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半乐声
目送那个女生离开后,甄率棋将门裂开一条窄缝,以最快的速度闪身进去,然后回手紧紧关严房门。
这女生真奇怪,出了电梯不赶紧下楼回家吃饭,还站在那儿东张西望,弄得整个走廊里都是那种臭味。
甄率棋叹了口气,扯起外套蒙在鼻子上闻了闻,又低头嗅了嗅里面的t恤,确认自己是否被臭气“污染”。衣服上除了沾染了中午吃的饭菜的香味,还隐隐透着一股淡淡的臭味。他立刻走到卫生间,把身上的外衣都脱掉,回卧室换上一套运动服。
他一边把地板上的脏衣服捡起来统统收进盆里,一边质疑自身的磁场出了问题。要不然的话,怎么一出门就能碰上这个重口味的女生,而且每次她都正好自带一身要命的臭味。
不知道是中饭吃得有点油腻,还是被臭味熏得有些恶心,他觉得胃里很不舒服,于是给自己泡了杯绿茶,端着坐到阳台上去吹风。
刚坐下,手机突然响起来,是老蔡打来的。
“喂,帅7,我今天晚上有空,咱们一块出去吃个饭,哥们给你接风洗尘。”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兴奋。
他略一犹豫,开口回道:“不用这么麻烦,你过来,咱们点些外卖,边吃边聊,更自在些。”
“行,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快到晚高峰了,我这会儿就出发,一个小时后能到。”
“快到了告诉我,出去给你按电梯。”
“嗯,好。”
喝下半杯热茶后,胃里那种翻腾的感觉才给压下去。甄率棋走到客厅里,将长茶几上搁的杂物清理干净,把两张凳子拎过来,一边一个放好。洗了两只玻璃杯,灌了一壶水烧开备着。
他刚坐下刷了一会儿微博,手机“噔噔”震动了两下。
蔡润哲发来一条微信,[帅7,我到楼下了。]
甄率棋于是出门去按电梯。三分钟后,电梯里走出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棒球帽罩头,大口罩遮脸,左手拎着一大袋东西。
“帅7,想死你了。”蔡润哲说着伸出右手一把搂过甄率棋,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甄率棋猝不及防,有点无奈地低声道:“放手。”
蔡润哲立刻听话地松开手,抬手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明朗阳光挂满灿烂笑容的脸。不等甄率棋开口,自己熟门熟路地先行进屋。
等甄率棋进门,他已经坐在凳子上,正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到长茶几上。不一会儿,整个茶几面就被大大小小十几个打包盒摆满了。几样卤味、几样精致热凉菜、一个水果大拼盘、一打啤酒、一瓶白酒、两瓶红酒,还有餐后甜品。
“换鞋,洗手。”甄率棋拿出一双备用拖鞋放在他脚边,转身去卫生间洗手。
蔡润哲看着这个“行走的洁癖精”,点点头,又摇摇头,极不情愿地换上拖鞋去洗手。回来时,目光扫到地上拆封的大箱子,出声问道:“这个你没组装啊?”
“觉得暂时用不上。”
“别呀!我可是技痒难耐。等会儿我装,装好了给你献上一曲助助兴,如何?”
“随你便,忘了告诉你,这房子隔音不行,楼下的人脾气也不太好。”
“没事,回头给你弄些隔音棉来,绕着墙包上一圈就ok了。”
甄率棋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他,蔡润哲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然后走到纸箱前蹲下,从里面抱出大鼓放在地上,熟练地组装起来。
“一晃五六年过去了,不经意间,总会想起咱们四个高中组乐队的那段时光,一群快乐的追梦少年。”
“你比我们幸运,一直在追梦的路上。”甄率棋看着他,眼里满是羡慕。
“曲线救国也挺好,至少没放弃。不像耗子和砚台,眼睁睁看着父母把乐器乐谱打包扔到垃圾转运站,一个被迫学金融进了世界五百强,一个接受建议学医本硕连读毕业遥遥无期。”
甄率棋安慰道:“毕竟不是谁都能豁得出去赌一把,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所求不同,有得有失。”
“还没开吃,就快被你的心灵鸡汤灌饱了。”蔡润哲扭过头冲他做了个够了的表情,向他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是不是跟五年前一样?耗子当年宝贝的不行,我怎么能让它与垃圾为伍呢!”
“他要是知道,肯定很开心。”
蔡润哲忽然想起了什么,扑哧一声笑弯了腰,“那天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我就顶着快四十度的高温,爬上垃圾山把它捡回去了。回去一身酸腐臭味,好像刚从泔水桶里捞出来一样。”
甄率棋立刻毫不留情地补刀:“搞得你平时多爱干净似的。”
“肚子好饿,咱们开吃吧!”蔡润哲慌忙岔开话题,避免被这个毒舌盘点黑历史。
于是,两个人挨个揭开打包盒的盖子,又各拿了一罐啤酒抠开拉环。
蔡润哲举起啤酒罐,笑着说道:“今晚放纵一把,明天就得加倍训练了,距离节目录制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甄率棋也端起易拉罐,跟他碰了一下,“你音乐学院毕业,唱歌跳舞都行,实力有目共睹。”
两人相视一笑,之后都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
蔡润哲捏了一块香辣鸭脖放进嘴里,问道:“帅7,你的歌写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曲子已经写好有一阵子,歌词这两天我又做了最后的修改。”
“那什么时候录demo?”
“我想等练熟些再录,那样整体效果会好很多。”
“抱歉啊!等录完这个节目,估计要到明年五六月了,恐怕这期间都没空帮你联系音乐公司。”
甄率棋微微一笑,“没事,等你成团出道了,能认识更多音乐界的大佬,到时候还怕帮不到我么。”
“那倒是,来来来,为这个干一个。”
两人再次举罐共饮,一罐啤酒下肚,甄率棋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高中毕业后,两人选择了一南一北的院校,从此天各一方。虽然有社交软件,但生活轨迹再无重合,实际的交谈机会寥寥可数。
五年没见,想说的话实在太多。两人边吃边喝边聊,交换着彼此大学及之后的个人经历和见闻,时而点头应和,时而抚掌大笑。
不知不觉,茶几上的啤酒罐空了半打,甄率棋的脸红得像刚出锅的大闸蟹,平时认真严肃总是绷着的脸上笑容暖暖,显然不胜酒力,已经醉了。
一转头,瞧见窗外一轮明月当空,他晃着脑袋朗声吟道:“万事不如杯在手,一生几见月当头。”
蔡润哲知道,这家伙只要喝醉后就解禁了身体里另一个自我,整个人会变得很呆萌可爱,忍不住想捉弄捉弄他,于是打趣道:“呦,想及时行乐?那你得先有个女人啊!你有吗?”
甄率棋默默叹了口气,撇了撇嘴,“我没有。”
“之前也没有吗?”
“一直都没有。”
“哈?我没听错吧?大哥你不会还是个处吧?”
甄率棋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如假包换。”
蔡润哲惊得下巴快掉到地上,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他一脸困惑地看着甄率棋,这个高中期间每天被女生围追堵截送情书的大帅哥,怎么到了大学就无人问津了呢?
“你大学为啥不谈恋爱?”
“太忙了,没空。”
“啊?你每天都在忙啥?”
“按时上课,去图书馆查资料,在宿舍搞创作,做校外兼职。”
闻言,蔡润哲抱拳致敬,“你可真是凭实力单身啊!小弟我自愧不如。”
“不敬我一杯吗?”甄率棋眨眨眼,茫然地问道。
“当然,”蔡润哲嘴角上挑,坏坏一笑,掏出手机,找了个角度,按下摄像键,“不过还不够,我得送你一曲。”
说着清了清嗓子,大声唱道:“两个黄鹂鸣翠柳,你还没有女朋友。雌雄双兔傍地走,你还没有女朋友。一江春水向东流,你还没有女朋友。问君能有几多愁,你还没有女朋友……”
“我也想唱歌。”
“一起啊!”
甄率棋摆摆手,“不,我要唱《等风少年》。”
“行啊!”蔡润哲说着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对着他的地方,探身拿过吉他,“我给你伴奏。”
甄率棋立起身,捏着啤酒罐当话筒,随着旋律缓缓开口。
蔡润哲边弹吉他边陷入回忆,第一次听他唱这首歌,是在高一开学没多久的国庆晚会。节目进行到一半,他在台下昏昏欲睡。周遭突然安静下来,响起轻柔舒缓的前奏,睁眼一瞧,舞台中央坐着一个白衣黑裤抱着吉他的少年,他沉声开口,嗓音干净清澈,立刻赢得热烈的掌声。这一曲让他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也让他们四个有了相识的机会。
可能年岁增加阅历增长,甄率棋不自觉在歌声中融入了更多的情绪,比当年唱得更打动人。
一曲唱完,两人又坐下接着吃吃喝喝。
许是受到歌词的感染,记忆翻涌而来,曾经的过往像放电影般一帧一帧滑过脑海,蔡润哲大口大口地灌着啤酒。没多大会儿,一向自恃酒量很好的他竟觉得有些头晕脑沉。
良久,他抬起头,眼眸明亮,“帅7,好久没合奏了,咱们来一曲吧!”
“来哪首?”
“咱们四个人组队后第一次合作的《指尖拾光》。”
“等一下,让我找找谱子,”甄率棋上扬眼睛,左右转动,几秒钟后用食指点着脑袋说,“哦,找到了。”
蔡润哲把吉他递给他,自己坐到架子鼓后,双手执着鼓槌,作出演奏姿势。
两个人互相给了个眼神,蔡润哲交叉鼓槌敲了三下开场,然后各自开始奏响手中的乐器,节奏统一,配合默契,一如当年。
蔡润哲上下齐发,手敲足踩。甄率棋左右并用,十指游动。
熟悉的旋律从指尖流淌而出,烂熟于心的歌词一句一句挤向喉头,翻滚转动,再被颤抖的舌尖传送出去,在空气中连成长长短短的情绪,飘开荡去。
长久积压在胸腔里的情感,全部付诸于指端,通过拨弦击打来发散。吉他声圆润饱满,长流不止。架子鼓声激昂奔放,豁然开朗。
酣畅淋漓的一曲结束后,两个人脸上都挂着满足的微笑。
“说了要给你献上一曲,哥们儿现在就给你兑现。”
蔡润哲显然意犹未尽,还想再独奏一曲过足瘾。他用手背擦掉额头的汗珠,又把双手放在t恤下摆抹净手心的汗渍,才握紧鼓槌,“咚咚咚”地又敲击起来。
是一首节奏感很强的曲子,随着律动渐次催发抬升听众的情绪,让人血液燃烧,不由自主地想跟着扭动身体。
可惜,甄率棋最不擅长的就是舞蹈,所以整首曲子他都稳坐在凳子上,只是跟着节奏不停地摇头晃腿。
“我鼓打得那么有感染力,你都不站起来跳两下,不给我面子。”
“我不会跳舞。”
“帅7,我很久没这么开心了,真想天天都这样,你会留在这座城市吗?”
“不知道,但我会努力留下的。”
“为了未来,干杯!”
“干杯!”
窗外夜色深深,所有的啤酒罐都空了。茶几上的打包盒也基本都光了,只剩下一些残汤剩渣。每人面前一堆小山似的骨头碎渣,吃饱喝足后,困意混合着酒精慢慢扩散到全身,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打起呵欠。
怎么这么刺眼。
甄率棋抬了抬眼皮,觉得它们今天重似千斤,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好不清醒。努力睁开眼,立刻被明晃晃的阳光照得想流泪。
卧室不是中午才开始阳光满照吗?
他抬手去床头柜上摸索,很快摸到了自己的手机,举到眼前一看,居然快到中午十二点了。咽干舌燥,急需补水。他慢慢起身,脑袋有些晕胀。静静坐了两分钟,才下床穿鞋,走到客厅里。
长茶几的凳子旁放着那双备用拖鞋,想来蔡润哲已经走了。
他拎起墙角的电热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小口地喝着。
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运动服,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酒气。整个人跟宕机重启一样,反应迟钝。他酒量不好,平时很少饮酒,所以体会宿醉的机会并不多。就这一次,足够。
心里暗道,这个酒啊,看来以后要少喝。最好,能不喝就别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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