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生死之变
白荌面露迟疑,却仍旧是点了点头。她听闻太.祖玉牌一事,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那自建国以后便消失的东西,怎会在五百年后就轻易的出现在人前。
付家先祖公羊,若说玉牌乃是公羊家族之物,世代秘密相传也不无不可。可若真是如此,五十年前‘兖州陈氏’一案,公羊家身陷囹圄之时,为何不将此玉牌拿出救命,反倒落了个全族没落。
她思来想去,便只有从这郭氏身上找出答案了。
“姑娘心中猜的没错,也是第一个敢来问我的人。那玉牌,不是付家之物,而是我母族的东西。只因母族子嗣凋零,双亲只我一女,逝世时便传于了我。我娘家也确实郭姓,不过曾听家父讲过,先祖上三代有过入赘,原本的姓氏应是‘楚’姓。”
“楚姓……”
白荌心中犯疑,却猛然间好似想起什么,急急再次开口。
“安平楚姓?!可是门口有两尊石狮子,宅靠城南的那户人家?”
“姑娘怎会知道?我好像从未透漏自己行程前往何处。”
郭氏满面疑惑,不解她为何对自己老家宅邸如此熟悉。安平老家的那两尊石狮子确实远近皆知,但若是连相隔千里之远的人都能知道,那也太过荒唐。
白荌却是印证之后猛然一笑,有些激动的上前,开口道。
“白家族志上曾讲过,与安平一楚姓人家有血缘之亲。只是亲疏抵不过岁月,到底是相隔千里淡薄了许多。族志上还提过,白家曾作为娘家,牵一楚氏女子嫁入皇家。后来,史书上记载的大名鼎鼎的‘武穆圣王’,族志中亦有提及,便是此楚女之子。”
郭氏听完,更是怔愣当场。白荌所言,亦是她家族秘闻,从不为外人所道!
“原来……当真是不可思议。”
“这样一来,便可说的通了。楚家先祖既与皇族有所牵扯,这玉牌也并非空穴来风。”
白荌心中稍稍宽慰,不觉这中间竟还穿插了这么多。上天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巧妙的令人无话可说。
“娘!怎还不走,叡儿无聊了。”
就在此时,突然从车上窜出来一个小男孩,约莫有八九岁的年纪,长得甚是可爱俊俏。
“叡儿,不得无礼,还不见过姑姑。”
郭氏训斥一句,小男孩立刻端正了模样,对着白荌行礼。
“叡儿见过姑姑,姑姑安好。”
“我与他父师出同门,这一身姑姑倒也担得起。只是夫人,白荌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夫人答应。”
白荌将付叡打量几番,后对着郭氏开口,也不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令人有些捉摸不透。
“姑娘请讲。”
郭氏沉着以应,多年随在丈夫身边,倒也养成了处变不惊的性子。
“这孩子我瞧着甚好,想收了为徒,不知夫人可否愿意?当然,我不会此刻将他留在身边。”
郭氏先是惊诧,竟是闪了泪花,后连忙扶着付叡令其跪下,厉声开口道。
“还不快些认下夫子,以后以夫子为长辈,敬上尊长。”
付叡虽小,却是个伶俐极有教养的孩子,立刻端平行礼于胸前,稚嫩的语气。
“夫子在上,请受叡儿一拜。叡儿以后定尊敬夫子,孝敬夫子,以夫子之话律己。”
说完,恭恭敬敬的磕下三个头,身子幼小,却隐有志意。在这淄陵城外,年轻的师傅,幼小的弟子,有些可笑,却又令人严肃。
白荌没有令其起身,反倒自己蹲下,与他视线平行,盯他片刻。那神情,透过了岁月年华,看向了很远很远的时光。
时光荏苒,数年前,昌郡白府的那颗青柳树下,十几岁的少女亦是这般,稚嫩的面庞,稚嫩的嗓音,单纯的心。
“师傅在上,痴痴拜行师礼,今日得归师傅门下,师傅便犹如再生父母,学生必日日聆听教诲,实乃三生有幸。”
柳枝在夏日的微风中吹拂,似是拂过了少女的额头,轻轻柔柔的,像是给人挠痒。
对面,身穿宽大儒袍的老先生抚着花白的胡须,似与天地间的淡然融为一色,飘渺真切。他看着少女,眉目祥和,笑呵呵的挤出了皱纹,沧桑沉淀之感,却有豁达之意。后却连着叹气三声,沉稳开口道。
“也罢,也罢。为师之幸,亦为师之不幸也。”
“师傅,为何世人总提幸与不幸,万物既相生便相克,最是正常不过。”
少女雅雅脆脆的声音,听之心中一荡,舒适异常。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知人者乃知己者,幸乃不幸。心若知天下万物以刍狗,又可奈何?心若知天下苍生以鲲鹏,又可奈何?记住,这是为师授你的第一课。”
小小的庭院内,阳光正好,透过柳叶照在地上斑驳透明。老人与少女的谈话定固在那一瞬间,随着鬓间的白发,与娇美的容颜一起落入回忆。
白荌看着面前的付叡,暮然一笑,轻然开口,略带严肃又不乏亲和。
“叡儿,此去安平,夫子先授你第一课。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知人者乃知己者,幸乃不幸。心若知天下万物以刍狗,又可奈何。心若知天下苍生以鲲鹏,又可奈何。叡儿这般聪明,可是记住了?”
“夫子,叡儿记住了,以后定当谨记在心,时时以教诲。”
“好,时机若到,我便会去安平接你,也不白担了这声夫子。”
白荌抚了抚他光滑的脸蛋,这才又站起来再次看向郭氏,开口道。
“夫人,逝者已去,不可忧思过重。但世事并非全然厄运,生乃还,死复生。此变于付家而言,灭顶之难,可若换个角度,又何尝不是生机。”
“姑娘此言所指……”
郭氏面露疑色,不知所云。付家如今虚顶了个‘文忠侯’,却已是倾颓,她一个妇人携幼子以还故乡,怎能算得上是生机。
“夫人,此乃契机,付家亡,公羊生。付大人背负家族命运,其心抑重几十载,恐外人难以想象。叡儿从今往后,可唤作‘公羊叡’。我想,这必也是付大人的意思。”
付家亡,公羊生。
黄土低扬,车轨轧轧,黑色的马车绝尘而去,离开了这座城。
白荌望着那车,神思凝重,待那车没了踪影,仍久久不能回神。
那道低沉慈祥的声音又回荡在耳边,很是久远,再也触摸不到。
“日后你入墨善阁,便是新生,旧名不妥。为师赐你一字,‘儒’。儒乃大道,儒乃明贤,以后便唤作‘儒儿’可好?”
(https://www.tyvxw.cc/ty95110/2828281.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