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身份暴露
然而接下来的两天，唐夫人却没有再相亲之事，唐凝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日清早起床，唐叶伺候唐凝穿完衣服后，忽然神神秘秘地对唐凝道：“小姐，夫人这几天有点不大对劲。”
唐凝好奇道：“哪里不对劲了？”她每日照常去给唐夫人请安，并没有发现唐夫人有什么异样。
唐叶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房门口和窗户，见附近没人，这才小声道：“前两日，我清理小姐的书桌，发现小姐放在书桌底下丢废纸的箱子满了，便打算搬出去扔掉，刚好碰见夫人，她听说是小姐不要的，便让我送去了她房间。”
唐凝听得心跳一滞。
“那天晚上，夫人又来找我，问了些小姐近日的一些事情，她的神情很古怪……”
唐凝的心脏都提了起来，她舔了舔莫名发干的嘴唇，道：“也许我娘只是好奇……”
唐叶想了想，道：“小姐以前告诫过我，发现府中有谁行为奇怪的，一定要告诉你。我想了两天，觉得这个人就是算是夫人，也应该同小姐说一声。”
唐凝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面上在笑，心里却已慌到了极点。若换作平时，那个废纸箱里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但那晚铜钱侠来找她，她当时写字为了求快，便没有刻意模仿真正唐凝的笔迹。那天她嘴里有伤，也没有心思去处理那些废纸，便直接丢进了箱子里，后来就忘了这件事。唐夫人若是看到那笔迹，定会起疑。
若唐夫人真的怀疑起她的身份，她该怎么办？还是说，她现在就应该去同唐夫人直接说清楚？可这种离奇的事情，唐夫人会信吗？
就在唐凝心里乱成一团时正纠结着要不要去找唐夫人时，唐夫人却进来了。
唐凝看到唐夫人进来，心情紧张得犹如要进刑场。她起身，努力装作平静地喊了一声：“娘。”
唐夫人没有像往常一样应声，而是看她一眼，忽然坐了下来。
唐凝顿时不敢说话了，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放进了油窝一般，她默默地看着唐夫人，抿着唇沉默。
唐夫人垂眼沉思了一会儿，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本古旧的书来，道：“这本书，是我从你房中找到的。”
唐凝见她拿出来的不是那叠纸，暗自松了一口气，她纳闷地接过那本书，那书十分古旧，书面都泛黄了，甚至有些页而还破损了。她翻开书，顿时有点傻了：这书上的字全是篆体，几乎没有她认识的字。她又翻了几页，竟没找着一个认识的字。
这下完蛋了……
真正的唐凝饱读诗书，怎么会不认识这上面的字？
唐凝暗自瞟了唐夫人一眼，见她也盯着自己手中的书瞧，面色复杂，眼神莫测，很是古怪。
唐凝心中打鼓，面上强装镇定，问道：“娘，这书……有什么问题吗？”
唐夫人看她一眼，道：“你是不是不认识这上面的字？”
唐凝冷汗直流：“……”
唐夫人从她手中拿过书合上，露出封面上的四个大字，她缓缓道：“纵魂术。”
唐凝满头雾水：“纵魂术？”
唐夫人见她一脸茫然，忽然叹了口气，道：“这是一名邪士所著的书，上面记载了数种操控人魂魄的法子……”
操控魂魄……
听到这几个字，唐凝的脸瞬间白了，她总算知道这是本什么书了。那位死去的唐凝曾经同她讲过，她无意中得了一本古籍，她正是照着这上面的法子，才将自己的灵魂召到这里来了。她借着唐凝的身体复活后，也曾找过这本书，却没找到，没想到这本书竟在唐夫人手里。
她怔怔地看着唐夫人，一时间脑子乱成一团。
唐夫人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不是唐凝了？可她为什么现在才说？她会怎么对付自己？
唐夫人见她脸色惨白，便已了然。她垂了垂眼，叹了口气，然后道：“看来我所猜不错，你真的不是我女儿……”
唐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她看着唐夫人，颤着唇开口：“我……我没有害唐凝，是她……”
她话没说完，唐夫人忽然失控般地吼道：“你可知道，这种阴邪的移魂法术是要付出代价的……”
移魂法术？唐凝不太懂，她本就心虚，现在被唐夫人一吼，更是满心恐惶。唐夫人不是善男信女，她能走到今日的地位，可见其手腕。如今，她得知自己夺了她女儿的身体，怕是不会让自己好过……
想到这里，唐凝更加害怕了，她战战兢地看着唐夫人，却见唐夫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有些失神。唐凝猛吸了一口气，跳起来便冲出了房间，她此时已经什么都想不了，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逃出唐家。
唐凝逃出唐府，又是害怕又是惊恐，生怕唐夫人会派人来抓她，拿头上载的发簪叫了辆马车，直奔城外。
她不敢长时间坐马车，万一唐夫人查到马车，必定会查到她的下落。所以刚一出城，唐凝便下了马车。
在城外晃了半天，终于，在夜幕降临这前，她总算到了一个小镇。她逃出门时太过匆忙，身上唯一值钱的，只有头上的两根发簪，一根已经给了车夫，如今还剩一根，恰好够她在客栈住上几天的。
躺在客栈房间的床上，唐凝心中的慌乱仍旧没有散去。她既害怕又茫然，害怕唐夫人会派人来抓她，又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如今身无分文，又毫无所长，接下来要怎么活下去？
唐凝惶惶不安，怎么都睡不着，直到窗外白光乍现，人声响起，她才渐渐感觉困倦，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却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在做梦，梦至唐夫人找了会法术的道士来收她的魂，又梦到真正的唐凝说她害死了自己……
噩梦连连，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喂，醒醒……”
唐凝沉在噩梦中醒不过来，她明知自己在做梦，可怎么都睁不开眼，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一直拉攥着她，将她往无尽的深渊中拽。就在唐凝觉得自己快要死过去时，忽然有人拍着她的脸，低声唤她。
那轻拍她脸颊的手像是充满的力量，竟一下将她从噩梦中拉了出来。
唐凝猛地睁开眼，一时间有些茫然。她眨了眨眼，终于看清眼前的情景，只见床边坐着一个人，黑衣银面，正是铜钱侠。
从沉重的噩梦中醒来，乍然见到眼前这个人，她又惊又喜，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扑进他怀里。
铜钱侠怔了怔，随即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幸好你醒了，否则，我真担心你这一觉睡过去再也醒不来。”
唐凝脑子发晕，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连话都不想说，唯一的感觉便是这个怀抱太过温柔，她连动都不想动。
铜钱侠又道：“该说你运气还是我运气差？我昨日出城，恰好住进这家客栈。今早听店里伙计说有个姑娘住进来之后三天没出过房门，我便进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碰到了你。”
唐凝一愣：“我睡了三天？”
“你不是睡了三天，你是昏迷了三天。”铜钱侠说着将她松开，起身到桌边拿起一碗药，递到唐凝面前，道：“你感染了风寒，我先前给你灌了两碗药，你才稍微好些。”
唐凝看着满满的一碗黑水，脸色有些僵：“我……能不能不喝？”一看就很苦啊。
铜钱侠看她一眼，忽然伸手掰住她的嘴，硬生生将一碗药给她灌了下去。
唐凝根本没来得及挣扎，只觉得那满嘴苦水，吐又吐不了，只能勉强咽下去。等那药水全都下肚，仍是满嘴苦味。她皱着脸，愤怒地看着铜钱侠：“你有没有人性？”
“看着你病死才是没人性吧。”铜钱侠说着，又将一块蜜饯塞进她嘴里。
唐凝愣了一下，感受到满嘴甜意，方才的怒气顿时消了，她抿抿唇，道：“谢谢。”
铜钱侠将药碗放到桌上，又走到床边坐下，道：“你不在家好好做你的大小姐，一个人跑到这个偏僻的镇上做什么？”
唐凝看他一眼，咬了咬嘴里的蜜饯，她知道不能和铜钱侠说实话，死而复生，借尸还魂，这种事说出来怕是也没人会相信吧？当初她就是笃定唐夫人不可能想到这些，才毫无顾忌，没想到唐夫人疑心这么重，竟还是猜到了。想了想，她道：“我和我娘吵架了，就……离家出走了。”
铜钱侠一愣：“离家出走？”
唐凝心思一转，想起唐夫人让自己去相亲之事，道：“我娘这段时间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急切盼着我嫁人。你还记得那日在茶楼，同我一起被困的那位公子么？”
铜钱侠回想了一下，略略点头。
唐凝道：“这位洛公子乃是云州商贾世家的公子，我娘对他十分满意，便安排我同他见面。只是那日突发变故，我与洛公子的事情没成。之后，我娘又硬逼着我去同好几位公子见面，我心中烦闷，同她吵了起来，她却完全不理解我。我实在受不了，又和她说不清，就离家出走了。”
铜钱侠轻笑一声：“我看你如此落魄，还以为你被唐夫人赶出一家门呢。”
唐凝心中一涩：这样逃出来，和被赶出来也并没什么两样。
铜钱侠又笑道：“你迟早总是要嫁人的，你娘如此逼你，也是为了你好，你何必同她置气。”
唐凝闻言，不禁暗自看了铜钱侠一眼，然后脱口道：“就算要嫁，也应该嫁给喜欢的人。”
铜钱侠愣了一下，轻笑道：“喜欢之人？你说的莫非是那位沈家公子？”
唐凝一听，心中莫名一急，生怕铜钱侠误会她，立即解释道：“我早就不喜欢他了。我又不是脑子有毛病，他悔婚于我，我哪里还会喜欢他。”她说完，忍不住偷偷看了铜钱侠一眼。
铜钱侠笑了笑：“也是，那沈陌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你若还惦记他，那真是比眼瞎了还惨。”
唐凝听他这么说，心里竟有些许失望，她原以为铜钱侠会追问她喜欢之人是谁，她甚至想，他若真这么问了，我一定会大大方方地告诉他，我喜欢的人是他。
铜钱侠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笑道：“你要离家出走也就罢了，身上竟未带钱两，连个能照看自己的丫环都没带，这次若不是碰上我，就算不病死在这里，也会饿死街头。”
“我只想着要逃出家门，哪还能想那么多。”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唐凝摇摇头，道：“没想好。”
铜钱侠连连摇头，道：“什么都没想好，你就敢离家出走，我倒是挺佩服你的胆量的。”
唐凝抬头看向他，忽然问道：“这几天城里有没有什么关于我的消息？我娘有没有派人找我？”
铜钱侠道：“我打听过，倒是没有什么关于你的消息。你娘大概是怕你离家出走之事又引人非议，所以并未大张旗鼓地寻你，只是暗地里派人找过你，找了两日没找到，便作罢了。”
唐凝暗自一惊：听铜钱侠这么说，唐夫人竟是没有将她的身份公诸于众。不过再一想，唐夫人就算说了，也不一定有人信。想到自己的身份之秘并未被公开，她心里不禁松了一大口气。她看向铜钱侠，道：“我以前从未做过这么忤逆我娘的事，她这次肯定很生气。短时间内，我怕是不能回家了。”
“你不回家，能去哪？”
“我想离开洛州。”
铜钱侠想了想，道：“帮你离开洛州不难，可你想过没有，你离开洛州之后要如何生活？”
唐凝被问得一愣。
“我倒是有个法子，既可让你生活无忧，又能让你躲开唐夫人。”
唐凝眼睛一亮：“什么法子？”
铜钱侠看了她一眼，道：“等你病好之后，我再同你说。”
唐凝十分相信他，所以也没急着问，而是真诚地道谢：“谢谢你。”
“你先休息吧，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
唐凝点点头，缓缓闭上了眼，不过会儿，便已沉沉睡过去。
铜钱侠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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