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讲题
·
开学过去已经一周有余。
从二月尾巴进到三月，时间不长，但因为统一住校不能回家，每天课程时间又长，所以体感起来，会让人有一种早已旷日长久的错觉。
尤其是这一周，对夏时礼来说是过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漫长。
夏时礼没想到，那个协议好像真的很有用，夏勤已经连续五天老老实实，下班了就睡觉或者带吕佳慧出去打牌、爬山，吃饭。
以前不论如何，夏勤的平和是永远撑不过两天的。
他可能头一天给夏时礼保证了不再找吕佳慧吵架，说两人要为了她好好过日子，说的当天和之后第二天能按照承诺来做，但总是到第三天就会毁掉承诺。
这次，夏勤居然从上周六坚持到了这周三。
所以夏时礼这几天用不上她每日请家长的任务，“托夏勤的福”，她只用每天和吕佳慧交流一次。
夏时礼也想过吕佳慧是不是在骗她，其实俩人早就吵得不可开交了，只是不想让她知道。
因此夏时礼也试探过，吕佳慧的表现看起来不像是在装。
夏时礼又想，现在情况变化了，她是不是应该改变策略，但是改成什么样？
叶风这几天每天都给夏时礼带吃的，没有第一次那么夸张了，但是每次，他一从外面回到教室，坐到夏时礼身边，夏时礼就知道，她该说“不要”了。
叶风无视她的话，从校服衣兜里掏出糖或者饼干和干果，放到夏时礼桌上。
一些自来熟已经觉得，他和夏时礼现在算朋友了，叶风内心：用实际行动证明，其实男生没那么让人讨厌。
“……”夏时礼又把那些转交给沈欢欢，嫌每次都给太麻烦，她凑足了，到晚自习上课前再一次性给她。
沈欢欢：……
或许她想跟我做朋友？
沈欢欢很纠结。
·
转眼到了下晚自习的时间。
夏时礼收拾好书包，一边往寝室走，一边打开手机微信。
这是这几天她的常态，看着吕佳慧发来的消息，夏时礼走着走着，没注意自己已经到了寝室门口的那一片绿植花园地旁。
那儿环境好，又幽闭，是校园情侣们经常会聚的地方。
夏时礼突然听见沈欢欢和叶风的声音。
“我可以走了吗？”夏时找了找，在不远处，花园的小亭子里看到了叶风。
叶风和沈欢欢背对着她。
沈欢欢下意识地点头，然后又疯狂摇头：“离，离寝室关门还早，可以再待一会儿吗？”
“呃，不过你是要回去做作业吗，那要不还是算了，不耽误你”
叶风笑笑：“确实还没做完，我送你到寝室门口吧。”
说着他就起身，沈欢欢跟着他，俩人一回头，看到了夏时礼。
沈欢欢愣了一下。叶风也是，随后向她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儿？”叶风问她。
夏时礼……
沈欢欢：“夏时礼你怎么会在这儿？”
夏时礼举起手机，把刚刚没发出去的信息发过去，正好也挡住自己的脸。
“回寝室。”夏时礼回，她心想刚刚她不应该停下来的。
因为注意力都在手机微信上，她所有的行为都是出于本能，没有经过太多思考，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就停下来了。
叶风已经习惯了夏时礼的爱答不理，见状跟沈欢欢说：“那你们正好一起，我就先撤了，回去好好休息。”
沈欢欢闻言点头，目送他离开。
目送完之后，她转头看夏时礼：
“夏时礼，我可以叫你小夏吗，想跟你聊聊，我们就先在这里，好不好？”
“……”夏时礼更想花时间再和吕佳慧聊聊，确认那边是不是真的没事，而且她也有题要做。
见夏时礼不情愿，沈欢欢也没继续再强求。
不过她想到一个好办法。
“我们加一加微信，我把想说的话都发过去，你有时间的时候再看，不用回我也行，这样可以吗？”她从包里摸出手机，一脸期待。
夏时礼没拒绝她。
沈欢欢还特意提醒夏时礼，可以先给她开个免打扰，因为她要发的东西可能有点多。
她们俩的寝室相邻，夏时礼在八栋，沈欢欢在九栋。
然后接下来回寝室的路，俩人盯着自己的手机并排同行。
十分钟后。
沈欢欢在寝室门口挥手和夏时礼告别，夏时礼简单回了一下，转身进寝室楼。
夏时礼住在一楼，寝室是四人间，一中的寝室配置不错，统一上床下桌，卫生间还有热水器。
夏时礼回寝一般戴上耳机，继续看手机，不会和其他三个室友交流，其他三个人也当她不存在。
十二点半左右，夏时礼洗漱完，点开沈欢欢的聊天框开始看。
沈欢欢真的发了很多，首先打招呼的就有三四条，沈欢欢属于那种在网上交流时喜欢往外一句话一句话发的，每句话后面最好还要带个表情包。
以前夏时礼也喜欢这样，后来因为在微信劝和夏勤吕佳慧时常需要发一大段一大段的话，她就改掉了这个习惯。
“你是不是讨厌男生？”夏时礼一直往下翻消息，看到这条的时候顿了一下。
沈欢欢马上在后面解释：
“你肯定在想为什么我会知道吧。”
“其实我之前因为想请你帮忙的原因总是观察你，然后就发现了你对班上的男生好像态度都不太好。”
[不好意思]
“而且有时候，我能听到你和叶风哥的对话。”
[对不起]
“我不是有意的。”
“其他人可能不在意你们的对话吧，但我很在意，所以有点猜到了。”
“再加上和叶风哥哥聊天的时候他会说到你，老是提。”
之前被叶风拒绝换座位的事，让沈欢欢沉寂了一天，后来，她还是不放弃，又去找了叶风。
不过不是再谈换座了，也没提表白和喜欢之类的，沈欢欢觉得只要能跟叶风说上几句话就好，于是每天找机会和叶风相处，叶风本来就好相处，加上沈欢欢刻意为之，两人自然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他说他之前感觉你很讨厌他，莫名其妙，搞得他特别想跟你问，找办法弄清楚，哈哈。”夏时礼继续看手机上沈欢欢发来的消息。
“哦不过他没有跟我说你坏话！真的！你讨厌男生这个也是我猜出来的，他没提过！”
手机盯久了眼睛会发涩，夏时礼眨眨眼，继续往下看。
沈欢欢说，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夏时礼讨厌男生，但她还是想说，并不是所有男生都让人讨厌的，至少叶风就不是。
夏时礼看得出来，她主要想表达叶风不是。
沈欢欢还说了她当初是怎么喜欢上叶风的，因为有一次自习课，叶风给她讲题，讲得特别认真仔细，全程没有嫌弃过她。
因为叶风很温柔，虽然拒绝了她换座位的请求，但愿意在之后花时间跟她相处，给她新的机会。
因为叶风很帅，不单指外表，还有他一边好像很滑稽，一边能在某个时刻非常正经、在某个领域做到顶尖的这种反差。
夏时礼只能勉强承认那句话的前半段，滑稽。
最多再加上外表很好看这一点…就算讨厌男生也会想承认的美貌。
沈欢欢举了好多好多例子，努力维护喜欢的人的形象这一点，她做得很好。
如果夏时礼脑袋空空，没有那个执念，说不定就真的信了。
并不是所有男生都让人讨厌，至少叶风不是，真的吗？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当然看他什么都好，尤其是在最纯粹的年纪，对方在自己眼里完美无缺都是正常的。
夏时礼不信。
夏时礼点了两下输入框，键盘跳出来后她手指飞快，打下一串字。
按下发送前却犹豫起来了。
不知哪里钻出一股魔力，夏时礼感觉自己的手指顿时变得无比沉重。
并不是所有男生都让人讨厌，至少叶风不是。
真的吗？
她无言。
夏时礼动了动手，把原来打字框的内容删掉，重新输入……
“其实你并没有清楚地了解他的内心。”夏时礼打字回她。
“我会让你看到。”
男人把女人该打刻在骨髓，把不尊重女人当成合理、自然会发生的。
不管平时性格如何，到那时，男人都会选择的做法永远是伤害对方。
“我不狠狠地弄她一顿她是不会知道错的，不是我想打她，而是她现在太过嚣张！”
夏时礼还记得当时夏勤说这话时的表情。
一脸的心平气和，像是说出了什么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下的重要的决定。
当时，夏勤和吕佳慧的事情还属于非常前期的阶段，夏时礼以为他们那一次矛盾和往日的小吵小闹根本无异，所以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哪家夫妻不拌嘴不吵架，夏勤和吕佳慧之前从来都是床头吵床尾和的，甚至大多时候，吕佳慧生气大吼大骂，夏勤只会默默低头不说话，慢慢等吕佳慧消气。
或者开两句玩笑话混过去，总之表现得还行、不错。
“你还是别动手了，动手了性质可就不一样，真的别动手。”依着平日里对夏勤的好印象，夏时礼当时只回了这么一句，心里并不相信夏勤会真的那么做。
夏勤那时候听完笑了笑，不置可否，但后来居然劝了夏时礼两句，说：
“小夏，你以后结婚一定要找个好男人，一定要擦亮眼睛。你看，像我们这种性格，真的算好的了，你说是吧，我从来对你妈都是挺好的。”
“但连我这种性格都会动手，其他的男人就更不要说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找，以后留心好吗？”
那话夏时礼难以置信。
为什么一个已经决定要殴打自己妻子的人，会有脸这么劝她的女儿。
男人虚伪。
他们假惺惺地分析现状时，也只会站在男人的角度。
“你不知道，你爸那天被你吼了一通之后，他一个人坐在那里都哭了。”某天夏时礼一个堂哥告诉她。
据吕佳慧的说法，这个堂哥也就是当初拦着她不让她报警的众多男亲戚之一。
夏时礼记忆里夏勤确实从来没有哭过，所以初听这话时，她鼻头难以自制地一酸，心里闪过愧疚。
她堂哥便继续跟她扯，帮夏时礼梳理夏勤这一路过来是如何艰辛，顺便还穿插了点自己跟自己已故父亲的回忆。
和自己已故父亲的回忆那段夏时礼没什么感觉。
她堂哥讲了很多，却只字未提那些年夏勤艰苦时，同样也累着的吕佳慧。夏时礼后来反应过来，瞬间觉得之前让人鼻酸的事情都变了味儿，像搁置了很久的饭菜，令人作呕。
吕佳慧嫁给夏勤的时候才十七岁，他俩因为工地的一个工程，在同一个地方工作，由此结时。夏勤比她大了足足十岁，成熟得多，当时已经一婚过，还过有一个孩子，不过离婚后孩子跟了妈。
而吕佳慧怀孕、和夏勤结婚，生下夏时礼后才知道这些。
然而夏勤虽然年长吕佳慧足足十年，也没积累下多少财富，吕佳慧跟着他，俩人相当于是一路从无到有，所以他们吵架每次都会卡在一个点上，那就是婚后的财产分割问题。
吕佳慧嫁给夏勤之后，因为要照顾夏时礼，很多年没有工作过，等到夏时礼中考之后才重回职场。她才小学文凭，年纪、工作经验，等等，各方面其实条件都不太好，所以好不容易当个超市员工，虽然累点，但待遇非常不错，吕佳慧很珍惜。
结果夏勤就因为怀疑她借工作在外乱搞，逼得她把工作辞了。
他说：“辞了以后我养你。”
当时他自己主动调岗后工资比上之前就少了很多，一月三千多，除开自己每月开车的油费、停车费、烟钱，还有杂七杂八的支出、夏时礼在学校的支出，剩下可能五六百，也可能其实不剩什么。
若光是如此都算了，吕佳慧辞职后一人在家，丈夫上班、孩子读书，她连出门买个菜多花了点时间，回来都会被夏勤质问出去做什么了。
夏勤还在家里偷偷安装摄像头。
……
夏时礼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停止回忆。再睁眼时，她盘算着要怎么拆穿叶风，逼他露出男人本性，好让沈欢欢看清、接受现实。
她想起微信上沈欢欢那一大段用来陈述自己为什么喜欢叶风，也侧面证明叶风人好的文字。
第一句就是讲题认真仔细，不会嫌弃别人。
讲题是吧。夏时礼在心里冷呵一声。
·
“有可能将日本北海道附近海区被严重污染的海水带到加拿大西海岸的洋流是？”
“公元前112年，汉武帝为祭宗庙，要列侯酎金助祭，以所献酎金的分量不足或成色不好为借口，废列侯106人，这则材料说明了什么？”
“一般来说，购买学生平安保险，投保人只要缴纳几十元的保费，就能获得最高保险6万元的风险保障，可见学生平安保险是a……”
“哎停停停，”叶风抬胳膊做了个拒绝的动作，“你这是怎么了？”
——次日的课间休息时间里，夏时礼随手抽了张卷子拍到桌上，笑眼盈盈地要叶风教自己做题。
叶风说你实在笑不出来不应该勉强。
就像他实在做不出来也不应该勉强一样。
(https://www.tyvxw.cc/ty93613502/43097300.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