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死牢

她忘不了那夜的宫宴徐苍凌看向李永乐的眼神，一个杀伐决断的天子近臣是不会对公主露出除了恭敬以外的神情，但是他的眼神中有虔诚、无奈、和……几乎不可捕捉的希冀。

        邱青云拖着刚被包扎好还缠着白布的腿，一步步上前上前不紧不慢的说：“陛下，徐将军如今已将事情脉络全部交代，想来只是徐将军一人之过，顺安长公主受副将许卓诬陷，还请陛下还公主殿下一个清白。”

        梅清但笑不语，眼中冰冷，李长乾好似局外人一般看他们戏弄。

        徐春燕凝眉不展，这个老狐狸还真是狡猾得很，现在倒卖给李长乾一个面子，合着她唱了红脸，他登台白脸，好人都叫他做了，真是好一幅高高挂起的恶心嘴脸，她偏偏不随了他的意，接着滴滴泪水落在地上，抽泣道：“皇上，原是徐将军一人之错，那顺安长公主拿到了传国玉玺却并不交到陛下手上，反而私自藏匿，其中缘由，想来……只有公主殿下心里清楚……”

        言外之意，你今日不反叛逼宫，那留着玉玺也有反叛嫌疑。

        李长乾拿起田四双手奉上送来的酒一饮而尽，看着杯底道：“长公主可有话说？”随即回味道：“这清风酿不愧是众诗人争相提笔的百年好酒，回味甘甜却不辛辣，妙哉，妙哉。”

        她就这么凝望着他，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神情，只见他双眸泠然望着杯底，一个眼神都不吝啬给她，温柔的将徐春燕从地上扶起来，动作轻柔的放在凤椅上，交代了秋月要好生照料皇后，若有一丝不妥，拿她是问。

        时间仿佛静止了，周边大臣们的窃窃私语都被阻挡在耳外，徐苍凌跪拜在地上，一动不动，静待处置，她木然转头看着邱青云，他慈祥的笑着回应她，眼神中都是关切与温暖，梅清冰凉的手指敷上她白皙的手腕。

        她，中计了。李长乾不承认她将玉玺交给了他，当时并无第三人在场，谁也帮不了她，整个大邺文武百官都以为她当年要效仿女帝临朝称政，若是堂而皇之将玉玺交到李长乾手上，那她这辈子都别想离开凤阳，这就间接表明了少帝在宫中最信任的人是长公主，为保永无后患高枕无忧，灭了少帝党的气焰，李长乾势必会将她处死，还不如将这个秘密永远埋在宫墙内。

        李长乾在宫变中只留下了她一人，众臣不免揣测是少帝将玉玺托付给了她，可只是揣测，若是她真拿出了玉玺，那才真是坐实了她是少帝一党，如今她没了嫌疑前往永州，还能护李昀一生周全。

        若是徐苍凌没有仓皇认罪，那一切都有的周旋，可是他偏偏招了……

        李长乾等的不耐烦了：“皇妹，朕在问你话。”

        梅清突然开口：“皇上，凡事尘埃落定前都要讲个证据，臣恳请皇上派御林军前去长公主府搜查”他突然连咳几声。

        徐苍凌也道：“皇上，此事是臣一人所为，臣与长公主殿下从未私下见过面，更何谈什么密谋，臣只是忠心懿德太子，才一时糊涂，还请皇上了结此案。”徐春燕定定的看着他，手指渐渐捏紧了方才秋月拿来擦泪的锦帕，眼中却渐渐浮现了一股悲拗之情。

        永乐平复了思绪：“请皇上派人将许卓带上来，臣妹有些话想问问他。”

        李长乾却慢慢浮现笑意：“皇妹笃定能撬开他的嘴还自己清白吗？”

        她正视他的目光：“不能，但臣妹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李长乾道：“好啊，那朕就静待臣妹的好消息，来人，传许卓。”

        良久，她已经跪的腿发麻，梅清目光温和的安抚她：“别担心。”

        突然，御林军首领快步上前禀报：“回陛下，许卓……许卓已在狱中自尽了，末将有罪，还请陛下降罪。”

        李长乾叹了口气：“唉，皇妹啊，朕也帮不了你了。”然后冷然冲阶下御林军将领道：“滚出去，领三十军棍。”

        永乐闭了闭眼，整个人却突然颓然了下来，徐春燕刚要张嘴，李长乾就起身道：“天色已深，朕也乏了，好好一个上元节过成这个样子，朕很是痛心疾首，传朕口谕，死伤的大臣，赏银万两，子孙后代若是在朝为官的便承袭父业，世代荫官，朕明日便下罪己诏。”

        李长乾踱步到永乐身侧：“徐苍凌押入死牢，至于长公主嘛……禁足公主府，待事情查清前，不许出府一步。”

        徐春燕还想说些什么，李长乾不动声色看她一眼，她顿时闭了嘴。

        “殿下，殿下，你怎么样了殿下？”绿芸焦急的在宫门外等候，永乐自出来一言不发，梅清叹了口气，对绿芸说：“绿芸，无事。”

        李煦为避人耳目不敢在宫门外等待，在公主府内等着永乐归来，少年走来走去，心中懊恼，他当初就不应该非要去什么上春门，皇后的死活关他什么事，他当时只想着查清刺客是不是和当初程景昭一拨的，谁知刺客没问出所以然，倒是救了皇后和李靖。

        都怪他如此鲁莽，才连累了娘亲。

        公主府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娘亲失魂落魄的走了进来，两侧搀扶的是梅大人和绿芸姑姑，李煦赶忙上前，焦急的问道：“娘亲，怎么样了？都怪煦儿，都怪我，若是我没有……”

        永乐缓过神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发笑道：“不怪你，娘没事的，只不过李长乾将我禁足在府里，去永州恐怕还要在凤阳耽搁些日子。”

        李煦惊呼道：“什么！我这就去求见父皇，我要将此事说个明白，否则我就杀了皇后那个妖妇！”

        永乐摁住他的肩膀，然后转头平静的跟梅清说：“梅清哥哥，我想和徐苍凌见一面。”

        “徐将军，有什么事就喊小的，徐将军，小的也是没办法……”一名小卒将徐苍凌带到潮湿的死牢，无奈的上了锁链，徐将军平日里待他们这些身份低微的小卒很好，逢年过节都会关照一下他们，上位者的弯弯绕绕他一点也不懂，但他知道，徐将军是好人。

        死牢是关押不日问斩的囚犯，条件自然不会多好，时不时能听到隔壁牢房审问的惨叫声，阴暗潮湿的角落里传来滴滴滴的水滴声，牢里没有床板，只有几团血污肮臭的稻草，寒气渗人，他只着了件单薄的囚衣，头上的束发玉冠被拿走，他如今是落魄到了谷底。

        他静静打坐，不言不语，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感到一道探究的目光，笑道：“您来了。”比他料想的还要早一点。

        永乐慢慢开口：“你为何认罪？你明明没有做。”

        他缓缓张开了双眼，“想来您已经猜到幕后之人了。”

        永乐回道：“你既然心里清楚，为何不伸冤，我可以还你清白。”

        他笑道：“您应该听过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永乐紧跟问道：“你什么意思？”

        徐苍凌站了起来，“就算文武百官就算整个大邺都知晓凶手是邱青云，那又能怎样，只要皇上不认，那臣，就必须死。”

        “……是李长乾？其实，种种证据也不单单直指你，许卓的供上还有我。”永乐慢慢问道。

        漆黑昏暗的牢房只有走廊墙上的火把有零星光亮，“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相信我背叛太子殿下了吗？”

        等不到回应，他接着说：“殿下，您知道太子临去前给翊军下的最后一道命令是什么吗？”还是得不到回应，“誓死保护顺安长公主，哪怕军中只剩下一人，哪怕大邺不复存在，翊军都要为公主流尽最后一滴血。”

        “这，就是臣在太子病榻前接到的最后一道旨令。为殿下，臣九死不悔。”徐苍凌看不清她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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