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通信
“阿嚏。”季攸宁捂住口鼻眼含泪花,坐在镇庄宝树的桩子上。
过路的庄稼汉肩扛一锄,抬手挡在脑门上往天上看了看。“是个好天气啊。”匆匆走向庄外的茂密林子。
往常庄稼汉干农活累了,都会到镇庄宝树下纳凉歇脚。繁盛茂密的树叶能盖过一间房子,虽不允许靠近宝树,但随便找块地坐下纳凉绰绰有余。
此次庄口的镇庄宝树被雷劈了,不得已只能到庄外的密林,好是好,就是蚊虫太多。
“宁姑娘不怕晒啊,太阳可毒了。”汉子黝黑的肌肤在日光下摇晃出些微光亮,拍拍结实的肌肉道:“俺们男人不怕晒正常,小姑娘就不一样了。”
“一样一样,晒晒杀菌嘛。”季攸宁端坐,身上一滴汗也没有,可把庄稼汉羡慕极了。
杀菌?外面的密林每到下雨天就会冒出许多菌菇,晒晒就能杀死?庄稼汉莫名其妙,大步往密林去。
庄外缓缓走来一人,一手提着一个簸箕。“是宁姑娘啊,在这里等谁啊,男同伴吗?”
也不等季攸宁答话,笑哈哈甩着两个簸箕越走越远。
“哪个没良心的把我家水沟堵住了?今年的粮食收成要不好,我上你家闹去……!”庄稼汉的嗓门大,吼一句能传好远,土坡上看到是何人“作案”的人笑了笑。
“算了吧,人早就跑远了,追不上的。”
“你们就替刘疯子打掩护吧,迟早挨到你们遭殃……我的天,我家的地招谁惹谁了?”
“多担待嘛,想想刘疯子家,再看看你家……可恨之人总有可怜的地方……”土坡上的人以草帽扇风望着远去的疯癫身影,埋头啃了一口饱满多汁的土瓜,笑道真甜。
田中的庄稼汉往上提提裤腰带嘟囔道:“他的女儿都死了两年还没过这道坎,又不是我害的怎么老是上我家地里捣乱……到时候再惊动临近的几个县……”
不远处官道上骏马疾驰,两只蝴蝶挥动轻盈的翅在花上流连,四只铁蹄哒哒踢断了花茎铮铮向前蹄踏。马背上一人手勒缰绳上下耸动,腮边的胡须扑闪不止。
季攸宁眯着眼抬手大喊:“符老板。”
离得近的庄稼汉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扭头俯视官道上从两边渐行渐进的人。有人呀了声,道:“那不是卖牛肉的符老板嘛,宁姑娘难道看上人家了?”
有人回应道:“你还真敢说,仔细小霸王听见了……”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符老板那副样貌少说也有三十了,让你闺女嫁他,你肯吗?”
那还真不肯,虽说符老板为人仗义做生意从不缺斤短两,但嫁闺女还是要找个赏心悦目的,娘家说起来才有面子。
棕马甩着尾巴一鼓作气冲到镇庄宝树前才停下,季攸宁已经站起来拱手对符老板拱手道:“符老板若是再不回,您店中的小二都要急哭了。”
符老板哈哈大笑腿一抬单手一撑双脚稳稳着地,道:“俺知道小二胆子小,这两天多谢宁姑娘看着他了,符某在此拜谢。”
季攸宁回礼说不谢,眼睛看向他身后的官道,喃喃自语:“不知县里的人如何答复半月没有差役来送信一事?”
符老板张口欲言,远处的官道如黑云催压如大风席卷而来,一路扬尘万丈马鸣萧萧。一群人腰佩金刀,身着飞鱼服或常服冲进榆花庄。
“前面的不要挡路,刀剑不长眼。”不是威吓,像是在说每日晌午该吃什么一样稀松平常。
符老板伸手拉着季攸宁往后退,一队人马没有理会他们纵马往东庄而去,路上行人有的被惊吓慌忙躲开,来不及拾起的箩筐被烈马的铁蹄踢开好远。
那人见他们穿的是飞鱼服哪里敢张扬,默默去拾箩筐,一锭银子准确无误不偏不倚正好落入他的怀中。抬头一看,最后的飞鱼服锦衣卫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哦哦,百姓呆呆的点头,不说绝对不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锦衣卫当街纵马如此,圣天蒙蔽啊。”符老板松开拉季攸宁的手,道:“他们都来了,榆花庄便能通信。你还给季大人写信?”
季攸宁道:“写,上回寄来的信看着有些陈旧,不知是不是在路上遇到雨水沾湿了。这些送信的差役兢兢业业,也有耍滑惫懒的时候。”
“半年一封家书已经不容易了,亏得你和季夫人月月都要往京城送一封。”符老板牵马笑道:“季大人不烦,送信的差役也烦呐。”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如今天下大安百姓安居乐业,更要多写家书才行,要珍惜。”季攸宁在符老板的帮助下爬上马背,骑马这种事她还是第一次做。
天下大安吗?符老板想到在县里听到的传言,喃喃道这天下怕是要乱了。他仰头道:“宁姑娘最近怎么不穿男装?是不是你娘要替你说亲事才换的?”
季攸宁嘁声道说什么亲事,把崔氏的一番说辞说与符老板听,笑问:“我娘是不是很神经质?不就是我爹的徒弟嘛,搞得好像他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符老板夸赞一句季夫人识礼数,教了季攸宁几个基本的骑马姿势便回去开门做生意。
……
萧家东院,贾大观手捧一封急递双手颤颤。部下见他直冒汗,以为他身体又不适忙去端茶送水,却被贾大观拒了。
“到底是什么事让大人怕成这副样子?”部下和兄弟几个站在门外偷偷研究,此行他们如果伺候不周,回去肯定会被县官大人责罚的……挠脚板,老虎凳,辣椒水,难兄难弟抱头想哭。
一个说是不是大人被隔壁的小霸王威胁了,小孩子嘛皮实起来真能气死人,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一个说会不会是甄老爷,上回贾大观去拜访偷偷弄坏了人家的椅子,这事搁谁能忍?也有人说是苟布盛但很快就被否决了,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都在门外嚷嚷什么,给我进来!”贾大观抚额,合上急递嗷呜一声。
部下个个面带赧色一步三挪到门口:“大……大人,什么事吩咐……”
舌头都捋不直,有胆说没胆认。贾大观再抚额道:“去看看萧老爷可在府中,请他来见。”末了加上句“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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