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没脸

　　曲星街的街坊是榆花庄最有情谊的存在，或许因为在这里居住的街坊都是无权无势的老百姓，邻里间少了猜忌多了几分真心。

　　白大夫说街坊们会照顾齐算子，季攸宁绝对不会怀疑其真实度。简单和曲星街的街坊道别后，季攸宁爬上马车，徐夫人与徐家姑娘兮兰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车夫的鞭子呼呼落在马屁上，一声短暂的嘶鸣之后马车便缓缓远离她生活十多年的庄子。

　　来送她的人不多，因此极少知道。白术垂头丧气回家时，肩头猛地被人一拍，以为是碰见拍花子，吓得肌肉一绷，双手胡乱挥舞，咿咿呀呀武生一般比划迈着大步逃了。

　　正有事要询问的安邑公主见他二愣子似的，气不打一处来，追上去摁着他捶了一通，软绵绵的没甚力道。“你跑什么呀，我又不是坏人！”

　　白术听这人声音有些熟悉，回头一看竟是熟人，嘿嘿笑了。“我这不是怕您是拍花子嘛，想我年少英俊，卖与哪家做个少爷什么的，挺惨的。”

　　安邑公主低哼一声，没有见着徐公子，娇嫩的小脸惆怅得如同蔫了的牵牛花。“徐公子到底去哪里了呀，到徐家宅子寻他时听说出远门了，去哪儿也不讲清楚……”

　　白术眯着眼看安邑公主一副害了相思的症状，心道老大也太有福了。明明是个女儿家，偏偏男儿女儿个个都喜欢她，等下辈子，他也去做女的。

　　安邑公主在白术这里也问不出什么，索性回蒲家分院，进门时听见门房说过几日锦衣卫就要离开，停下听了两句，都是些不入流的黄话，她干咳两声若无其事的进去，倒把两个下人弄得措手不及，红着脖子一声不敢吭。

　　一名身姿挺拔的锦衣卫过来抱拳道：“公主，洪大人正有事想请示您的意思，人已经在院里等了。”

　　这人是皇帝安排在锦衣卫中保护安邑公主的护卫，平日里没有过多和安邑公主接触，但她知道这是父皇指派的人，这一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没惹什么乱子，没给皇家丢脸。

　　“你去季家小院看看八王叔是否在，切记不要惊扰了季家人。”

　　那护卫一听八王爷也在，脸色变了一变，思忖着是否要传消息给主子。安邑公主当下就泼了他一盆凉水，道：“王叔性子虽然温和，你们也别做得太过，父皇命令你们做的那些事有损阴德，少做为好。”

　　护卫一噎，他以为安邑公主不知道这些事，皇上登基才短短五年，八王爷又正年轻气盛，在军中又有军威声望，上下一心。若是哪日见皇上不顺眼了，随时有可能揪皇上下马，万岁能不忧心么。

　　安邑公主瞥他一眼，“父皇就本宫一个女儿，有些话不能对本宫那两个少不更事的弟弟说道，便只能与本宫说。父皇担心王叔篡位情有可原，可你们不能跟着一块糊涂，王叔兵权都交了，能造哪门子反？”

　　护卫心中嘀咕，万岁这不是要防患未然嘛。

　　“防患未然不是不对，理应有个限度。你瞧瞧你们这些护卫做的那些缺德事，下毒、碰瓷通通往人家身上弄，换作你们受得住？”

　　诧异公主竟能读出他心中所想的护卫摇头，设身处地想想若是这些事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他非得疯了不可。不禁又佩服八王爷好强的毅力，可见也是畏惧圣上威严，打算俯首称臣了。

　　二人不再说话，一路来到三进院子，洪忱正坐在院中大榆树下的条石上，身后站着陈、徐二人。见她进院，纷纷前来行拜礼。

　　安邑公主一想到徐公子曾经被洪忱冤枉，险些入了牢狱，眼下又不知了去向，故意没让他们起身。她自己到条石边上坐下，丫鬟们奉上茶水点心，仔细替她擦拭额上的香汗。

　　洪忱在日头下跪了一会子，公主的心思也猜着了七八成，定是姓徐的小子遭他为难，她心里不高兴，换着法也让他为难为难。

　　小姑娘心性，洪忱不放在心上，做奴才的本身就是要多跪，才能跪来好前程。思索间，他的背弓的更弯，态度越发诚恳。

　　“属下到榆花庄办事已有不少时日，今日算算过些日子便是万岁寿辰，公主与属下们须得赶回京城给万岁庆贺生辰呢。”

　　安邑公主横起的黛眉一松，显然也是刚想起此事，原打算留下来再寻徐公子几日，眼下怕是不能了。让洪忱起身，问道：“洪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本宫好有个准备。”

　　洪忱道：“三日后，这几日属下还有些事要处理，公主需要带回京的礼物属下们会帮忙准备，您只需静候佳期。”

　　朝廷的事后宫是不能管的，安邑公主便不多问，洪忱带着陈、徐二人躬身退出去。走到二进主屋时，陈玄才道：“干爹，这季家姑娘没了，季夫人咱们还抓吗？”

　　死了丈夫和儿女的妇女，在卫国相当于是单身一人，有权重新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崔氏如今已经不是季夫人，捉拿她就成了最棘手的问题。

　　徐虎道：“其实季家姑娘是死死活都不重要，一个小姑娘能知道什么大秘密，我不信季博昭连朝堂的事都会和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说。那崔氏乃是清河崔氏出身，思想比寻常人家的女子活络，季博昭一旦与她说些什么，经她抽丝剥茧哪有藏得住的秘密？”

　　洪忱赞赏的看向徐虎，“徐虎分析的对，崔氏才是咱们此行的目的，原以为一个季家姑娘能牵制住崔氏，没成想牵扯出这些乱子来。”

　　得了赞赏，徐虎没有骄傲，谦逊的低着头。陈玄在一旁青了脸，真是顺杆往上爬的东西！想与他争夺指挥使的位置，没门儿！

　　季家小院异常冷清，萧怀信站在檐下浑身湿漉漉，方才被崔氏迎头泼了一盆货真价实的冷水，此时显得有些狼狈，但不毁他那股勇毅雍雅的气质。

　　“芳宜你就考虑考虑，这些年那位置就是为你留的，再者你难道不需要一个高人一头的身份，好去报仇吗？”

　　“当啷”屋里飞出来一只茶杯，摔在台阶的条石上碎成几瓣，紧接着又飞出来一只，被萧怀信险险接住。

　　“你有脸说，我没脸做。以你的身份要门当户对的多如牛毛，何苦借以前的事讽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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