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裴致也睡迟了。他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裴致接起电话。
“裴哥，”王驰易语气焦急，“你终于接电话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裴致没有说话，他从床上坐起来，抬手看了眼腕表——十一点。
他一般七点多就会自然醒。
裴致垂下眼睫，开始发短信。
王驰易等待了片刻，大概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听不见裴致说话，连忙说：“裴哥，我们用短信吧。”然后急匆匆地挂断电话。
裴致的短信已经编辑完成，他发过去：【我睡迟了，你怎么了？】
须臾，手机上收到王驰易的回信：【裴哥，你们都在睡觉吗？我有时候会和宋承之聊天，今天一直联系不到他。杨姝也联系不上，你的电话也一直没人接。我心里很紧张。】
王驰易于异能一道上，向来没什么天赋。但他唯一一个异能，却有强大的效果——对危机的感知。
他有时候会感到紧张或不安，这往往预示着未来有危险要发生，虽然他无从得知是怎样的危险，但这模糊的感知，已经足够裴致提前做出准备。
裴致皱眉，闭上眼睛。他的庞大感知飞速笼罩住整栋房子，少顷，裴致猛然睁开了双眸。
他站起身，抬手划出一道空间之门，迈步而入，转瞬间，出现在三楼的过道。三楼有四个房间，裴致走到过道尽头，打开宋承之那间。
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他心底仍然倏地一沉。
宋承之背对着门，侧身躺在床上。裴致走近，看见他脸色涨紫，双眼紧闭。
他已经死了。
窒息而死。
宋承之房间的窗户开着，海风吹动窗帘，屋中空气流通。裴致垂眸，观察了一下这个房间——有人在这个房间使用过异能。
这个人似乎有意掩藏异能的痕迹。确实藏得很好，但仍然留下了蛛丝马迹。
循着这些蛛丝马迹，裴致发现这是一种类似罩子的异能。这个人用罩子罩住了宋承之，抽光里面氧气，宋承之窒息而死。
……
杨姝是被痛醒的。
她脚上有一道伤痕，是剑伤，血迹已经干涸，但仍然隐隐作痛。杨姝从床上坐起来，疑惑地看了看脚上的伤，穿上拖鞋，下了床，找出往生之水撒上去。
伤口飞快愈合，杨姝拿起手机，回听昨夜的录音。然而，录音里静谧如湖水，仿佛昨夜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换了衣服，推开门走出来，看见宋承之的房间门开着，裴致站在里面。
她狐疑地望了两眼，走进宋承之房间，震惊道：“承之……”
“他已经死了，窒息而死。”裴致说。
杨姝凝眉，“是谁做的？”
裴致沉默片刻，“不知道。”
杨姝手指微蜷，在屋中看了几圈，于电脑桌前停下脚步。
“我感觉这台笔记本有点奇怪。”她说。
裴致也发现了，但他专注于寻找异能的施放痕迹，没来得及去查看。
杨姝按下开机键，电脑没有反应。她又检查了一下电源和各项插头，站起身，“坏了。”
她推测道：“我猜宋承之的电脑里有什么东西，对方想杀人灭口。”
“我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裴致说，“你可以把恶魔之镜借我吗？”
他停了一下，“把一个人的头发放上去，可以看见这个人在近期经历的事情。”
杨姝惊讶。
在书中，颜真真创造的恶魔之镜有两面，被摔碎的那面，只有追踪功能；杨姝手上那面，除追踪功能外，还可以追溯一个人的过往经历。但是，宋承之之前根本没有把头发放到镜子上，这也可以追溯吗？
裴致看了她一眼，解释说：“是我改进的功能。”
杨姝急于知道凶手是谁，立刻应了一声，“好，稍等。”她回了房间，去拿镜子。
裴致独自站在宋承之的房间，目送杨姝离开。盛夏阳光灿烂辉煌，窗外棕榈树笔直高大，海风轻拂，海鸥掠过水面。裴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放在了海边，微咸的海水漫上来，一波，又一波。
他已经对凶手的身份有所推测，但并不愿意相信。
不一会儿，杨姝找到恶魔之镜，拿着它回到宋承之房间，与此同时，她说了自己的脚受伤的事。
裴致垂下眼睫，看了眼她的脚，见到她的脚面完好如初，才点点头，表示知晓。杨姝正要取宋承之的头发，裴致低声说：“我来。”
他并没有碰到宋承之，而是用空间异能，隔空取了一根宋承之留在枕边的碎发。
他垂着眼眸，把这根碎发放到恶魔之镜的背面，然后把手指点在镜面上。镜子荡出一圈水波纹，须臾，波纹散去，呈现出宋承之昨天吃完晚饭后的画面。
当时，宋承之回了房间，坐在电脑桌前，打开电脑。
恶魔之镜通常采用的是远摄镜头，对着被观察人的侧身，所以杨姝和裴致只能看见他在打字，并不能看清他在打什么。
裴致点了下镜面，让它以十倍速播放。
许久，宋承之终于从电脑桌前站了起来。他打了个哈欠，拉上窗帘，躺到床上睡觉。他房间的壁钟显示，当时是凌晨两点。
又过了一会儿，镜中的壁钟时针转到四点。宋承之的房间门忽然被从外面打开，一个人影迈了进来。
杨姝难以置信地盯着恶魔之镜的人。
那个开门的人，是她自己。
“这不可能吧。”她说。
裴致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镜面，让它以正常速度播放。
镜中的杨姝走到宋承之的床边，抬手召出泡泡保护罩——被改进过的泡泡保护罩，可以包裹其它的人或物——宋承之被保护罩裹住，随后，镜中的杨姝抽出罩中空气，宋承之没有丝毫反抗，就这样死在了睡梦中。
之后，镜中的杨姝走向电脑桌前，打开电脑，在上面敲了几十个指令，又把手按在上面，大概是施放了什么异能，电脑闪了两下，彻底黑屏。镜中杨姝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你是学计算机的？”裴致望着镜子，问道。
“是学计算机的。”杨姝说，“但是，我不会杀人。”
无论她的记忆被洗去多少次，她都没有忘记穿书前的记忆，也就是说，她的秉性并没有被改变。
之前，她出现过两次情绪波动，但她能感觉到，这种情绪波动只能影响她一刹那，且那种程度，不足以支撑她杀死一个人。
退一步想，如果幕后黑手的手段，已经强悍到能控制她违背本性杀人，那么完全没必要让她杀死宋承之，而是有许多更简单、直接的方法，达成它那未知的目的。
裴致沉默，重新点了下镜面，让它以十倍速播放。
镜中画面一动不动，只有窗外的天空一寸一寸改变颜色，从漆黑变成鱼肚白，再变成淡红色，朝阳升起，晨鸟啾鸣，过了许久，镜中裴致打开了房门。
杨姝脸色有点苍白，觉得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构陷，“可能有人制造了虚拟的影像，故意让我们看到这些东西。裴致，如果你知道我的过去，就知道我不会杀人。”
“我无法得知你的过去，这面恶魔之镜，只能看见一个人在这个世界的过去。”
裴致抬头望向她，在心里竖起一个厚厚的堤坝，把他那颗被微咸海水一遍遍冲刷的心，和大海隔绝开来。
“或许确实有人在栽赃你，”他轻轻地说，“我会暂停制作破解边界屏障的异能道具，详细调查这件事。”
杨姝说：“好。”
应该给宋承之一个交代。
裴致把杨姝送回房间，走到房间门口时，杨姝感觉有点瘆得慌，但她仍然迈步进去。
裴致站在她房间门口，凝视着她要掩门的手，忽然说，“杨姝，你搬到楼下吧，我隔壁房间。”
杨姝指尖微顿，半晌，她应道：“好。”
裴致退出去，把门掩上，等待她收拾行李。其实他并不需要以让杨姝搬到二楼的方式来看住她，只是，他担心她会害怕。
虽然她表现得并不明显，裴致还是体察到了她的恐惧，似乎——她没有如此近距离见过死去的人。
裴致闭了闭眼，想到她在龙血树森林，最后看见管理员时，她也是顿了片刻，移开眼睛，没有选择弯腰去查看。
过了一会儿，杨姝打开房门，她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到了箱子里。她东西不多，不过是一些衣物。
裴致召出一道空间之门，和她一起把这些箱子搬到二楼，他隔壁的房间里。
“你先待在这里，我去检查恶魔之镜。”裴致说。
作为嫌疑人的她，并不适合介入调查。
“等等。”杨姝叫住他。
裴致回头，阳光透过走廊窗户，镀在他的脸上。他看上去像一轮落日，浩大，孤独而绝望。
杨姝说：“我想继续去d镇边境，制作拆解边境屏障的道具。我的失忆，还有情绪波动，或许会在屏障被拆解后恢复。”
“好。”裴致抬手，用白雾变幻出一个小小的金色铃铛，“但你必须戴着它，我需要知道你的行踪，以及你正在做的事。”
杨姝皱了皱眉，权衡片刻，把铃铛接过来，塞进口袋，“可以。”
两人互相道别，杨姝划出一道空间之门，去了d镇边界，心情倏然沉重。
宋承之死去的事件沉甸甸压在她心头，带着一点苦涩的悲伤。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把绿色宝石送给了她，祝福她早点回家，他自己也期待着父母见到他之后的反应。
杨姝沉默片刻，一边观察着黑色屏障的最后三道规则，一边从指尖抽出白雾，以特定规则，制作异能道具。
到了傍晚，她制作完成。她把这个异能道具覆于黑色屏障之上，又在其上添加了几重保护罩。
异能道具开始工作，缓慢消解着屏障上的规则。杨姝站起身，她知道，再过十五天，她就能够离开d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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