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骑射比试

　　口出狂言的少年离去后，宋先生终于落了子，撩了一下宽大的袖袍低声道：“苗子倒是根好苗子，就是不知与人对弈起来是否有真本领？”

　　“不必担忧，试探的机会很多，来日方长，咱们慢慢看。”

　　“唉，殿下催得急，哪里还有时间慢慢看？”

　　“下午不是有场射艺比试么？就从这里开始看吧。”检验一个人是否有真本事也用不了多少时间，怕只怕他是一时发挥得好，让人看了个凑巧。

　　下午骑射，来教学的助教竟是沈经识，如今他的闲暇时间也多，受庄同拜托就来国子监教授学生课业。最紧张的人莫过于沈宗毓，站在一众同窗里面昂首挺胸，手捏成拳头，掌心全是汗水！

　　沈经识在排成行的学子间缓步穿梭，口中训话中气十足。“你们都是国之栋梁，莫要只会埋头读圣贤书，敌人来了，匹夫也要拿刀上战场保家卫国！你们以为自己是文人就不必上战场了？敌人可不会同情你是文人，也不想听你们的诗词歌赋！一旦与之对上，那就是兵刃相接！你们有责任保卫自己的家国，保护自己的亲人！保家卫国，从强身健体开始！”一番话说得比在战场上含蓄得多，听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生耳中足以使人热血沸腾！

　　“谢将军教诲！！”异口同声的呐喊回响在校场上空。

　　“咳咳……”尾声传来两声违和的咳嗽，一听便是太激动被唾沫给呛着了！尽管大伙儿都憋着，几声低笑依旧发了出来。沈经识凌厉的目光扫向众人，看几个少年迅速收起嬉笑的脸，缓步走到罪魁祸首面前，不轻不重的一拳捶在对方肩膀上：“肩膀展开！”紧张的沈宗毓立刻展开紧绷的肩膀，轻轻调整呼吸！身旁的沈宗恪唇角无声扬起，被二叔一瞪，立刻恢复严肃的神情。

　　五人一组，一个个骑马上场，十丈远的地方设置有箭靶。沈经识定的及格标准很高，正中靶心即可算优秀，靠近靶心按远近程度算及格与否。想了想在场的都是些“文弱”书生，又降低标准，每人给三次机会，只要有一次及格就算过关，否则——咱们下回再见！

　　无论上头怎么对待沈经识，他的战绩是世人有目共睹的，也是许多年轻人心目中崇拜的对象。听闻沈将军到国子监教授骑射，很多其他班的学生也特意慕名而来，请求指导。沈经识正教授着沈宗恪一类的“新生班”，校场周围却已经围了众多的学生观望，还都着上劲装，一副随时可以入场的模样。

　　前面的组数太多，轮到沈宗毓时心里的紧张早已去了大半，人也镇定下来。搭箭、拉弓、发力、射出——正中靶心！沈经识身边举着狼毫跟记分簿的助教见状果断记下优秀的成绩，抬眼一看，恰好望见沈将军眼中转瞬即逝的自豪光芒！

　　沈宗恪在最后一组上场，人数不够五人，旁里的学生又急躁得不行。沈将军皱眉视线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最终停留在某个白得病态的少年身上！“你！”再扫视一圈，又选中另一个：“还有你！上场！”

　　曲惜颂：“……”

　　陈永初：“！！！”

　　明明一直期待被选中，当真的被选中那一刻整个人都懵了，好像又觉得自己没准备好！那么多人看着，没准备好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陈永初咽了口唾沫，扎紧袖口吐出一口气，看一眼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曲惜颂，昂首上场了！

　　前面两人成绩刚算合格，到陈永初时，沈宗毓以为这人顶多拿个合格，不成想居然跟自己一样，正中靶心！场外一群人谄媚的喝起了彩！沈经识照例指导他一番就挥手让人下去，又招手让曲惜颂上。

　　看着前面一脸微笑的骑马上场，沈经识蹙眉暗衬：“这孩子是不是除了长得白，其实还有点傻？见他好几次了，随时都微笑着，像戴了面具似的！”他的腹诽没人知道，都盯着立于马背上拉弦搭弓弱不禁风的人。

　　曲惜颂眼睛焦点聚集在箭尖与靶心，松手的前一瞬眼尾突然瞥向在场边等候的沈宗恪，两人目光相对。周围的喧嚣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两人之间无声的眼神较量！

　　仅仅一瞬，曲惜颂收回目光，手上最后发力——放！

　　“好！”来自于沈经识的赞赏之声！谁都没想到，看似弱不禁风的“白子”竟然以撞掉陈永初的箭为前提，稳稳将自己的箭扎进了对方的箭孔里！这下属于陈永初的“狗腿”们鸦雀无声，在某人黑了的脸色下，不敢多言。

　　没事儿来校场观看骑射的祭酒与宋先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怎的以往没发现这曲惜颂骑射如此精湛？莫不是之前都在隐藏实力？那今日怎的不隐藏实力了？

　　答案很快揭晓。沈宗恪上场，熟练的驱马停在箭靶之前，抬臂举起弓箭，微微偏过头瞄准，后臂一点点用力拉弦。不知为何，旁观者在这一刻皆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屏息，等待他射出这一箭！

　　沈宗恪为猛将之后，又从小习武，不知他的成绩是否能赶超曲惜颂？

　　“祭酒大人，您看这二人谁会更胜一筹呢？”

　　“难说。”庄同习惯性的抚着髯须，眉头不自觉的拧起。他既希望这二人能一分高下，又希望他们能打个平手！若是一分高下，总有一人是更好的，若打个平手，那他只能得两个同样优秀的学生。

　　场上的沈宗恪继续拉弦，最后一刻，众人惊讶的发现他竟然垂下了手，所有力气全部收回！正当大伙儿猜测他莫不是怕输，不敢射出这一箭时，只见他闭上双眼，重新抬臂拉弓！

　　曲惜颂难得的收了微笑，神色严肃，目光紧盯着对方。而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狂傲，似不屑，举弓后便毫不犹豫的放手射箭！

　　“咻——！！”长箭破风而去！没人看清楚怎么回事，再定睛一看时，箭靶正中空了一个圆圆的小孔，没有箭插在上面！

　　“怎么回事？没中靶心？”

　　“不知啊，太远了看不清！”

　　人群立刻传来阵阵低语，都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沈经识收起震惊的神色，亲自上前查看。曲惜颂的箭被从中劈开掉在地上，沈宗恪的箭顺势从箭孔中飞射而出，扎进后面更远的木栅栏上！

　　得到结果的一瞬间，庄同笑了起来！他还是更愿意得一个有无限可能得学生，而不愿意拥有两个实力已经达到顶峰的学生！

　　为了激励学生们多注重骑射，沈经识为这次测验做了排名。榜单很快就贴了出来，沈宗恪居榜首，曲惜颂第二名！学生都围在榜单前拥挤着看排名时，宋先生与祭酒大人站在不远处，忧心忡忡道：“沈将军这样做妥当么？不是正式测试还排名，难免会引起一些学生的埋怨吧？”

　　“呵呵呵呵，无碍，多刺激刺激那些平日里不用功的人也好。我相信沈将军有他的考量，你们就不必担心了。”说完径直往教诲堂走去，宋先生看看挤成一团的学生，无奈的摇摇头跟了上去。

　　黄昏之时，国子监学生们陆陆续续到百膳堂进餐。三五成团热闹的讨论着下午的骑射比试，是的，在众人心中，那俨然成了一场比试！

　　“没想到曲惜颂深藏不露啊！以往怎的不表现出来？”

　　“哼哼，怕是觉得再不显摆显摆，风头都得被别人抢走！”

　　“嗯，我猜也是！”

　　“行了！少说几句吧……”有人拿胳膊肘撞撞聊得火热的人，眼神示意旁桌黑沉着脸像要吃人的陈永初。几人交换一圈眼神，藏不住的幸灾乐祸更让对方恼怒。“啪”的一声摔了筷子扭头就走人，几个忠实“狗腿”立马追了上去。

　　而话题的另三位主角正坐在膳厅最角落处，各自慢条斯理的用着餐，气氛却略显诡异。沈宗毓喝着汤，悄悄瞅一眼面无表情的四哥，又瞅一眼淡笑着的曲惜颂。总感觉这两人……暗中较着劲儿呢！

　　“嘿嘿，四哥，我不吃豆子，你你吃吧。”

　　“我也不吃！”果断的拒绝。沈宗毓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还是多吃饭少说话好。

　　对面的曲惜颂眯着眼轻笑，搁了筷子用白色方巾擦拭了唇角道：“没想到宗恪兄武艺如此高强，在下实在佩服得很！”

　　“过奖了！骑射而已，不算什么！”

　　“……”意思是其他方面更杰出么？旁里两人嘴角抽搐，无语望房顶。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宗恪兄以往并不是喜欢显露的人，现在却像换了个人……”“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曲兄应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不是么？有时做人高调一些，反而是一种自我保护。”

　　“咳咳！”四哥这话真是，直戳人家痛处啊！明知道曲惜颂因为生为“白子”的原因常被人嘲笑、欺辱，偏生还大大咧咧的说出来！然而曲惜颂没有恼怒，沈宗恪也没有停下来，继续说：“曲兄不也是跟我一样？明明武艺高强，偏生落在外人眼中都是一副柔弱模样。深藏不露这么多年，又是为何突然显露真才实学？莫不是跟在下同样的理由？”

　　“呵呵，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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