。

　　叶羡见陈夫人神色怠倦，关切地问：“二婶，你脸色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吗？”

　　陈夫人微微摇头，道：“我没事。”她说完，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让叶羡坐下。

　　叶羡依言坐下，伸手替陈夫人倒了杯茶，道：“二婶，侄儿此来，是有些事情相询。”

　　陈夫人点点头，笑道：“你平日极少来找我，想来也是有事，你问吧。”

　　叶羡道：“二婶，今日府衙来人禀报二弟中毒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

　　陈夫人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知道。”

　　“二婶应该也已知道给二弟下毒之人的身份了。”

　　陈夫人点点头，道：“听说是吴家二公子。”

　　叶羡见她提到吴家二公子时神色有些黯然，不禁暗自皱了皱眉，道：“我听说二婶曾找媒人替二弟说媒？对方是梁致仕的孙女梁思柔，而她与吴家二公子早有婚约。”

　　陈夫人闻言，脸色一黯，温柔之色褪了个干净。

　　叶羡见陈夫人变了脸色，便已知道唐凝所言非虚，他叹了口气，道：“二婶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您的这种行为，差点让二弟丢了性命？”

　　陈夫人脸上血色骤褪，面色苍白得有些吓人。她沉默许久，忽然问道：“我听说这件事交给你处置了，你打算怎么处置吴远陌？”

　　叶羡一愣，觉得陈夫人的语气有些奇怪，提到吴远陌名字时，她的语气似乎带着种怜悯。他不禁问道：“二婶是不是认识这位吴公子？”

　　陈夫人叹了口气，点点头。

　　叶羡和唐凝俱是一愣。

　　陈夫人道：“我与吴远陌的母亲吴夫人是好友，常常一起去城外的普善寺烧香。”

　　唐凝不解：“夫人与吴公子的母亲是好友，怎么还要去破坏吴公子的姻缘？”

　　陈夫人听到唐凝说话，这才注意到她，皱眉问道：“你是谁？”

　　唐凝愣了一下，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叶羡便道：“二婶恕罪，她是我近日招进府中的丫环。”

　　唐凝赶紧垂下脸请罪：“夫人恕罪，我刚刚一时好奇……”

　　陈夫人细细打量了她一眼，道：“我见过你，那日在唐家铺子里，你是唐家大小姐唐凝？”

　　唐凝一愣，她没想到陈夫人记性这么好。

　　陈夫人道：“你救过谦儿的性命，我应该感谢你。”

　　唐凝那日听唐夫人讲了她的事，只觉得这位夫人为人张扬无理，不想她竟会对自己道谢，不禁有些意外。她笑了笑，道：“只是举手之劳，陈夫人不必客气。”

　　陈夫人又道：“你怎么竟到叶府来当了丫环？”

　　唐凝还没来得及说话，叶羡便已抢道：“二婶，唐姑娘曾拜神医为师，我请她来叶府是为了替我看病。但我不想惊动太多人，所以就谎称是我的丫环。”

　　陈夫人闻方，立即问道：“那你的病可有好转？”

　　叶羡摇摇头：“唐姑娘还在想办法。”

　　唐凝听得云里雾里，暗自看了叶羡一眼：看病？叶羡得了什么病？

　　陈夫人眼神复杂地看了唐凝一眼，没再追问。

　　叶羡又道：“二婶，如今二弟被害一事还没有定案，二婶不如将吴公子的事细细说一遍。”

　　陈夫人闻言，表情又有些复杂，她叹了口气，道：“远陌这孩子命苦，自小便身体不好，常常病痛缠身，所以她娘才常常到寺里去替他祈福。有一次我出城上香，马车忽然出了事故，幸得吴夫人帮忙，才捡回一条命。自此，我便与吴夫人熟识，常约到一起烧香。我常听吴夫人说起她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外在外地为官，小儿子虽天资聪颖，却身体极差，只能在学院做夫子。后来，经过唐夫人的撮合，说成了他和梁小姐的亲事。本来，过了守孝期，两人便可成婚。不料，三个月前远陌忽染重病，后经大夫诊断，他患的是不治之症。远陌不愿牵连梁小姐，却又不想主动退亲毁梁小姐清誉，所以才求吴夫人想办法瞒住他的病，并让吴夫人想办法让梁家主动退亲。”

　　唐凝总算听出些眉目，道：“夫人知道后，想帮吴夫人，所以便让我娘出面说媒，想让梁小姐退亲与叶二少结亲？”

　　陈夫人点点头，道：“本来我也不是非如此不可。只是，谦儿那孩子近来沉迷伶人，而我一时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便想，那梁小姐也是城内数一数二的淑女，若能在帮助吴夫人的同时，凑成谦儿与她的婚事，岂非一箭双雕？只是，我没料到梁小姐如此忠贞，我请了许多媒人，她都不愿松口退婚，就连唐夫人出面也没有说成。”

　　唐凝闻言，叹道：“真没想到，这里面竟如此曲折。不过，吴公子难道不知道夫人的良苦用心吗？他为何还要给叶二少下毒？”

　　陈夫人摇摇头，道：“我也并不知道他为何要毒害谦儿。”她说着看了叶羡一眼，欲开口说什么，最后却还是沉默了。

　　唐凝猜想她心中定然矛盾，她内心肯定是怨恨吴夫人及吴远陌的，所以定然是想让叶羡重责吴远陌；但此事却是由她而起，她心中亦有些理亏，加之吴远陌本就命不久矣，所以便没有多说什么。

　　叶羡沉吟半晌，道：“二婶放心，此事我会好好处理的。”

　　陈夫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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