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陆桥的爷爷病倒了。
原先之前就说病情有所加重，可是好歹人是能走能吃喝的。
没想到睡了一觉起来后，人突然就不行了。
这件事陆桥和陆昱是放了学后回来才知道的。
此时陆桥正看着陆昱将两大纸袋的畅销言情小说放到自己房间的地上，两人面面相觑，陆昱甚至还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一脸自然：“喏，你要的言情小说。”
兄弟俩都属于不太会表达感情的类型。
这两大袋书是陆昱跑了好几家书店，做了市场调查后买回来的，保证是当下最火最畅销的小说。而他拿着这些书却只会和弟弟说是你要的小说，他弟弟则盯着这些书觉得意料之外，甚至有点感动，嘴巴上则只说：“谢谢。”
不过虽然说得少，但两人此时都沉浸在还算感动的氛围当中。
气氛没有好太久，管家就进来了，表情很凝重：“小少爷，夫人叫梁司机带两位去一趟医院。”
“老爷病倒了。”
梁司机，也就是之后的梁叔，这会儿还是个表达欲相当旺盛的年轻人。
两人始一坐上车，就听着他喋喋不休地说起他们爷爷的病情来，好像感慨良多的模样：“老总裁这次看上去病得很严重。”
“陆总坐在车上的时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是他要早些浪子回头就好了。”
“夫人那边也忙得焦头烂额的，分明老总裁刚躺进医院呢，好像就有人开始作妖了。”
“我听林家的司机说，还有人找老林总说要联手呢，说是陆氏要跟着老总裁一起……”梁司机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可能失言了。
夫人让他和两个小少爷交代情况，可是没说可以说到这里。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到底要说什么好。
陆昱皱了皱眉：“那人说是什么？”
梁司机干笑一声：“没什么。”
陆昱年纪比陆桥更大，知道的，学的也就更多，此刻听了这话，心中几乎就有了思量。
陆桥隐约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可总想着刨根问底：“到底说了什么？”
梁司机说话的声音小了下去：“说是陆氏也命不久矣了。”
这几个字，听得两人火气都上来了，但是没人反驳。
谁都知道，他们的父亲是个不靠谱的，他们俩年纪尚小，能做的也不多。
这并不是演电视剧或者写小说，就算陆昱或陆桥会得再多，两个初高中的孩子也并不能随意就控制住一个庞大的企业。
要是他们的爷爷真的没了，那陆氏确实要迎来一段风雨飘摇的时期了。
车里的气氛陡然沉重了下去。
两人到医院时，看到了坐在病房门口佝偻成一团的父亲。
他看上去好像很憔悴似的，不断地啜泣着。
这是陆桥和陆昱第一次见到父亲这幅模样，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对方。
医院惨白的灯光映照在陆父的脊背上，好像将他凸出的脊梁骨也衬得发亮。黑色的衬衣吸走色彩，却留下了泛白的光。
两个半大的孩子就这么站在他的身旁，默不作声。
这两个孩子在此刻天真地期盼着，自己的父亲由此会成长，会成为一个能担负责任的人。
他们满心希望，这一幕是好转的开始。
从第二天开始，到医院登门探望的人不少。陆家的，不是陆家的，和老陆总件都没见过面的，甚至连名字都叫人记不清的，都来了。
这群人的目的相同。
只想看看老陆总是不是真如外界所说的，命不久矣了。
原按理来说，老陆总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见人，可他却执意要见这些人。
分明刚刚才清醒。
接待的事宜几乎由陆昱一手操办，而陆桥负责跟在后面打招呼，偶尔看自己爷爷的眼色，不咸不淡地接上两句无关紧要的太极，最后赶人。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告诉所有人，陆老爷子好得很，至少还能再活几年。
让他们少动点心思。
陆母则在这天开始以代理人的姿态在公司整顿开会，没有耽误任何一个既定的事项。
为的是之后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能有人坐得了阵。
顺便在陆老爷子的指示下，清理清理动了异心的人。
两边一头都不能掉链子。
所有人都绷紧了弦地运转，除了一个人。
陆父像是一个透明人似的，只是坐在某处的软沙发上，维持着同样的姿势。
一动不动。
陆桥就这么忙慌慌地做事做到中午，忽然想起自己和叶馨之前的约定，借了陆昱的手机给叶馨打了个电话。
没想到接起电话，还没等他说出第一句话，就听见叶馨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
陆桥慌了：“是是，你怎么了？”
叶馨一听是陆桥，哭得更凶了：“阿否，阿否……”
“你别哭，你和我说，怎么了？”陆桥抱着电话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医院的消防通道里走来走去：“谁欺负你了？”
叶馨哭得口齿不清，陆桥努力地听着对方断续的句子，终于算是听明白了叶馨要说什么。
叶家出事了。
陆桥曾经听家里说过，几十年前的叶家原本也算是在b市有些小名气的，可惜当时叶家的掌事人也就是叶馨的爷爷投资失败，导致资金链断裂。而后来几次补救接连失利，最终使得叶家沉寂了下去。
原本叶馨的爷爷是有机会东山再起的，可他却没有。
他说自己的子女一个比一个不争气，只等坐享其成。他就算东山再起，就算一切变得更好，那也不够家里耗的。
甚至于，他们有可能把自己打下的基业拱手相让，冠上他人姓。
他不想为他人做嫁衣。
陆桥的爷爷在说这件事时评价过，说老叶是杞人忧天，他的孩子再怎么算也比自家的成器，怎么就非说不行了呢？
陆桥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他自己的爹有多不成器，那是有目共睹的。
可陆氏到现在不也还好好的。
何来为他人做嫁衣一说？
直到这件事发生，陆桥才意识到，叶馨的爷爷是有先见之明的。
叶馨的爷爷在一切成埃落定后，给每一个子女了一笔钱，叫他们自己想怎么用怎么用，用完就不会再给了。
原本叶馨的母亲在这时候想的是，拿着这笔钱做积蓄，给叶馨当学费。
没想到的是，叶馨的父亲听信了他人的话，把这笔钱悄悄取出来去做了投资，原本想着是一本万利，可是到头来，钱全被人骗走了。
只是这样的话，也许还好。
可叶父还听了那人的话，自己去借了高利贷给对方。
最后，那人拿着他的钱跑了，欠的债全要叶父一个人来还。
刚开始叶父这里挪点那里攒点，每个月还算过得去，还得出来。
但利滚利滚起来，总比人赚得快，更别说叶父那点儿杯水车薪，在越变越大的金额面前压根儿不够看。
终于在这天漏了馅儿。
叶馨一个人在家，讨债的找上了门，闹得全小区都知道了。
叶馨不敢开门，却听出了些端倪。
她打电话给叶母，最终在叶母的逼问下，叶父将一切坦了白。
这会儿讨债的还在门外闹，拿着大喇叭叫，叶馨躲在家里哭得几乎要不行，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陆桥，你可以来陪陪我，我真的好害怕，妈妈和爸爸明天才回来。”
陆桥听完，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叶馨，帮她把那些人全都赶走。
可惜叶馨的话音刚落，陆昱也打开了消防通道的门，眉头拧得紧紧的，质问道：“你好了没？外面来了不少人，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陆桥张了张嘴，试着开口：“叶馨家出了麻烦，我……”
陆昱毫不留情地打断道：“我们家也出了大麻烦没解决，你就准备去解决别家的麻烦？”
“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做什么吗？”陆昱的声音不高，冷静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到叶馨的耳中：“这件事要是做不好，我们也完了。”
“那些人虎视眈眈地就为了分一块肉，分一杯羹。”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家里一点忙，让那些东西晚一点，再晚一点，最好永远都不要分到这杯羹。”
“你明不明白？”
叶馨虽然哭得脑子有些混乱，可她还是听出来了，陆桥那边也遇到了麻烦。
更何况这时候陆桥给她打电话，还用的是陆昱的手机，说明他不在家，说明他是来找自己说晚点不出去看电影的事。
他并没有空来帮助自己。
陆桥想要争辩几句，却听到叶馨开口：“阿否，你别来了，那些人说不定闹够了就走了。”
随后就是电话挂断的声音。
陆昱瞥了一眼电话，并没有吭声，只是站在原地等自己弟弟的反应。
最终，陆桥动了动脚步，把手机还给了陆昱，低声道：“哥，走吧。”
与此同时，叶馨坐回椅子上，好似哭不动了。
她抬手拿起桌上藏得很好的林天佑借她的言情小说。
她想，我看了那么多本小说，每一本都告诉我，会有男主角或者别的谁在女主角最害怕，最紧要的关头来救她。
这些人会为女主角处理好一切，带她散心，带她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我每天晚上做梦都在想成为女主角，也以为自己会变成女主角。
可是并不是。
至少在我的人生里，女主角是没有人去拯救的女主角。
那我能做些什么呢？
如果我要成为别样的女主角，是不是应该自己帮助自己，而不是等别人来帮忙？
毕竟在别人的人生里，我不是女主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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