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当时钟转过九点，杨姝终于写完了所有的事，她也失去了穿书后的所有记忆。
她已经发现，她失去记忆的顺序是从近的开始，越近的事情，忘得越快。刚才写备忘录的过程中，她失忆了三十七次，但她每次都选择观察自己所处的房间，然后会看见自己的手机备忘录，随即明白一切，继续做未完成的事。
杨姝心里泛起浓浓的不安。她在房间抽屉找到了笔记本和中性笔，坐在书桌前，把被忘记的记忆誊抄在笔记本上。
她一边写，一边思索接下来要怎么做。
要不要把失忆的事情，告诉这栋房子里的另外三个人？
房间门口传来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杨姝放下笔，拿着手机，过去开门。
走道灯光很亮，门外站着一个矜贵清俊的男人，正垂眸看着她。杨姝扫了一眼，很快猜出他的名字。
“裴致？”杨姝迎上他的目光，“有什么事吗？”
裴致望着她，余光无意间瞥见不远处的书桌。书桌上有一本摊开的笔记本，隐约能看见上面漂亮的字迹。
裴致收回目光，询问道：“他们叫阿姨来做夜宵，你有什么要吃的吗？”
杨姝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目光停在备忘录的其中一行：【裴致前期对我抱有敌意。目前已经和裴致订立契约，关系普通，仍需心怀警惕】。
杨姝的手机贴了防窥膜，裴致看不见屏幕上的内容。他垂眸看着杨姝，她正低头看手机，露出雪白柔软的脖颈，宛若一只毫无防备的羔羊。
她抬头说：“嗯，谢谢，我想吃——”
“杨姝。”裴致忽然打断她的话，“不必跟我道谢，毕竟上次你帮我获取了异能。”
帮他获取异能？
杨姝懵了一瞬，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正要低头搜索备忘录中和裴致相关的事件，裴致却把视线落在她身上，挑了下眉，慢慢地说：“你失忆了。”
杨姝的手指顿了一下，片刻后，她问：“你怎么发现的？”
“刚才说话的时候，你一直在看手机，”裴致说，“但以前你会直视我的眼睛。”
“仅凭这个？”
“你没有帮我获取过异能。”
“好吧。”杨姝叹气，把这些对话记在备忘录上。
《洛丽塔》中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之一生，无法掩藏的几件事情：贫穷、咳嗽和爱慕。”杨姝想，大约还有失忆。
裴致站在一旁安静等待。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不知是回忆起了什么。
杨姝记完后，裴致问她：“好了吗？你刚刚说想吃什么？”
“水果捞。”
“好，我待会让人去做一下。”裴致站在原地，“失忆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杨姝看着备忘录说，“我今天就只是在房间里练习异能，吃完晚饭，去楼顶看了一会儿时空通道，然后接到电话，去门口拿了包裹。包裹拿到一半时，我发现自己失忆了。”
裴致：“现在还会继续失忆吗？”
“会。”杨姝简单描述了一下她失忆的规律。
根据观察，她每隔三分多钟，就会忘记自己正在做的事，失去一段记忆。两个小时，就会失去穿书后所有的记忆。
裴致按了按眉心，“应该是哪里出了问题，先吃夜宵吧。你介意我跟他们两人说这件事吗？我想看看有没有更多的线索。”
“嗯，不介意。你先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做。”
裴致淡淡应了一声，转身下了楼。
杨姝回房间，花了十几分钟时间，把未誊抄完的内容，继续誊抄在笔记本上——手机备忘录可能被更改，她必须准备好二重保障。
之后，她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才往楼下走去。
一楼客厅。
“姝姐，你失忆了？”宋承之正在吃冰沙，他看见杨姝，立刻停下动作，关切地问。
“嗯。”杨姝在一张单人沙发坐下。
阿姨大概已经离开，桌上摆了各色夜宵，除了她要的水果捞外，还有烤串和冰沙。
宋承之安慰了杨姝几句，王驰易说：“当时我就该看出你不对劲儿的。杨姝，你还能用异能吗？”
“可以。”杨姝抬起右手，心里想着空间之门，一扇小小的门即刻在她指尖成形。
她刚才在房间就试过了，已经领悟的异能，抬手就能施放，仿佛是镌刻在灵魂中的、抹不去的记忆。
王驰易没想到短短一个月，杨姝就能以这样的速度变出空间之门，不由在心中惊叹。他把目光挪到杨姝脸上，心里竟然忍不住发出一些“天才总是命运多舛”的感慨。
杨姝挥散空间之门，拿起桌面上的水果捞。她透过客厅的巨大玻璃窗，看见花园外的裴致，他站在信箱旁边，大概是在检查。
暮色四合，花园里亮着两盏路灯。灯光从上至下打在他脸上，他侧颜矜冷，纤长眼睫微敛，轮廓深邃优越。
不过几秒，他就察觉到杨姝目光，望了过来。杨姝和他对视，片刻后，他收回目光，穿过寂静花园，走进客厅。
“在信箱旁边，发现了有人使用异能的痕迹。”裴致说。
“啊？”王驰易愣了一下，“是我帮杨姝拿的快递，我当时没感觉到。”
他虽然菜，但如果有人在他面前使用异能，他还是能有所察觉。
裴致看向杨姝，“在驰易帮你拿之前，你有碰到那个快递吗？”
杨姝心里迷茫一瞬，心想自己怎么会坐在这里。很快她看见了自己手机，通过备忘录了解当前状况。
她又失去了前一刻的记忆。
裴致望着她，平和地把问题再问了一遍。
杨姝放下水果捞，滑动备忘录，做出判断，“应该没有。如果我当时已经拿到快递，就会去查看自己手机短信，从而推断出自己失忆了，不可能什么也没拿，就走回客厅。”
王驰易点头，“她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手上也没拿东西。当时我刚打完一局游戏，以为她没找到信箱。裴哥，你看出那个异能是干什么用的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裴致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是一个烟花异能。”他说，“它会放一个无害的烟花，很漂亮，玫瑰形状的，不会伤到人。”
“怎么会这样？”宋承之说，“我们一起查查吧。”
从这个夜晚，到第二天，尽管众人尽全力做调查，却没有任何进展。
事情陷入更深的迷雾中。
中午，众人吃过午饭，聚在客厅，交流了一下，感觉毫无头绪。
杨姝看着自己备忘录上的时间线，沉吟片刻，说：“烟花异能的痕迹，会不会只是个假动作？”
“什么假动作？”王驰易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
“你应该知道的，就是玩游戏的时候……”杨姝一边回忆，一边说出自己的经历。
她下铺的舍友是个游戏迷，日常爱好是涉猎各类游戏。杨姝有一次看见这舍友在玩某款moba游戏，她玩的是法师，想去下路抓人，但她在清完兵线后，并没有直接往下路走，而是做了一个向上路移动的假动作。
对手失去她的视野后，以为她去了上路，错误预判她的地点，下路被她一网打尽。
“啊，确实，我有时候也会这样做。”王驰易说，“虽然有点费时间，但开局用效果挺好的，不过最好选个移速快的英雄，不然会来不及吃兵线。”
宋承之紧张地蜷了蜷手指，把话题扯回来，“所以，姝姐是觉得，那个害你失忆的人，是故意制造烟花异能的痕迹，借此来恶意引导我们吗？”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杨姝说。
“裴哥，你觉得呢？”王驰易看向始终沉默坐在一旁的裴致。
“可能确实如此。”裴致淡淡地说，“如杨姝所言，我们不能局限在烟花异能的线索上。”
……
反复的失忆，让杨姝感到一种生存的迫切。她感觉自己的头顶，仿佛有一柄仅用一根马鬃悬住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她如芒在背，栖栖不安。
因此，接下来的二十天，调查之余，杨姝努力在练习之舱中，练习已获得的异能，力图在未来争取到更多求生的机会。
她想要活着回家。
她一次次地失忆、忘记刚才在做的事，但练习之舱中无时无刻不遍布危机，她不得不立刻做出反应。她把异能的名字写在手上，只要看见异能名字，就能抬手召出异能。
通过这样的反复练习，她从磕磕绊绊，到熟练掌握了裴致曾经表现出的所有空间系异能——隔空取物；气刃；改变空间形态，变幻墙、座椅等物；利用空间隔空感知……
当王驰易得知这件事后，他甚至觉得这是一个神迹。
二十天的光阴，如同流水一般从众人指尖滑过。这天，杨姝在楼下和众人一起吃晚饭。
餐厅点了明亮的灯，桌上菜色丰富，杨姝面前摆着几个精致的白瓷盘，离她最近的盘子里，是一道清蒸鲈鱼。
在她的笔记里，她知道，将近两个月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桌上每天都有这道菜。
她夹了一筷子，尽管事先已从笔记中知晓它的滋味，但当鱼肉含入舌尖，她仍为这与奶奶所做菜品的相近口味而悄然慨叹。
幸好，无论记忆被洗去多少遍，她始终没有忘记奶奶，没有忘记穿书之前，她与奶奶相依为命的时光。
裴致坐在她的对面，安静地吃饭。他纤长眼睫微敛，偶尔扫过杨姝执筷的手指，心里泛起疑惑。
从事发到现在，无论他怎么尽力搜寻，也没有找到杨姝失忆的原因。最让他困惑的，是信箱里留下的烟花异能的痕迹。
但当他按照杨姝所言，把这条线索当作一个“假动作”后，慢慢的，他开始怀疑身边的人。
目前，这栋房子里，住着他、王驰易、杨姝和宋承之，另有一个阿姨，每天按时来做饭、打扫卫生。
从小到大，王驰易一直跟在他身边，基本不可能悄悄办出这样的事；杨姝……她看上去是真的在反复失忆，裴致不太相信她会欺骗他；阿姨的体质明显是个普通人，很难催动异能；宋承之虽然也是个普通人，但他毕竟是男主角，又是从龙血树森林出来的，或许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裴致慢慢思考着，再次注意到杨姝吃完了摆放在她面前的清蒸鱼。
她真的很喜欢这道菜。
裴致垂下眼睫，默默地想。
饭后，众人坐在客厅里，交换了一下今天查获的线索——今天仍旧没有任何线索。
之后，裴致在客厅整理众人已调查的地方，王驰易瘫在沙发上休息，宋承之去楼顶搭建时空通道，杨姝则旁观了一会儿时空通道的搭建，回到房间的练习之舱里。
结果她进不去了。
杨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像以前那样，点击“是”的按钮，就进入练习场景。
她从练习之舱中出来，收起练习之舱，下楼，正好看见裴致和王驰易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怎么了？”王驰易在打游戏的间隙，看见杨姝从楼上下来，感到疑惑——平时她这会儿都在房间里练习。
“它好像坏掉了。”杨姝坐在他们对面，把项链给他们看，“我怎么都进不去，请问能修吗？”
王驰易愣了一下，一边操作游戏界面，一边伸出右手，想把项链接过来，“这玩意儿还会坏？”
裴致说：“我来看看吧。”
王驰易看了裴致一眼，缩回手，继续低头打游戏。
裴致伸手，杨姝把项链递到裴致手上。无意间，两人的手指碰了一下。他的手指温热有力，带着明显的骨骼感，两人一触即收。
裴致垂眸，端详着手上的项链。项链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裴致手中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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