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相逼
许朝随与曾荃虽是远离京师的秀才举人,却也知锦衣卫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声,打心底对他们就没好感。读书郎说是做客,其实就是入了锦衣卫虎口。
曾荃问道:“府上住的是哪位大人?”
问题来得突然根本没给蒲高才思考的空隙,在众多儒者凛凛的眼风下,他低声道:“洪忱洪大人。”
曾荃呵了一声,捋着白髯对陈玄道:“去告诉你们大人,曾某有事要见,请他出来一叙。”
陈玄别他一眼,心道好心高的老家伙,干爹能是那种任由几个读书人摆弄的角色?他剐了在场的人一眼,进门通报去了。
今日这事非得干爹出马才能干干净净的收尾,若是留下几个坏事的苍蝇可不妙。
蒲家分院不比正院差,是个三进三间院落。陈玄呼哧呼哧过了垂花门跑进中院,萧府老爷并李姨娘已经领着被锦衣卫抓来的小姑娘出门来。
“干爹……”陈玄觉着萧老爷看他的眼神带着杀气,那李姨娘绞着帕子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模样,顿时不解了。
洪忱陪着笑脸,“孩子们没眼色抓错令千金,本官会重重责罚他们。”他手一动,廊下的锦衣卫端着一匣子过来过头呈上。
“一点心意,还望萧姑娘莫计前嫌原谅我们则个。”
陈玄从未见过干爹对哪位人物如此谦卑过,奴颜婢膝的样儿落到他眼里很是扎眼。
萧云舒奋力一扫,匣子哐当落地。“我不要你们这些奴才的东西!我姑母可是宫里的贵妃,你们等着吧,姑母一定会严惩你们的!”
其实萧云舒压根不知她那位贵妃姑母是高是矮,也忘了她是如何记恨楚姑娘的,此时她只是想找个顶得住天的人物威吓抓她的坏人。
洪忱望向散落的珠宝,眼中闪过寒光,笑道:“萧姑娘不喜就算了,改日,本官亲自到府上谢罪。”
萧怀信拍拍萧云舒肩膀,示意该走了。“谢罪就不必了,洪大人还是想想怎样管教部下吧,没的又抓错了人。有的人可不像我如此好说话!”
洪忱躬身连连道是,亲自将萧家人送出了垂花门才回。
陈玄忙道:“干爹,外头有个姓曾要见您。”
“不见。”洪忱肚里有火,大袖一摆进屋灌水,牛饮罢(卒瓦)了茶碗,面上红红火火比年节儿时烟火还好看。
“你们个个怎么办的事,知道刚走的人是谁么,就随便捉人家女儿来充数!”洪忱将桌子捶得咚咚响,原以为云游天下的人物竟然在此地安了家,也不知道是谁运气差。
陈玄低眉顺眼等着干爹发话,果然洪忱又道:“那位爷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萧贵妃有几个哥哥你该知道,咱们这是摊上麻烦了,不仅如此,也给老祖宗招一身灰。”
等他撒完火气,陈玄又把先前的话说了一遍,等着干爹给个准信儿,见或不见,他也好有个安排。
“你说那老头子姓曾?”因着方才提起老祖宗,洪忱便想起老人家念叨的人里正巧有姓曾的。
陈玄道是。
洪忱正要说去见见,恰巧外面飘飘荡荡唱起了歌,跟哀乐似的让人烦。“外头谁在唱?”
“先前是个读书郎,眼下声音高亢能传进二门,怕是那些老家伙也跟着唱了。”陈玄话音刚落,外头飞进来一人,禀报说街上看热闹的、老先生也唱了。
“见,见个屁啊!”洪忱一脚蹬翻了桌,过耳房往后院西墙一溜三间房去。
陈玄忙跟上去,将袅袅的“习习谷风,之子于归”声抛在脑后。那道士今日左右逃不过干爹一顿毒打了,谁叫干爹的小女儿就是被满口胡说的道士拐走的。
后院西墙第三间,齐算子被项擎催得烦了,索性仰着脖子看起了他的面相。“小年轻,你回吧,不等锦衣卫亲自送我出门儿,我是不会走的。”
圆月亮门外徐徐走来两道身影,项擎咻的一下没了影,齐算子仍在念叨。
“我在这儿住的不错,吃的也没少着,比我那小摊儿强多了。”
“那你在这儿待一辈子吧!”门外传来怒声,没过了齐算子的声音,屋里静得针落可闻。
……
“……何必苍天,不得其所,逍遥九州,无所定处……”
曲星街的街坊一面抹泪一面张口高歌,他们不知道唱的什么,但是记得住调子便跟着吼,吼得震天动地了才肯停下喘口气。
项擎隐在人群中慢慢挪到季攸宁身边,道:“齐算子不肯走,锦衣卫的人眼下正在他那儿。”
季攸宁点头,指下力道微微加重,声音更广阔苍劲。
项擎发现跟随她的苟代不知何时没了踪影,问:“要楚姑娘出马了?”
“不急,有人还没发怒,事情闹不起来他们是不会放人的。”季攸宁说话时看向的是曾荃,项擎亦看过去,心道这人难道很厉害,能治得住洪忱不成?
季攸宁凑到他耳边,低声耳语:“那位曾大儒,是宫里秉笔太监的师傅。”
少女淡淡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朵上,似挠痒痒似的拂过心间,项擎觉得四肢如火烧一般,立即挪开了身子。
他倒是见过宫里的秉笔太监,四十多岁,模样周正举止从容。伺候了先皇一阵子就换了位主子,便是当今皇上,是唯一一个改朝换代之后没有被撤职的秉笔。
皇上用他,有几分因他学识比一般太监高出许多的缘故。此时见了曾大儒,他也就不奇怪为什么一个太监能当得云淡风轻却执掌风云了。
曾大儒吟唱之际觉察到他的目光,扭头看来,项擎忙避了眼神,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季攸宁奏琴,睇他一眼,瞧你那怂样。
……
“瞧你那怂样!”陈玄一脚踢在齐算子屁股上,趾高气扬的又加重了力道。
洪忱冷眼瞧着,不发话也不动作,齐算子的惨叫声是对他最好的慰藉。
他眼角带着洇洇湿意,抬头望了望苍天,想起了年幼不见的小女儿落在骗子手里,不是残了便是没了性命。
恨不能算到罪魁祸首身上,那他的同行就替他受罪吧!
“轻了。”洪忱捏紧十指,将满地鲜血摒弃在眼外。
屋内闷声闷气的捶打声渐渐高起,却没听见有人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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