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二月中旬,佳容阁如期开张。
上次许意潇在上元节猜灯谜惊艳全场的事近日来在东都传播很广,许多人对她刮目相看。
这天,众多百姓来凑热闹。
许意潇站在佳容阁门外招呼店内的伙计拿一些小卡片分发给围观的众人,她还安排一名女工临街而坐。
“今日佳容阁开张,承蒙大伙关顾。本店各式胭脂水粉应有尽有,还可以专门订做脂粉盒和各色的唇脂。本店特品为四季脂粉款样,比如说如今处于春日时分,那我们就能挑选春华款。”
许意潇弯下腰从身旁的小圆木桌上拿起一个精致的雕花粉盒,给身旁坐着的女工上妆。
“春季时分,注重要防护面部,这款春华胭脂涂上后,用手轻轻揉开,既能上妆又能敷面、蒸脸。”她涂抹完成后,又道:“再搭配上合适的口脂和唇脂,绝对让小娘子们美艳绝伦!各位已婚配的公子也可买一套回去给自己的娘子!”
看到价格不贵后,围观的群众蠢蠢欲动。
有人问:“那你给我们的这些小纸条是做什么的?”
“只要是来佳容阁□□华、夏荷、秋实、冬雪四种款样的人,每个人都可在这个小纸条上盖上特制的章,集齐四种款样便能来佳容阁换取小礼品。”
有人感叹:“哎呀,这买了脂粉还有送礼的道理?”
“对啊,这还等什么?我先第一个去买来试试!”
“走!”
一群人蜂拥进入佳容阁,店内的伙计忙得不可开交。
许意潇也忙着招呼各类宾客,忽然头顶传来一句:“来整套四季脂粉盒。”
她一抬头,看见陆昭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给老夫人买的吗?我再给你拿几分揩面的霜,你等等!”她从一旁的屉子里拿出几个瓶瓶罐罐一并包裹好。
陆昭将她精致认真的侧脸收入眼底,回道:“祖母自上元节见你之后,觉得与你颇有眼缘,最近总是念叨你。你可否去镇南王府与她多说说话?”
许意潇手上动作一顿,道:“承蒙老夫人看得起,如若世子将我与你的误会同老夫人说清楚,我很乐意作为世子的朋友去探望老夫人!”
陆昭提起包裹踏出佳容阁,墨玄跟在身后暗中感慨,果然世子爷的文武双全是拿谈情说爱换来的,这借口也太刻意了!
许意潇只瞥一眼陆昭离去的高大背影,又专注于店内的生意。
忙了一阵,她感觉有些腰酸背痛,店内宾客仍旧是络绎不绝。
一大群宾客涌入,许意潇顺势看去,尽是魁梧的汉子。
为首的那位她看着有些眼熟,在记忆里搜寻片刻,猛然记起那是城南军营的护城军统领郑广。
郑广扫一眼店内琳琅满目的脂粉,有些手足无措,跟在他身后的一帮人也有些手足无措。
一人走到他身旁,低声说:“郑统领,咱们一群大老爷们大都光棍一个,来这小姑娘家家的脂粉铺能买什么?”
“给你们未来娘子买,不行?少废话,买!”郑广压低雄浑的声音。
他抓耳挠腮很是尴尬,军营里生活惯的人哪里懂得这些姑娘家家的东西,陆老弟让他帮弟妹捧场这事委实有些难办。
但他可以学!
他叫来一帮弟兄,道:“密切留意店内这些宾客是如何买脂粉的,然后咱们就学着人家去做!”
许意潇注意到郑广与他周围一同进来的那帮子人一直在店内打转,神情十分尴尬。
店内伙计问他们:“公子中意些什么?”
“呃咱们也不知道中意什么!”
“……”
“那家里小娘子喜欢什么样的脂粉”
“光棍一个,哪有小娘子。”
“那家里的尊夫人喜欢什么呢?”
“大都不用脂粉。”
店内某个伙计过了一会儿,跑来与许意潇道:“掌柜的,那一大帮人怕是来闹事的。”
许意潇拧眉,来到郑广跟前,客气道:“郑统领。”
“弟——”郑广想起陆昭嘱咐他要偷偷捧场,“许掌柜。”
“郑统领这是想来买些什么”
郑广身宽体胖,憨厚地笑笑:“郑某不懂,要不请许掌柜给我与兄弟们推荐一款物美价廉的”
许意潇引着她来到台前,在一旁的屉子里挑选脂粉款样,随口道:“其实我早知道你们要来。”
郑广惊,难道弟妹发现了
“嘿嘿,弟妹真是聪明,这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他挠挠头。
她前世听闻城南军营的郑广与陆昭是过命的兄弟情谊。
然后再稍加试探,郑广果真是陆昭送来捧场的,她就说这一群大老爷们在店内左右溜达,也不买东西。
“你们事务如此繁忙,还得受他所托在百忙之中抽空来我店里,真是万分感谢!”
郑广摆摆手,潇洒地说:“诶~弟妹这话言重,若不是陆老弟,哪来今天的我陆老弟的事就是我的事!”
许意潇了然,陆昭为了营造出喜欢女子的假象也真是煞费苦心。
郑广看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害羞了,又接着道:“弟妹,你们何时成亲一定要通知我,我定备上一份大礼。”
许意潇微笑地搪塞过去。
傍晚,许意潇将今日的账本送至后院账房,账房中站着一位穿着素白长衫的人,他面容肃净,脸颊上的那道疤痕状似蜈蚣盘旋,见她走来,慢慢行礼:“掌柜的。”
“你是?”许意潇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吃惊,但还是没说出“乞丐”两字。
“乞丐。”那人声音冷冷地承认。
许意潇抱着账本讪讪一笑:“你别误会,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这样打扮,很合适!”
她将账本搁在桌案上,那人也不作声,仅仅是走过去坐到桌案前就自顾自地着手算账。
许意潇快走到门口才想起一件事,她还没问他的名字,于是回过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等了半晌,那人埋头算账,如同没听见一般。许意潇寻思着估计是刚才让他不快,也不多计较。
刚跨出房门,她听见房里的人嘶声说:“阿木。”
从佳容阁回定国公府的途中,许意潇不由自主地对明天产生期待。她的生活终于是为自己而活。
琅琊阁的书斋内,陆昭盯着手中的灰色布偶娃娃,想到前世今生神色复杂。
墨玄斗胆说:“爷,许小姐也知道了郑统领去捧场这事。恕属下直言,您这追小娘子的法子着实也太太勉强了。要属下说,现在许小姐对您的心思肯定都比不上她对那生意的喜爱。”
陆昭一记眼神扫过,墨玄噤声不敢言。
过了一会儿,墨玄听见他家主子低沉的声音:“那你说,怎么个追法?”
墨玄一下子来了劲,立即出谋划策:“爷,你可听说过强制爱?最近东都较为流传的一本话本叫世家公子霸上我,其中就有一个很关键的谋略,但凡是需要产生情感的两人势必要在生活中处处有交集。”
“可您看您与许小姐之前,别说有交集,见都见不上几面。现在许小姐有了这佳容阁的生意,我看她更加对您无意了。”
墨玄说完又惊觉有些不妥,他怎么能对自家说三道四,慌忙请辞:“爷,没别的事属下就先告退。”
“闲?去后院习武两小时。”
墨玄打了个寒颤,耷拉着头,脸上尽是懊恼。他最不喜晚上习武,都怪他自己多嘴,唉~
强制爱?陆昭眸色渐深,是该尽快了。
佳容阁的旗号在东都越打越响,许意潇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忙得连轴转,这不知不觉地时间就到了二月底。
这天她趴在柜台上歇息,旁边几个看胭脂的小娘子闲聊。
“这如妃原来是个如此歹毒的人?”一个小娘子不知道听到什么吃惊道。
“你难道不知道?这件事东都现在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可我以为这个只是有人恶意杜撰的,没想到如妃是真的在养蛊害人,还害了那么多条人命。太可怕了!”
“最可怜还是肃王殿下,听说啊他被如妃用有倒刺的鞭子当着皇上等一众人的面打得全身血肉模糊,如今还在肃王府中躺着休养。大家伙猜测这如妃从小应该没少打肃王殿下。”
许意潇听着有些意外,如妃两面三刀、异常伪善这她前世是清楚。但说如妃养蛊害人、鞭打顾景轩,她前世当肃王妃时还确凿是没发现,毕竟顾景轩从未与她同房。
前世这些与她无关,那今生就更与她无关。
“放肆,胆敢妄议皇室,你们可知罪?”如山泉叮咚般悦耳的声音传来。
那几个闲谈的小娘子慌得发抖,行礼道:“公公主殿下息怒!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许意潇从柜台里抬头,近处的女子身穿是淡白色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
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墨玉般的三千青丝简单地挽了个飞仙髻,额间一点梅花花钿,使得那女子颇为明丽。
许意潇从柜台里矮身施礼:“恭迎长宁公主。”
长宁第一次凑近打量许意潇,她不得不承认许意潇有着惊世容貌。
十指纤纤,腰肢妖娆,峨眉淡扫,朱唇笑若淡然,双眸似水流情。
“免礼。”
“来人,给本公主将那两个乱议皇室的人掌嘴。”
“公主殿下饶命啊!”
“殿下,我们再也不敢了!”
长宁毫不留情,指挥两个婢女之一的春桃直接上手。
那几个小娘子涕泗横流,跪在地上直往后退。
长宁自见到许意潇起就有一股无名怒火无法宣泄,母后平时教导她要知书达理,可现在她邪火正盛。
“打,给我狠狠地打,长长规矩!”
春桃高扬起手,唰地打下去。
一双玉手中途截住她的双手,长宁怒声说:“许意潇,你竟敢抗命顶撞本公主”
春桃还想拼命抽出手,许意潇用力将她扯到一旁,挡在那几位小娘子跟前。
“殿下,您是金枝玉叶,何必与寻常女子斤斤计较!若是您今日打了她们,这整个东都的人都会对您有说辞。况且您看近日肃王殿下的事已让皇上过于忧虑,假若您再”许意潇点到为止。
长宁想起父皇最近正在气头上,如果她再犯事捣乱,那当初父皇答应赐婚给她与陆昭表哥的事何时才能成真。
一想到陆昭,长宁对许意潇更加警惕。
许意潇看她面色有所松动,道:“公主今日前来,可是要买脂粉”
长宁瞥她一眼:“不来买脂粉本公主来这干嘛你以为本公主这么闲吗?愚蠢!”
许意潇不与她计较,前世的长宁她只粗粗见过几面,印象里长宁就是个傲娇的小公主,平生大事除了喜欢陆昭外无二。
“是,公主请随我这边来!”
一旁的陈德看事情态势不妙,对身旁伙计低语几句。伙计听后,忙忙点头,跑出佳容阁。
如果说许意潇对平宁看法早成定式,那么平宁的傲娇难缠是完全出于她意料之外的。
“公主,您看这款胭脂如何?”
“气味不好闻,本公主要气味淡一些的。”
“那公主您看这一款如何?”
“气味太好闻,本公主用久了会产生厌倦。”
“那这款呢?”
“盒上的雕花不好看,本公主不要。”
“这个呢?”许意潇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往上蹿的小火苗。
“这雕花太精致,本公主容易看得疲劳。”
说完她又说:“本公主这么挑剔,许掌柜该不会嫌弃我吧”
“哪里哪里!”许意潇笑着说:“公主爱好的事物非比常人,是佳容阁配不上公主,符合公主心意的胭脂水粉佳容阁怕是没有。”
“那怎么办?本公主急着要。”长宁看许意潇吃瘪就是说不出的开心,谅她也不敢忤逆。
“不过,公主要的这些东西佳容阁没有,但我知道有个地方专门有人找一些新奇玩意儿,公主可以去看看。”
“哪儿呀?”
“勾栏瓦肆。”
长宁怒目直视,“放肆!你敢拿本公主与那些下贱人相比!”
许意潇直言:“公主怎么能这么想,是您要的东西要求过高,我才给您提的建议。”
“你……”
长宁作势抬手扇许意潇,许意潇见状捉着她的手。
“大胆!你做什么还不快放开!”
“公主,无理取闹也要有个度。”
“你凭什么教训我?你之前对四皇兄不也是这般无理取闹、死缠烂打?春桃、春杏,把她给我拉开!”
春桃、春杏两个婢女左右两边拽许意潇,场面一度混乱。
佳容阁里的一些伙计又不敢上前劝架。
“住手!”
浑厚有磁性的男声传来。
长宁立即松手,哭丧着脸与陆昭告状:“表哥,许意潇她不仅不搭理我,还把我与那青楼女子相提并论。”
陆昭目不斜视地越过长宁,拉着许意潇上下打量,柔声问:“可有受伤?”
许意潇摇摇头。
长宁怨声道:“表哥,她哪有受委屈受委屈的是我。”
“公主殿下,还是叫我陆昭为好。”
“表哥!”长宁不明白为何他如此冷漠。
“公主,臣劝您近日不要惹是生非的好!”陆昭屡次确认许意潇是否受伤。
长宁内心酸涩:“表哥,母后让我特意去看祖母,我们一块回镇南王府吧!”
许意潇手臂内侧一道狭长的血痕映入陆昭眼中,他目光渐沉。
“不必,公主先行。臣还有要事。”
长宁无话辩驳,只得转身先行。
她的余光里看见陆昭垂头替许意潇轻吹伤口,泪水顿时涌出。
马车上,一脸愤怒的春桃鄙夷道:“公主,那定国公府的小姐哪有您身份尊贵世子真是不开眼。依奴婢看,咱们想个法子教训教训那定国公府的小姐。”
坐在一旁的春杏沉着脸,想起之前镇南王世子走近时春桃脸上的痴迷,反驳说:“春桃,别乱说话!皇上已允诺公主赐婚一事,你别再瞎出主意!”
长宁坐在一边默不作声。
佳容阁内,许意潇忙不迭地想抽回手,男人的呼吸太过温热,刺得她全身发麻。
“好了,好了!药擦好了,不用再吹了!”
陆昭紧紧锁着她,微微哄道:“乖,别动!”
陈德在一旁说:“小姐,多亏了世子及时赶到,要不然这事情就麻烦了!”
许意潇难以置信,也不管陆昭还在场,“德叔你为何去请世子”
陈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小姐有麻烦,我们不请姑爷请谁?”
轰地一声,许意潇感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突地裂开。
她想不到假消息居然一传千里。
陆昭不知什么时候抬眼,眸中满是笑意。
佳容阁打烊后,许意潇马不停蹄地奔回定国公府,跑到许母住处。
“阿娘,为何德叔都误会我与陆昭的关系”许意潇急得跳脚,她现在只想好好做买卖。
“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
许意潇惊:“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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