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没有坏。”少顷，他抬眸看向杨姝，“反复死亡会造成很大的精神压力。我之前设置过，如果有人在连续的日子里，死亡一千次，就会被强制下线，休息三天。”
“竟然还有这个功能，杨姝你也太拼了吧……”王驰易一边打游戏，一边喃喃。他之前从来没有触发过。
“因为之前这个练习之舱只有我和驰易在用，我就没有设置提示语。”裴致把项链放回杨姝的掌心。
他特意避开了杨姝的手掌，两人的手并未再次相触。
“没坏就好。”杨姝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只专注打量手上的项链，问道，“这个设置能关吗？”
裴致停了一下，说：“不能。”
其实是可以的，他以前关掉过。但是杨姝，濒死一千次以上太痛苦了，你还是暂时去做一些更简单的练习吧。
他在心里说。
……
最终，杨姝选择去海滩练剑。
裴致整理完大家在今天调查过的地点，回了房间。他的房间在二楼，面向海岸线，有一扇巨大落地窗。夜色笼罩大海，静谧平和的路灯洒下光辉，裴致透过窗户，看见杨姝在沙滩上练剑的身影。
她的进步，出乎意料的快。
裴致站在落地窗前，手上的腕表不知疲倦地向前走。许久，杨姝停下练剑的动作，抬手擦掉额角的汗，似乎有所察觉，目光射向落地窗的方向。
裴致收回视线，从落地窗前走开，打算去书房。他看了一眼手表，却发现时针已经指向零点。
该睡觉了。
裴致放弃去书房的打算，洗漱一番，拉上窗帘，躺在床上。他很快进入梦乡，在梦中听见久违的声音。
“裴致。”那个声音问，“你为什么还不净化她？”
裴致站在原地，打量这个梦境。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白雾翻涌，一眼望不到尽头。说话的人声音空灵，不辨男女，却并没有在他面前显露身形。
许久之后，裴致慢慢地说：“她可能并不是邪神的容器。我不能对一个无辜的人下手。”
多年以前，这个声音出现在他的梦境，告诉他，有一个危险的邪神，会通过容器降临人间。
他必须对容器进行净化仪式。仪式复杂而繁琐，第一步是让她陷入长久的濒死状态，第二步是将奄奄一息的容器依次置于圣水、圣火、玄冰之中。此后，容器会彻底失去让邪神失去降临的作用。
虽然，裴致会尽力保全容器的性命，但这个过程，其实非常残忍和痛苦，如果有外来力量介入，打断仪式，还可能造成容器的损伤。
“呵。”那个声音冷笑一声，“因为觉得她无辜，所以消弭了对她的敌意？裴致，你未免太天真了！她在骗你！”
裴致目光微凝。
“杨姝说她失忆，但是你们怎么也找不到线索。你有没有想过，凭你的能力，怎么可能过了这么久，仍然得不到进展？”
“凶手藏得太深。”
那个声音笑了几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玩笑：“和凶手没有关系。她根本就没有失忆，她在骗你！裴致，你就算把这个小镇翻烂了，也不可能找到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凶手。”
裴致沉吟，并没有完全相信这个声音的话。
虽然这个自称“创世神”的声音，在过去对他做出了许多预言，这些预言都在事后得到验证，让他躲避了种种危险，拯救许多条危在旦夕的生命。
然而，龙血树森林里众多的生灵之体，以及杨姝展露出的品性，让裴致对预言的可靠性产生质疑。
长久的沉默之后，那个声音叹了口气，轻柔地问他：“你有什么顾虑吗？”
“我一直想不通，龙血树森林的幻境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生灵之体。”
“哦，你说这个呀。”那个声音说，“你知道生灵之体的作用吗？”
“伪装成其他人的模样，可以代替他人生活。”
“没这么简单。生灵之体还是邪神祭祀的重要材料。”那个声音停了一下，“邪神通过容器降临世间后，如果要完全掌握这个世界的权柄，还需要举行一个祭祀。祭祀遵循古老的血月崇拜、处子崇拜和血缘崇拜，需要在十轮血月的照耀下，抽取两千个具有血缘关系的、曾被白雾浸养的处男或处女全身的鲜血。血缘之力越相近，就越强大，祭祀效果也越好。这样的人并不好找，但是用微尘捏出的生灵之体，也符合祭祀条件。”
裴致思索片刻：“根据我当时的了解，那两千多个生灵之体，具备相同的dna，基因完全相同。”
“嗯，这算是规则的一个bug，规则直接把这些人认定成一级亲属。我一直想阻止邪神的行为，就趁着它准备把杨姝弄到龙血树森林，举行降临仪式和祭祀时，出手干扰了它。它大概知道一时半会儿降临不了，又想保住这个珍贵的容器，不知怎么和杨姝沟通，又糊弄住那些生灵之体的，竟然让她骗过了你。”
是欺骗吗？
裴致回忆着杨姝当时的举止。
她当时先救了人，随后乔装打扮，进入龙血树森林，取隐身异能，探查别墅区，一步一步，宛若在刀尖上行走一样谨慎。
她的犹豫彷徨，聪慧睿智，乃至如同利剑一般的警惕，都闪烁着动人的光辉。如果，这些都是欺骗，那么她无疑是世界上演技最出众的演员。
半晌，裴致问道：“你把我们丢到这个d镇，打算怎么做？”
在步入这个梦境的瞬间，他就已经判断出，一个多月前那只握向杨姝的巨手，和这个声音同出一源。
而在此之前，他只是有所猜测而已。毕竟时隔多年，记忆中再深刻的声音，都会有所失真。
“我修改了时空通道的图纸，宋承之还不知道。”那个声音说，“十天之后，时空通道搭建完成，杨姝走向那个时空通道，通道会立刻让她伤得只剩一口气。”
裴致沉默。
“裴致。”那个声音郑重地说，“我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我在和邪神缠斗的过程中，得知了它要在近期降临。杨姝为了迎接它，恐怕会大开杀戒，你——既然你已不愿动手，那么就好好地看住她，不要让她伤害普通人。”
裴致没有说话，整个梦境世界却如同水面泛起波纹，渐渐淡去。迂久，裴致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了眼手表——
早晨七点四十。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裴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思考这件事。随后，他起身洗漱，下了楼，阿姨已经做好早餐，不用多久，杨姝也下来了。
杨姝觉得最幸运的，是异能的施放方式可以成为镌刻在灵魂里、无法被抹去的记忆，只要看见异能名字，抬手就能施放。
她一边走，一边在指尖练习空间之门。她相信幕后之人，绝不仅是要让她失忆这么简单，一定还藏着其它的杀招。
她要让每一个异能的施放方式，都铭刻在她的本能里，以应对未来的危机。
经过客厅时，杨姝看见裴致坐在沙发上。他察觉到她的脚步声，偏头望过来。
像是在观察她。
杨姝和他打了个招呼，等到宋承之和王驰易陆续下了楼，和众人一起进餐厅。
她吃饭速度一向比较慢，王驰易和宋承之很快吃完离开，裴致和往常一样，仍然坐在她对面，不急不缓地用餐。
当她吃完后，裴致也正好放下筷子，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擦拭唇角。
杨姝突然忘了自己为什么坐在这儿。她迷茫了一瞬，低头，看见自己左手握着手机，手背上用黑色中性笔写着字：【如果我正在战斗，使用以下异能：君临剑、空间之门、气刃……】
她把手翻过来，看见手腕上有另一行更小的、但显然也是她自己写出的字迹：【我穿进了《霸总追妻之女主她出口成真》，最近经常失忆，记忆记载在手机备忘录和房间笔记本。】
她把视线挪到亮着的手机屏幕上。右上角显示电量98，看来她一直有注意充电。备忘录第一行写着注意事项：【这是我的记忆。记得记录正在发生的事，手机已开开启录音功能，要听回放，以防遗漏。】
她还没来得及往下看，98的电量忽然飞速往下掉，90、45、1……
眨眼之间，电量跳到0，屏幕熄灭，倒映出她茫然的脸。
裴致看见她露出瞬息的迷茫表情。
看来又失忆了。
“杨姝，”他说，“你还记得我吗？”
杨姝看向他，心中迟疑。
手上确实是她的字迹。对面这个男人，容貌清隽俊逸，大约是男主角宋承之，或者书中的工具人大佬裴致。
清隽男人似乎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他微笑了一下，缓声说：“我和你签订的契约是假的。”
随着这句话落下，杨姝脑子里似乎被打开了一个开关，大量记忆涌现而出，瞬息之间，杨姝想起自己在穿书后遭遇的所有事件。
她睁大眼睛，甚至还没来得及去想手机掉电的事，就被裴致这句话攫住心神，陡然窜起愤怒、难以置信的情绪。
她想说话，脑子里的开关却仿佛在霎时间被关闭，穿书后所有记忆，如同退潮的海水般向她远去，不过半秒，就消失无踪。
杨姝突然忘了自己为什么坐在这儿。她迷茫了一瞬，低头，看见自己左手握着一个熄屏的手机，手背上写着一行字。
她读完这行字，把手腕翻过来，看见另一行字。她想打开手机，却打不开，大概是坏了或者没电了。
她抬起头，看见对面坐着一个男人，男人气质矜贵优雅，大约是男主角宋承之，或者书中的工具人大佬裴致。
但是，他为什么这样看着她？他的眼眸漆黑深邃，眸中深处，像藏着一块破碎冰渣。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他嗓音清冽。
杨姝环顾四周，她看见自己面前摆着餐具，餐桌上有几个用剩的餐盘。
她大概原先在这里吃饭，而眼前这个矜贵男人，和她一起吃饭，大概关系还过得去。她手背上用中性笔写的字，旁人仔细观察就能看见，看来失忆的事情，并没有避开眼前这个男人。
于是杨姝坦诚地说：“我好像又失忆了，手机不知坏了还是没电。请问这里有充电器吗？”
“真的吗？”
杨姝顿了一下，“当然是真的。”
“客厅有充电器，你自己去拿。”裴致深深望了她一眼，把用完的纸巾丢到桌上，站起来，转身离开。
他走到餐厅门口，脚步停了一下，侧头看见杨姝坐在餐桌前，她打量了一圈餐厅，站起身，似乎也打算离开。
窗外阳光照在她的乌黑卷发上，她的侧颜莹白，美丽得像是一个童话中的梦。
片刻后，裴致收回视线。
契约自然是真的，他向来不屑于在这种事上作假。
他选择说出这句话，是因为他衡量了一番，觉得这句话对杨姝最有冲击力，可以让他看见杨姝下意识的反应。
杨姝的反应……
裴致指尖微蜷，离开了餐厅。
……
过了几个小时，众人吃完午饭，聚在客厅休息。
“再过几天，时空通道就搭建好啦，我们很快就能走了。”宋承之说。
裴致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啜饮普洱茶。尽管他表情平静，王驰易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兴致不高。
杨姝称赞了几句，说出一件奇怪的事：“今天早上吃完饭，我的手机忽然没电了，但是我平时都会记得充电。”
“用太多导致电池性能下降？”王驰易喝了一口冰可乐，“自从失忆后，你一直拿着手机。”
杨姝断言，“不是。”她停了一下，“录音也停了。我一直开着录音，但是吃完饭那段时间，没有录音。”
宋承之说：“裴致哥当时是不是在餐厅？我和驰易哥吃得快，每次都是姝姐和裴致哥最后离开。话说回来，裴致哥，我怎么感觉你每次都是在等姝姐？”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倾泻而入，镀在裴致的清隽侧颜上。他没有说话，只安静喝着他的茶。
王驰易看了裴致一眼，把话题扯开。
几人说着话，宋承之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杨姝埋头整理各种对话和记忆，王驰易的目光则在桌上的茶具停留一瞬。
如果他没有看错，这是杨姝赠送的那罐茶？
裴哥已经连续喝了好长时间，这罐茶——很对他的口味吗？
过了一会儿，众人说完话，各自散开。宋承之回三楼房间，说要与家人聊天；杨姝因为练习之舱暂时不能用，去了沙滩练习；王驰易瘫在沙发上，打开游戏。
“裴哥？你今天不去书房？”伴随着游戏开启的音效，王驰易好奇地看了裴致一眼。
“不去了。”裴致垂眸喝茶。
王驰易挠了挠头，没有多想，继续玩游戏。十来分钟后，游戏结束，他拿起一瓶可乐，发现裴致的目光投向了落地窗外。
他顺着裴致的目光往外看去，只见空旷的沙滩上，杨姝在练习君临剑。她的动作快若闪电，凛冽剑锋呼啸而过，细沙扬起，一旁的棕榈树却岿然不动。
王驰易仔细看了两眼，“她竟然改进了泡泡保护罩，好厉害。”
泡泡保护罩只是一个被动异能，现在杨姝却能把它笼罩在其它生物之上。而且，看这效果，它已经不仅仅只能防御裴致的攻击。
裴致不言，垂下眼睫，重新倒了一杯茶。
王驰易喝了一口可乐，再次进入游戏。
过了一会儿，王驰易的游戏英雄阵亡。他在等待复活的间隙伸了个懒腰，发现裴致仍在望着窗外的杨姝。
午后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他的侧影优雅英俊，眉目清隽，神情十分安静而专注。
看得这么认真？
今天裴哥反常地留在客厅，就是因为杨姝的练习之舱暂时不能用吗？
王驰易疑惑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距离英雄复活的秒数一秒一秒减少，他突然想到了杨姝送给裴致的那两罐茶叶。
裴哥虽然喜欢喝普洱，但偶尔也会换换口味，可是，自从杨姝送出那两罐之后，他好像再也没有换过其它茶叶。
电光火石间，王驰易想起了更多。
他想起了那道清蒸鲫鱼。
那是裴哥特地吩咐阿姨做的吗？它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餐桌上，还特地摆在杨姝面前。
还有，今天宋承之说的，裴哥的吃饭速度。
所有的那些，暗流涌动的，若有似无的，笼罩在裴致和杨姝之间的，非同一般的情愫。
原来早已被宋承之察觉。
王驰易把手机放下，略带几分谨慎地问：“裴哥？你……喜欢她啊？”
裴致本来正远眺着窗外，王驰易的声音被送入他的耳中。
裴致指尖一顿，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暂停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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