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陆桥回家后，把叶馨和林天佑给自己的笔记本全数收进了抽屉。又在书房里找了几本新的笔记本，重新写上名字和科目。
他坐在书桌前，拿着笔一个字不想动。
作业上的题目他大都会做，有些之前缺课没有学过的，也只要看看教科书就能动笔。
对他来说，这些都不是难事。
可是他不明白的是，只是一周，为什么他就落下了关于叶馨的那么大一截进度。
没有教科书，没有参考答案，更没有解析。
只有作为问题的叶馨放在他眼前，朝他的答案一次次举起代表错误的灯牌。
我是从一开始就落下了，还是只是因为某一次的错误，导致自己落下了？陆桥想不明白。
他再次拉开抽屉，一页页翻阅叶馨给自己写的笔记。
上面的字迹娟秀整齐，重点和标注用的都是不同颜色，不会过于花哨，反而主次分明。
刚开始，陆桥总是略过林天佑写的笔记，只看叶馨写的。
直到叶馨写的内容叫他翻无可翻，他才往后翻了一页，看到林天佑写的内容。
林天佑虽然用的全是黑笔，字迹也龙飞凤舞的，可是内容比叶馨写的更细致，笔记的主次也很分明，要点归类更简明扼要。
一眼就知道，林天佑是把自己的知识消化过后总结给自己的。
陆桥把林天佑给自己的笔记全看了一遍，最终合上笔记本，叹了口气。
叶馨说的没错。
林天佑是真的把我当朋友的。
陆桥有些沮丧。
他不知道自己的沮丧从何而来，可还是相当沮丧。
第二天，陆桥准时到校，他看到一早就到达的叶馨，看到她拿出来放好的作业，看到她翻开一本之后要做读后感的书开始看。
看到她只是对着自己笑了一下。
看到她没有如同之前那样，找自己闲聊，找自己借作业，或者躲在座位上偷吃小摊上买的早点。
陆桥忽然意识到，这一周里，他落下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林天佑一如既往地迟到，从后门鬼鬼祟祟地蹲着进教室，又找了个同学叫人家把作业借他看看。
陆桥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叶馨也在回头看对方。
他想起自己爷爷说过的话，落下了没关系，不如人也没关系。
他哪里好，你就学他哪里，叫你想要的变成你的。
学你不如人的地方，不是坏事。
陆桥的目光落在林天佑身上，最终转过头。
到了课间时，陆桥破天荒地主动去找了林天佑，问他放学去不去打球。
不是踢球，是打球。
林天佑听完，眼睛一亮：“走啊！为什么不走！”
之后的几个课间，陆桥都去找了林天佑，什么话题都找了。
或者说，就算他不找话题，林天佑也会叽里呱啦地和他说个不停，完全不用陆桥多说什么。
陆桥观察着林天佑的一举一动，看他是如何笑的，看他是如何夸奖别人的，看他是如何和人攀谈的。
这些都是陆桥没主动做过的。
他就这么每天上学的时候观察林天佑，周末的时候除了学家里教的那一套以外，再对着镜子练习笑容。
时间过得很快，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月。
陆桥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他认为最令人满意的笑容，也把手里第一次做的，最满意的策划案交给了自家母亲。
他想，我大概出师了。
我再也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了。
不论是策划案也好，笑容说话也罢，我都做到足够好了。
周一早上，陆桥朝着一如既往坐在椅子上看书的叶馨走去。之前那周班里调过位置，现在叶馨已经不坐在陆桥的后排了。叶馨抬起头看他，和他打招呼。陆桥调整好心态，慢吞吞地对着叶馨露出一个自己练习过无数次的微笑。
他说：“早上好。”
这个笑看上去，十分生动。好像是在工作中，最常见的，虚伪的微笑。
叶馨打了个冷颤，关切道：“阿否，你怎么了？”
陆桥的笑脸僵了僵，坐在后面的林天佑哈哈大笑，指着陆桥的脸笑得几乎喘不上气：“你在干嘛啊？你要去哪里做兼职啦？”
陆桥的笑脸立刻从脸上撤了下去，“唰”地就拉了下来。
林天佑的话密，这会儿了也还要多说几句：“对嘛，这样才比较顺眼。”
陆桥瞥他一眼，扭头回到椅子上坐下，任凭林天佑怎么叫他都不回头。
山不就我，那我林天佑就去找他。林天佑嘻嘻哈哈地从椅子上纵起来，三两步跑到陆桥背后，一把搂住对方，凑在陆桥耳朵旁边小声道：“你这是准备引起叶馨的注意啊？”
陆桥嫌弃地把他扒拉开：“别烦人。”
林天佑毫不在意，从隔壁拉了把椅子坐下：“要我说啊，你这样不太行。”
陆桥看他一眼，显然不信。
林天佑皱皱鼻子：“不信？那咱们打个赌，你今天要是成功了，我就请你吃饭。”
陆桥沉默了两秒，改了赌注：“要是我成功了，你就要说c罗最强。”
林天佑知道自己赢定了：“成交。”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天里，林天佑就看到陆桥无数次朝着叶馨露出他那个看上去无比失败的笑容。
叶馨做不出题目，陆桥主动凑过去教，等人会了，他立刻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夸奖对方：“你真棒。”
这三个字，陆桥没说过。
他的词典里只有一般，不错。遇上叶馨时，说的最多的是，你更好。
不论别人有多好，叶馨都是更好的那一个。
可是现在他却说，你真棒。
叶馨一开始还能和陆桥打趣，等到了下午，她实在忍不住了，找林天佑问：“阿否怎么了？”
林天佑忍着不说，只是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我不知道。”
叶馨看出了其中有猫腻，可是说不出来到底猫腻在哪里。于是她直接找到陆桥摊牌：“你今天，看起来有点不太正常。”
陆桥下意识想，完了，林天佑赢了。
他叹了口气，最后挣扎了一次，露出那个怪异的笑容：“你说什么？”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叶馨几乎要跳起来：“你今天老这么笑，看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你到底怎么了？”
陆桥抿了抿嘴：“我以为你应该会觉得我笑起来会更好。”
叶馨不理解：“为什么？”
“我喜欢相处的人是本来的你，和你爱不爱笑没有关系呀。”
陆桥自己表带边缘摸到了一个小划痕，他抠了抠那个划痕：“可是，你看起来更喜欢和林天佑当朋友。”
“他爱笑。”
叶馨听罢眨眨眼，心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猜测，是不是阿否喜欢我？
这个可能性让她的心跳变得很快。
叶馨伸手拍了拍陆桥的肩膀：“我最喜欢的朋友是你。”
我最喜欢的也是你。
“你多好啊，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对我也很好。”
“林天佑只是借了我言情小说而已，现在我不看言情小说了，我们的关系就少了一层。”
“你不一样呀。”
“你不需要看言情小说，不需要做别的，就已经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她这么想着，我们的关系不需要有别的东西来加持。
陆桥没想到叶馨会说出这样的话，他顿了顿，心跳的频率逐渐接近了叶馨的心跳。
“我以为这是我作为你的朋友的缺点。”他的心中出现了不小的期待。
叶馨伸出手将陆桥低着的头摆正，好叫他看着自己。
她认真道：“这是你最大的优势。”
“也是我最大的优势。”
“我不看足球，我不懂你学的乐器，你会的我都不会。”
“你不看星座，也不明白言情小说的好看，我爱的你都不爱。”
“但我们仍然是最好的朋友。”
叶馨看上去非常郑重，她好像此刻在宣布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事情。
窗户里透出的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将上面一根根柔软的绒毛都映得清清楚楚。
好像它们都是这番话的见证，都是这番话的观众。
陆桥磕磕巴巴地：“我去试过看星座，看言情小说，我攒了不少这样的书。”
“可是当我觉得我好像了解了的时候，你就不喜欢了。”
“我一直以为我做的事，是徒劳的。”
叶馨点了点头：“是徒劳。”
“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不需要做这样的努力来维护。”
“就能很好。”
林天佑窝在不远处听墙角，把这番话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一边在本子上写，一遍还要在脸上抹自己不存在的眼泪。
这比他看过的言情小说好看多了。
也不枉他处心积虑地当了那么久男二。
“你不用改变自己。”叶馨一锤定音。
陆桥被这番话安了心，转头一看，林天佑又在拿着他的小本子奋笔疾书，朝着叶馨使了个眼色。
叶馨了然，悄悄绕到林天佑背后拿走本子：“你到底在上面写了什么！”
林天佑大叫一声，伸手去夺，却被得意的陆桥拦住。
陆桥朝他比了个口型：嘿，她更喜欢我。
林天佑顿了顿，也朝他比了个口型：我的本子里写的，都是你们俩之间说过的话。
陆桥没反应过来，还要去拦林天佑，没想到对方已经从叶馨手里夺回了本子。
林天佑放学的时候，专门拉着陆桥到了足球场。
“你输了。”
陆桥心情不错：“我输了，你要我做什么？”
林天佑抬抬下巴：“当然是要你朝着足球场宣誓。”
“宣誓什么？”
“梅西最牛。”
林天佑以为陆桥会赖皮，毕竟这种事情可是堪比尊严的。
没想到陆桥毫不迟疑，对着足球场口齿清晰地大喊出四个字。
——梅西最牛！
输了又怎么样？梅西最牛又怎么样？
我可是叶馨唯一不需要改变的那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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