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文学网 > 女人的世界 > 第10章 几勺子白糖的难为

第10章 几勺子白糖的难为


  小米离开了邻居婶子家就去了婶子家的屋后。

  婶子家屋后长满了藿香和紫苏这两样一人多深的东西,眼下这两样东西都结了穗子打籽儿了。草木一秋,到了这个节气眼儿上,藿香和紫苏也要结籽儿留种,虽说眼下藿香和紫苏都已经穗子打籽儿了,可这两样东西的香味儿混在一起,还是让人闻到了春上它们发芽出土的味道。

  小米贴着地皮顿断了几棵藿香,心里却又琢磨起冰糖来,眼下小茴香有了,藿香也有了,冰糖这东西地里不长土里不生,除了稍微宽敞一点儿的人家会有这东西,紧手的人家哪儿有闲钱吃这样贵重的东西。要说这个村子宽敞的人家,眼下还只有猫春他们家了。猫春娘有一张好嘴,心眼儿小气,手头上很抠,有人说她猫春娘屙屎要是屙出个豆瓣子,都会捡起来擦巴擦巴放到嘴里吃了。这样抠手的老娘们儿,要想从她手里找出点儿东西,要比老鼠洞里掏老鸹都难。不管咋的吧,还是去她家试试,实在不行就去二姑家看看,让二姑想法儿在他们那个村子里淘换点儿出来。

  从邻居婶子家回来之后,小米安排着谷子开始给五妮儿熬水,然后她就去了猫春家。

  猫春家的院门用一根小棍子别着门挂鼻子,小米瞅了瞅,知道猫春家现在没人。她的心里窟嗵一声,像放了一个大炮仗一样震得她有些发慌,虽说自己也没个准儿能从猫春他们家找出啥子东西来,可万一能找出来,这离家也近。这也不知道人家会啥时候回来,谷子已经开始动手熬水了。想到这儿,她转回身向村子外跑去。

  小米的二姑跟小米爹是一个娘的亲哥妹,小米她爹行大,二姑行二。小米爹死了,娘又嫁了,二姑就算是小米她们姊妹几个最亲的亲人了。自打娘丢了这个家以后,小米她们几个就把二姑当成亲娘了,心里有个啥子委屈,都会跟二姑絮叨几句。二姑就会抱着小米她们的头,儿一句女一句地宽慰她们几个——“孩子,慢慢再熬上几年,等你们都长大了,日子也该有个翻身了。”二姑心疼她们,可二姑家也有一大家的老少,一家人的吃穿拖拽住了二姑的两腿。虽说有时候二姑抽空儿过来看上小米她们几个两眼,也是鸡眨眼的工夫,着忙地来着忙地走,小米家有个啥事儿,也只能蜻蜓点水似的说上一句两句的。眼下节气又赶上了大忙,二姑就更没啥子空闲,家里一家人的吃食儿,地里节气又在催着,这些都离不开二姑的张罗。有时候小米就想,要是二姑家离得近了多好。家里的事儿二姑操持着,地里的活儿有豆子加上自己和谷子,还有姑父和两个表弟,这一大家子的人,不光有了主心骨,还有几个壮劳力,日子一准能过得有滋有味儿。

  小米一口气紧赶了五里多路,赶到二姑家时,气儿也喘不均匀了。

  二姑背着半袋子麦种正要出院子门往地里去,迎头正撞上了小米。

  “这孩子咋的了?”二姑一怔,盯着小米惊得差点儿噎了一口气。

  小米身子一伸一哈地张着嘴巴喘着粗气,老半天才匀了气儿说:“二姑,我过来找点儿白糖,家里要是没有白糖,冰糖也行。”

  二姑的两个眉头上的疙瘩拧得更大了,她一下子把后背上的半袋子麦种从肩膀上一揉放到脸面前,紧瞅着小米问,“咋的了?大老远地跑过来就为了一点儿白糖?”

  “二姑,五妮儿病了,半里湾的张老先生给用针扎过来了,说要用小茴香跟藿香给她熬水喝,中间放点儿白糖,没有白糖就放点儿冰糖。咱那个家里哪儿有这样贵重的东西啊,我就跑过来看看二姑家有没?”小米把五妮儿病倒的前前后后说给了二姑。

  二姑心里又是一阵的紧,她紧瞅着小米连珠炮似的问:“五妮儿这个时候咋样了?碍不碍事?张老先生给开药了没?”

  “二姑,五妮儿没事儿了。”小米安慰着二姑说,“豆子哥个跟着张老先生去抓药了,估摸着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

  “是不是五妮儿放羊薅草经过了你爹的坟啊?”二姑仍盯着小米瞅。

  “每天五妮儿放羊薅草都要路过爹的坟。”小米说。

  “傻闺女呀,那是你爹想你们姊妹几个了,他的阴魂看着五妮儿年龄小就知道为你们几个姊妹操心挑担子,心疼,就抱着五妮儿想疼疼她。回去以后,到你爹坟上给你爹烧几张纸钱,跟你爹好好说叨说叨,要他就是心疼你们几个也远远地看看,不能再抱着你们几个中间的哪一个疼疼了。”二姑叮嘱小米,“马上也要赶到节气了,也该给你爹上坟烧几张纸了。”

  小米很听话地向二姑点了点头。

  “白糖家里还有半斤,你都拿去!”二姑见小米很听话,转身就进屋翻着抽屉把家里仅剩的半斤白糖拿了出来交给了小米,“你这孩子也得小心了,这阵子赶在收种的节气上,要当心别累着。你要是给累到了,你们几个就都要都倒了。”

  “二姑,你就放心吧,我没事儿,身子骨好着呢。”小米从二姑的手里接过那半斤用厚草纸包着的白糖,心里一下子就敞亮了,有了这半斤白糖,五妮儿就会好得快了。

  “傻闺女,你别倔了,你自己看看你的身子骨,都瘦成啥样了!”二姑看着小米,心里很疼,像小米这么大的闺女,身子骨都该长得有女人的模样了。再看看小米,除了脸上像个闺女,头发长得像个闺女,整个身上都看不出是个闺女的样子,胸脯还平铺铺的没有一点儿要长成女人的迹象。这孩子,都是累得呀!平时家里的饭食又不好,每顿饭又心疼着几个妹妹先让几个妹妹吃饱了,自己吃多吃少都挺着。豆子虽然大她几岁,男娃子家又不如这个闺女心细,姐妹几个的心都给她操着。小米这闺女,老天爷对她也太不像那回事儿了。要是一直这样累下去……。二姑忽地不敢往下琢磨了,她心里觉得自己再琢磨下去,就是在诅咒小米这孩子了。一个闺女长到了这个岁数,要胸没个胸,也不知道身上是不是来了,要是身上还没有见红,这孩子真的就给累坏了。一个闺女家,要是给累坏了,以后就是个大事儿,结婚生不了孩子,那还不如要了这个闺女的命啊。小米她们几个没了爹,娘又把她们给扔了,自己就是她们的亲爹亲娘一样的亲人,孩子要是有了啥事儿,自己这个当姑的不放到心上,就对不起睡到地下的爹娘,更对不起睡到地下的哥哥。

  “二姑,我就是这样的身子,就是让我整天闲着不干活,也长不胖。”小米向二姑笑了笑说,“二姑,我这就得回去,怕是谷子早把水熬好了,在等着我拿白糖回去呢。”说着,她转身就要往外走。

  “小米。”二姑喊住了小米,盯着小米很板正地问,“小米,跟二姑说实话,身上来红了没?”

  小米给二姑问得登时一脸的红。

  “小米呀,你也大了,不像前些年身子骨还不到时候。眼下得小心着身子,以后还要嫁人成家。”二姑看着小米说,“身上要是有啥不舒坦的时候,跟二姑说。”

  “二姑,这个俺知道。前两三个月了,身上来了一次红,这两个月就没了。”小米红着脸跟二姑说,“俺要是身上有啥不舒坦的时候,就去问邻居家的婶子。”

  “身上隔两个月没见红了?”二姑听了小米的话,心里一下子又紧了。

  “有两个月了,我琢磨着是这两个月地里的活儿太紧,给累得。等地里的活儿轻闲了,身上也该正常了。”小米说,“这也没啥,不妨碍吃不妨碍喝的。”

  “傻闺女!”二姑很心酸地抱怨说,“不是那回事儿呀!”

  “二姑,能有啥事儿呀!”小米见二姑为自己着了急,很不当一回事儿地说,“身上不见红正好,省得干活没有力气。”

  “你这孩子……”二姑跺了一下脚。

  “二姑,真没啥!”小米笑着对二姑说,“反正眼下俺又不急着找婆家,等把谷子、玉米和五妮儿拉扯大了,她们几个也都嫁人成家了,俺再寻思找婆家嫁人。”

  二姑不知道该向小米再说啥子好了,她吸溜了几下嘴,叹了几声气,说:“你这孩子就是倔,就不拿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儿!到那时候再找婆家嫁人,都成了老闺女了,谁家还有好男娃子能等到那个时候呀!”

  “没好男娃子俺就不嫁了,到时候俺就守着哥哥嫂子一起过。”小米看着二姑,说,“俺能干活儿,到时候还怕嫂子不待见俺?”

  “傻闺女!”二姑摇了一下头,叹了一声说,“这两天要种麦子了,回去之后先着忙着把整出来的地给种上。这两天我就琢磨着让你姑父和你两个弟弟一块儿过去帮忙,紧赶几天,该种上的种上了,来年的收成就有了指望,心里也就踏实一些。”

  “二姑,要我姑父和我两个弟弟过去帮忙就不用了。我和谷子已经整出两块地了,赶明儿就趁着邻居婶子家播种就一起种上了,还有两块地,我也想着等人家都种齐了,借人家的牲口把地犁出来再种,晚两天就晚两天吧,冬上多追点儿土肥就赶过来了。”小米安慰着二姑说,“我们姊妹几个二姑你就放心吧,有我,家里的那几亩地就抛不了荒。”

  二姑的心里给小米的话说得有些酸酸的慌,像给灌了一胸口的老陈醋,又像给人用绳子扯着了心肝肺使劲儿地拽了一样,小米这孩子……。

  “二姑,我这就走了,谷子、玉米和五妮儿都在家等着我呢。”小米向二姑说了一句告别的话,转身就出了二姑家的院子。

  二姑看了一阵小米的后脊梁影子,心里酸得把眼泪也铳出来了。从后身看,小米的影子像根干柴棒子一样显得瘦小,打这孩子七、八岁的时候起,就整天小大人一样知道为姊妹几个操心劳神了,十来年了,这孩子越来越更像个大人了。也就是这十来年的光景,小米这孩子一直用她这样单薄的身子骨担着姊妹几个的吃穿,担着姊妹几个的委屈和冷热。以后要是谁家娶了小米这闺女,那就是谁家八百辈子烧了好香了,家里地里,里里外外,她小米一个人就能支撑下一多半啊。

  小米离开二姑家之后,又是一阵的紧跑往家里赶。

  可能是赶得太紧了,小米离开二姑家还没有二里路,不知咋的了,她脚下一个硌挡,一个跟头把她摔得老远,手里的那半斤白糖扔出去了老远,包着白糖的厚草纸也给摔得裂成了两半,半斤白糖也撒了一地。

  小米在地上憋了一阵子的气,这才慢慢地从地上坐起来。她从地上坐起来,老半天才出了一口气。她摸了摸给摔得生疼的髁膝盖,好像髁膝盖给摔破皮儿了。她往上挽了挽裤腿,顿时,她有些不敢相信了,两个髁膝盖都给摔破了很大的一块皮,血也在往外溵着。她咬了一下牙,抬头瞅了瞅给摔撒了的白糖,心里又是一阵的怪罪,自己这是咋的了?咋的就这么不中用呀!她很干脆地把两个腿裤都挽到了髁膝盖的上面,咬着牙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到撒在地上的白糖跟前,又蹲下身子把那张摔得开了两瓣的草纸叠着放成了两层,然后一把一把地把撒到地上的白糖拢成一堆儿,小心地抓到那张已经叠成两层的草纸上。

  小米把洒到地上的白糖连同地上的土沫儿抓到那张草纸上之后,很用心地用这两层草纸重新把它包起来。

  小米重新包好已经掺了土沫儿的白糖之后,用那根刚才缠着白糖包儿的线绳子把重新包成的包儿来回缠了几圈儿,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之后,觉得放心了,这才站起身来往回走。

  给摔破了髁膝盖的两腿蹲着时还不觉得咋的,这一走起路来,不光髁膝盖外面的皮疼,髁膝盖里面也疼,她觉得两边的肋岔子好像也疼了,这一跟头摔得重了!是不是给摔得岔气儿了?要不,两边的肋岔子不会疼的。她有用劲儿憋了一口气,这口气一憋,两边的肋岔子倒不那么疼了。真的是给摔岔气儿了!

  小米紧一阵慢一阵地憋着气儿,高高地挽着裤腿儿蹦跶着两腿往村子里回,破了皮儿的两个髁膝盖给一紧一松地挣得不光往外冒血,这破皮儿的疼还烧火一样的髁膝盖骨头缝儿里钻。小米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自己,咋的就不小心就给摔倒了呢,自己这下要是真的给摔出了长短,正赶在这大忙的时候,家里的活儿倒还好说,谷子能帮手给做了,地里的活儿就要给耽搁了,那可是一年的口粮,误了一季儿就是一年啊!

  小米一瘸一蹦地走到了离村子不远的地方,她稍稍地站了一会儿,眼望着生养自己的黄庄子,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了两下。黄庄子不大,上下不到三十户人家。也不知道从啥时候起,祖上就在这个村子里住了下来。打自己小时候记事儿起,这个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就这样平常地在这个村子里,守着日头从村子东面升起来又落到村子的西边去,日子虽说穷了些,可谁与谁也没有过啥子深仇大恨,至多就是为了鸡飞狗跳的吵上几句嘴,事儿过了之后就没啥子了。这些年来,要不是自己家摊上了这些老少爷们儿们,说不准姊妹几个真的要出去拉棍要饭了。这些年自己这姊妹几个能在这个村子里活下来,也多亏了这些老少爷们儿们东一把手西一把手的帮衬了。

  小米掂了掂手里的纸包,然后小心地把那个包着白糖和土沫儿的纸包往地上轻轻一放,一替一个地把两个挽起来的裤腿给放了下来。要是还挽着裤腿进了村子,自己髁膝盖上的伤会给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瞅见,这样就会传到谷子她们几个的耳朵里,她们几个就会心疼着急,豆子哥会不让自己下地干活儿。这样,这个大忙的季节就多半扛在豆子哥的肩上了。

  小米放下两个裤腿,重新拎起那个包着白糖和土沫儿的纸包往村子里回。她咬着牙强忍着髁膝盖上的疼,吃力地装出像平常的样子走路。可是,不管她咋的咬牙,髁膝盖上的疼还是让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两个肋岔子也随着喘气儿一阵一阵地疼。

  “小米这是咋的了?”小米刚进村子,猫春娘扛着钉耙从地里回来正碰上了小米,老远瞅着小米就很惊奇地喊着小米。

  “是婶子呀!我这没咋的。”小米稍微停了一下,回头瞅了一眼猫春娘,脸上有些费事地笑了一下,跟猫春娘打了个招呼。

  “没咋?那咋的会一瘸一蹦的?”猫春娘站下步子,拧着眉疙瘩瞅着小米看了老半天,然后两眼盯着小米的两条腿说,“腿上咋的了?”

  “没咋,就是碰破点儿皮儿。”小米见瞒不过猫春娘,笑了笑说。

  “不对吧?破了一点儿皮儿就能这样一瘸一拐的?”猫春娘抬起两眼看着小米的脸说,“一准是给碰得重了,是不是给啥人打了欺负了?谁要是欺负你这孩子,那真实他缺了八辈子的大德了!”

  “没谁打我欺负我,是我自己给摔倒摔的。”小米见猫春娘虎着脸跟谁没完似的发起了脾气,忙向猫春娘解释着说,“刚才在路上没小心给栽倒摔得髁膝盖有点儿疼,没啥大事儿。”

  “我说呢,咱家小米知理懂事儿的,谁家会欺负咱家小米呀。”猫春娘听小米这么一说,马上就放下了脸色,说,“你这孩子呀,走路咋还不当心呢?你看,都摔成这样了。”

  “哪有走路不绊脚的。”小米有点儿难为情地一笑,“咱这庄户人家,走路不当心给绊得摔个跟头也不是啥稀罕的事儿。”

  猫春娘点着头说:“也是,咱庄户人家的路都跟狼牙似的不平整,不当心就会给绊得摔个跟头。赶紧让婶子看看摔得厉害不?”说着,她把肩上的钉耙往旁边一放,弯下腰就要掀起小米的裤腿看。

  小米给猫春娘这样的举动弄得有些挂不住脸儿了,忙退着步子不让猫春娘看。

  “这孩子,给婶子看看能有啥子?”猫春娘见小米退着步子不给看,抬头有些生气似的瞅着小米一鼓嘴巴,抱怨着说,“婶子看看摔得厉害不,回头好给你找点儿药糊糊。前一阵子你叔给那谁家的驴踢了迎面骨,婶子找人弄了点儿面子药,糊上两回就见好了。”

  “婶子,真的不打紧,就破了点儿皮儿。”小米安慰猫春娘似的说。

  其实,小米心里也明白,猫春娘就是一张好嘴,说起话来让人听着比不出五服的本家还要亲,真的做起事儿来,就不咋地像她嘴上说的那样了。不过,倒也是有时候邻里之间能帮上一把手的时候也会伸手帮上一把。不过,这把手帮过之后,她能招摇得满村子人家都知道。

  “能不打紧吗?看你都疼得脸色都蜡蜡白了。”猫春娘仍鼓着嘴巴抱怨着小米。

  小米心里清楚,猫春娘说自己脸色蜡蜡白,是给两边的肋岔子疼的。

  猫春娘见小米没有说话,就试着抓起了小米的裤腿向上挽了挽。

  猫春娘咋地也没有想到小米说的只是给碰破了一点儿皮是这样的破法,髁膝盖上给摔破的地儿还在顺着迎面骨往下淌着血。她很怪罪地抬头瞅着小米的脸,说:“你不是说就破了一点儿皮儿吗?看,都破成啥样了!”说着,她又把小米的另一条裤腿给挽了起来。同样,她看到了小米的另一个髁膝盖也在顺着迎面骨往下淌着血。

  小米还是冲着猫春娘笑了笑,说:“没啥事儿!”

  “还没啥事儿?”猫春娘这下子脸色虎得铁青。

  “婶子,咱这身子骨,别说碰破了这么一丁点儿的皮儿,就是掉块儿肉,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小米见猫春娘的脸虎得要炸出声响来,忙向猫春娘很不经心地说。

  “你这孩子呀,咋的会摔成这样了?摔破了咋的不找块布包一包呀!这手里又拎的是啥东西?”猫春娘仍埋怨着小米。

  小米把手里那个包着白糖和土沫儿的纸包向上一提,把五妮儿病了的前前后后说给了猫春娘。

  “你这个傻闺女呀,俺家里没人你就不会到地里找?哪还用去你二姑家找这点儿白糖!”猫春娘责怪着说,“这回好了,白糖也给摔洒了,人还给摔伤了。”

  “婶子,没事儿的!”小米听了猫春娘的话,心里也是一阵对自己的怪罪,是该先到猫春他们家地里看看,实在不行的话再去二姑家。

  “白糖里掺了土沫儿咋吃?跟我起俺们家把那半斤白糖拿回去吧。”猫春娘从地上站起身来,顺手抓起刚才放到旁边的钉耙,说,“顺手再把上次你叔没有用完的面子药拿回去,用香油和和糊到两个髁膝盖上,有个一天两天就能好了。”

  “白糖里掺了土沫儿不打紧,用水一化,土沫儿就沉底儿了。”小米说。

  “你这孩子真会过日子!”猫春娘把钉耙重新扛到了肩上,说,“两个给摔破了的髁膝盖得上药吧!走,跟我到俺们家去把你叔治驴踢的面子药拿回去。”

  小米在心里琢磨了一下,驴踢的伤是驴蹄子撞出来的,自己这摔的伤也算是撞出来的,说不准治驴踢伤的面子药还真能治自己髁膝盖上摔出来的伤呢。真的像猫春娘说的这样,用香油和和糊上,一天两天就能见好了,那就耽误不了整地种麦子。想到这儿,小米就跟上了猫春娘朝猫春家一瘸一拐地去了。

  “小米,这两天婶子就想跟你说件事儿。”路上,猫春娘回头看了一阵小米,有些开不了口似的向小米说。

  “婶子,有啥事你就直说吧,我们家帮不了啥大忙,小忙还是能帮上一把手。”小米听猫春娘这么一说,心里先是一个咯噔,猫春娘能有啥事儿要跟自己说呢?该不是上次那只羊的事儿吧!前几天就听说了,他们家的那只羊这一窝下了四个羊羔子,再有些日子就满月了,他们家也该按着上次的说叨还自己家羊了,是不是她现在想滚嘴了?也不会吧,当时是当着村子里的很多老少爷们儿们的面儿说出去的话,这个嘴她滚不了的。那到底她又会是啥事儿想跟自己说?她抬头看了看猫春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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