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争高下
温小眠蹙了蹙眉。
光线里飞舞的粉尘，落在安雨清的眼里，像是一个个肆意虚浮的幽灵。
结束了漫长又短暂的沉静，
她微微开合着嘴唇：“你以为刚刚那个女人真的是我妈吗？”
温小眠眼中闪过疑问，难道不是吗？
安雨清继续说：“她不是我妈妈。她是我爸找的小老婆。”
温小眠心里一怔，原来是后妈。
安雨清的一只手撑着额头，眼神落寞地颤动着，似乎陷入了漫长的回忆。
“以前，我妈还在的时候，那个女人就住进我家了。那时候我还小，小到没有任何记忆。
从那时候开始，我妈渐渐疯了。所以在我的记忆中，我妈妈永远是疯疯癫癫的样子。
我妈妈疯了的那几年，我讨厌她大喊大叫、讨厌她每天胡言乱语的……我不理她，处处躲着她，还会骂她疯婆子……
我不懂事……
我跟那个女人亲近，我居然那时候傻傻地看不出她笑里藏刀。
最后，我妈妈自杀死了……
我以为终于可以清静了……
可是，她是我妈，我又恨又爱的妈。
她就这么死了。
后来，我才知道都是因为那个恶毒的女人，我妈妈才会疯，才会死……
我才知道一切都是因为她……
可是，所有的，都无法挽回了。”
安雨清的眼眶开始泛红，却倔强地不流下一滴泪。
温小眠震惊地看着处处争强好胜的安雨清，心中诧异万分，她不知道原来她都遭受过这些。
安雨清语气生冷：
“她永远都在爸爸面前对我很好，像是个慈母。我也一直以为，她就跟妈妈一样，对我很疼爱。可是，这一切都是一切装的。她就是个心机表！”
说到最后，安雨清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温小眠沉默着，她的遭遇，让她有点心疼。
跟她相比，自己的丧母之痛又算得了什么呢？至少，安享过妈妈的疼爱，直到最后一刻，也从未对妈妈恶言相向过。
安雨清她会有多痛，多后悔。
她的语气里带着丝积蓄了许久的怒气：
“我爸前脚刚去花城，今天早上就故意让我难堪。明知道我不吃辣，面条里特意放了很多辣椒。
她私自碰我的自行车，把我的车钥匙弄丢了，让我没法来上学。还跟我吵架，说我……”
安雨清暂停了叙述，抬头看了一眼静静听着的温小眠，沉声道，“后来，我们吵了一架。没有自行车。所以，我今天迟到了。”
安雨清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温小眠说这么多，也许是因为那张漂亮的脸，其实并没有真的那么讨厌。
又也许是因为他们有共同之处——都没有了妈妈。
安雨清看着外面渐渐暗淡下去的天空，轻声说：“回去吧！不早了，再不回去，你家人该着急了。”
“嗯。”温小眠微微笑了一下，“我们一起走吧。”
“好。”安雨清勾了一下唇。
“我骑了自行车，我载你吧，正好顺路。”
两个人默契地一前一后走出了教室，一起去车棚里推自行车……
“还是我载你吧！”安雨清看着比自己矮一点的温小眠，轻声说着。
“好！”温小眠抬眼对上了安雨清清澈的眼神。
安雨清接过温小眠的自行车，温小眠笑了下，坐上了安雨清的后座。
黄昏的光线穿过稚嫩的脸颊，给两个仅仅十一岁的孩子包裹了一丝暖意。
带着轻柔的温软气息，车轱辘“吱嘎吱嘎”地转悠，时光好像静悄悄地回到了一年前。
那天的天气也和今天一般，带着些微风和暑气。
安雨清那时候生硬的口气渐渐变得舒和轻缓。
“顺路？那我载你吧！”
温小眠也没再用礼貌又清冷的语气回绝说：“不用了，谢谢。”
而是：
“好啊！”
而后相顾一笑，轻快地跳上安雨清的车后座。
还是两个人，还是这条路。
两个人，还是一前一后。
只不过，一前一后越来越远的距离，变成了现在紧挨着的共同进退。
温小眠虚搂着安雨清的腰际。
她这才发现，原来安雨清不止是看起来很高很瘦，而是真的很瘦，腰上没有一点肉。
有点担心她的处境，温小眠轻声问道：“那你回去……会不会又和她吵架？”
似乎是恢复了正常，安雨清的语气变得平静了，也从悲伤的氛围里走了出来：“放心吧！我没事！”
“哦！”
两个人默契地沉默了。
温小眠低头看着路面，路上的小石子在飞快地后退。
安雨清淡然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和你争个高低吗？”
“为什么？”
“因为我爸爸总觉得我不够优秀……”
“为什么？明明你已经这么优秀了。”
“可是我有时还是比不过你，不是吗？”安雨清顿了一下，继续说，“曾经我以为只要我足够优秀，爸爸就能对我更高看一点，后来才知道，我再优秀也没用，他只相信她说的。”
她又自嘲地笑了下：“只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我只是已经习惯性地和你一争高下了。”
“是吗？”温小眠笑了下，“那欢迎竞争，共同进步。”
“嗯。”安雨清应了声，又恢复到了她充满斗志的样子。
“我要努力，以后靠自己走出那个家。”
“嗯，加油！”
两个人相互鼓舞。
温小眠发现，
原来，
这条路，
相比去年，
似乎加宽了一些。
其实，
路，
总是要越走越宽的……
温小眠第一次知道，原来安雨清家离自己家也并不远，骑自行车五分钟就到了，可是两个人疏离到却近乎陌生。
而往后的时光，他们保持着依旧熟悉，却又陌生的距离。
这个黄昏的事情好像从未发生过那般，再没有被提及。
似乎是习惯了学业中的竞争模式，回归了生活中鲜少接触的常态。
温小眠和安雨清之间的关系又退回到以前那种比普通同学更疏远的位置。
只不过，剑拔弩张的争锋相对更少了一些。
很默契的，
相顾无言，
更多了一些。
……
转眼，
又是一个双休。
经过安雨清的事，温小眠对于妈妈的离世也更能坦然面对了。
村里要修火车，将要拆迁的事情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
而很久没见的爸爸也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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