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绑架
冬风这般凛冽，撞到摩天大楼上，像被击碎的岩石一般，成了一丝一缕的。活在城里头的人被这一丝一缕的风吹得竟也裹紧了外套，倒是青藤弄堂那地儿，没几栋高楼，于是风就愈加肆虐，成了土匪恶霸，在街上肆意横行，吹的路人面色发紧，活像扇他耳光。这地儿太偏，污水都遍地流，最后还是被太阳烤干，人打个架一晃而过的事情提不起劲儿，所以王玺选择在这里斗殴。
王玺站在路边儿，裹紧了羽绒服，扯着嗓子冲电话喊：“铁哥！欸，是我，王玺。今儿请您来帮个忙。嗐，学校里来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儿，想教训教训他。嗯，主要捆那个，就我女朋友看上的那个傻，把他捆到郊外那边儿，蒙起头揍一顿，让他以后看见我绕着道儿走就成。对，不出人命放心吧！嗯，七点！七点啊！弄堂这儿。好嘞！一会儿见啊哥！”
挂了电话，王玺得意的要点根烟抽抽，但打火机被这风吹的打不着火，“艹！”，他猛地甩开了那个打火机，把烟塞进嘴里生嚼两下后吐了出来。脚底捻着被嚼烂的烟，脑里幻想着周树清被揍的模样，又得意的哼着曲儿把打火机拾起来揣兜里，等着铁哥的到来。
夜色愈来愈深，周树清吃了半天也没吃完那盘饺子，要了二十个，嚼来嚼去还没吃完就饱了。
他紧张的抖腿，脑子里全是即将群架的担忧，要是荀鹭起叫来的保镖把人打死了怎么办？他来了能帮什么忙？看情况不对劲的时候立马阻止吧……虽然不想承认，但凭他的身板，上去可能只有被揍的份。
练舞的，又不是练武的。
周树清磨蹭着，沾了很多辣酱把自己的嘴辣的红油一片，嘶哈嘶哈喝了半瓶矿泉水，这片刻又见两人走了进来。
先拂开门帘走进来的男人气势滔滔，面若潘安，无比俊朗。但脸上的那股子不耐烦劲儿也很是明显，好似不是来饺子馆而是来下趟地狱。
周树清上下打量着，扫完一身后又愤愤咬了一口饺子。这人浑身上下没一件儿下五位数的，手表更是要往后再蹦俩零。
这么有钱吃什么饺子？吃海鲜去啊！左手帝王蟹右手澳龙抱着啃去啊！来这儿酸人牙根儿算什么，何况吃个饺子用得着穿套房子出来么……还是这人是来盘店面的？周树清在心底默默吐槽。
“就这么个小破饺子馆有什么好吃的，一盘饺子能好吃过澳龙？”
男人带着怒意开口。
嘿呦，还真要吃澳龙。
“离家近，方便。”
周树清又喝了口水，听见那个学生说话才察觉有这么个人，穿着安大附的校服，看着很文弱。周树清皱了眉，实在看不出这两人之间有什么联系。虽然是同一所学校的，但周树清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微信弹出了消息，刚才荀鹭起让他别来的那条消息他没回复来着，此时荀鹭起又给他发了一句：“你去了？你现在在哪？”
周树清打字回复：“到了，我在一个饺子馆里吃饭。”
荀鹭起在那边揪心的愁，回复道：“你先吃着，别出来。”
周树清：“好。”
刚回复完，就听见一声巨响，周树清抬头，看见一个醋罐子朝自己飞过来，他闪躲了一下，但那个醋罐子稳稳当当落在了盘子里。原来是那个男人摔了这个醋罐子在地上，最后醋罐子又从地上弹起来弹到他这边。
周树清惊恐的抬头，看见那个男人在吼着：“老子养你不是看你跟我演林黛玉懂吗？你不愿意去酒店那就去你家，我他妈当着你妈的面儿上你！”
声音太大了，店内所有的人都噤了声，也不敢看这边，店长想出来调和却因为看见男人怒气腾升的表情顿了脚步。
周树清低垂着头，成了鹌鹑。随后想着自己要不就这样走吧，因为实在没脸听下去了。静默片刻，他又悄悄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然后看见那个学生起身朝自己走过来，周树清简直惊恐，恨不得立马飞走去哪儿都行。
学生走过来，把他碗里的醋罐子移走，温声说：“对不起，我再给你买一碗。”
周树清余光瞥见男人在瞪他，他看了一眼就对上了男人的视线，那个男人眼里有着杀人般的怒意，周树清吓了一跳，立马摆手：“不……不用了，我吃饱了，没关系的。”
他刚要起身告辞，就见男人也起身，吓得周树清又坐下了。而这个男人一把将身前的那个学生拉走，随后把学生按在了墙上吻住他的唇，不，从侧面看更像是在啃咬。
周树清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那个学生不断挣扎着，呜咽着，好像流泪了，周树清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心觉那个男孩可怜，自己也很害怕，立马离开这家店。
刚出饭馆，就听见了一声耳光，随后又听见男人暴躁的怒骂，微弱且无助的是那个学生的求饶声。周树清犹豫了几步，最后立马转身回去，学生跟那个男人力量差距太悬殊，他得去救他。
回过身后却见学生被揪着抓着也出了饺子店，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周树清冲上去拦住了男人的去路，男人暴怒到狰狞的脸十分可怖，眼里缠着血丝，仿佛猩红色，死瞪着周树清，好似要吃人！
周树清颤着胆子，嘴唇都在抖：“有话就……就好好说，不然我就，我就报警了！”
那男人速度极快，上前将周树清一脚踹开，威胁道：“给你胆子报警，告诉那些条子老子叫靳飘！”
那一脚侧踹在了肚子上，周树清疼的蹲都蹲不住，倒在一旁捂着肚子干呕，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拎着学生的衣领塞进了车里，只留下一串车尾气。
周树清捂着肚子疼了半天，妈的，他就爱管这破闲事！
好不容易回过劲儿，又接到了荀鹭起的电话，他捂着肚子坐在地上，路上行人没几个却个个路过时瞥他一眼。周树清少爷脾气，这辈子没这么狼狈过，低着头说道：“喂……”
荀鹭起在那边儿着急道：“清清，你在哪儿？”
疼痛与心热交加，周树清脑子也轰的热了。清清？从前叫他阿树，熟络之后叫他小树，开玩笑时叫他周哥。清清是梁暖暖常用的叫法，被荀鹭起喊出来听着，竟是这滋味。
肚子不疼了，傻愣着听荀鹭起清清个没完，最后荀鹭起急道：“说话啊！清清？周树清！”
最后这一声把周树清喊醒：“我在我在。”
“你在哪儿？”
周树清瞟了眼饺子馆的名字，站起身，边拍身上的土边说道：“宏福饺子馆。红底黄字的招牌儿，打着灯的。我这么帅的站在边儿你一眼就能瞧见。”
荀鹭起开着免提，驾驶位上的苗叔咳嗽一声，带着笑意从后视镜看了眼荀鹭起。
荀鹭起无奈的笑着：“好，你等着，我马上就到。”
“嗯。”
挂了电话，苗叔开口说道：“刚交上的朋友？”
荀鹭起勾着嘴角，迟迟落不下，说道：“早就交上了。”
苗叔：“嗯，性格挺好。”
荀鹭起认同：“好得不得了，像个小傻子。”
苗叔哈哈笑了两声，接着担忧道：“鹭宝，我觉得你也不是这么幼稚的人。怎么今儿会约架呢？还不让荀总知道……”
荀鹭起看着窗外的景儿，回忆起周树清拳头打在自己胳膊上的力道，像猫拳撒娇，笑了，回复道：“有些人不打就会狗仗人势，踹两脚他就害怕你了，必须除了根。”
苗叔一直很佩服荀鹭起这样成熟的孩子。可能是随了他爹的性子，不爱热闹，性子温和。虽然他没见过荀鹭起发飙，但一定跟荀岩一样，成了猛虎暴狮，再也无法想象平常的温柔。
苗叔眼观六路，终于看见了那个宏福饺子馆，喊了声：“看见了，那个饺子馆。我把车靠这边停了，刚好过个马路就是了，省的再绕路到那边儿去。”
“好。”
苗叔将车停在一个空闲的车位处，身后那辆一直跟着他们的车坐着三个保镖。荀鹭起下车，刚要喊一嗓子，让周树清注意他这边儿，就被一个破烂的五菱面包车挡住了视线。荀鹭起皱着眉撇头，奈何周树清被挡的严严实实，怎么也看不见人影了。
但他能从灯光错落的面包车里看见有一群人下了车，浩浩荡荡的，活似绿林好汉下山吃饺子。里头就包括了王玺。
周树清原本在等荀鹭起，谁知道等到了王玺那一波人。那群人下了车直接将周树清围起来，一个将周树清的手反剪至身后，一个拿了塑料袋塞进周树清嘴里，又拿了不透光的布袋子蒙住了周树清的头，周树清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整得头皮发麻，挣也挣不动，就被一群人抬上了车。
他被撂倒在车后座的座底，被塞进嘴里的塑料袋有股子鱼腥味，很冲鼻腔。他挣扎时要呼吸，那塑料袋在嘴里时不时堵住气腔口，呼吸不得，动作幅度就小了。
匆匆十几秒，荀鹭起就看那群人下了车又上了车，车再开走周树清也跟着消失了。他瞪大了眼睛，眉头皱的死紧，恨不得夹死谁。他猛的又回过头去招呼苗叔上车：“快跟着前面那一辆车快快快！”苗叔慌张应下“好好”，脚踩油门往前直追，也不管交通法规了，只挑没人的路走。
荀鹭起心跳剧烈，仿佛被一层塑料膜包裹住，每一跳都疼。他颤着手拨通了110，通了之后立马说：“青藤弄堂，青藤路103号，有人劫持路人！快出警！”
那边的警察跟着紧张，迅速问道：“请再重复一遍地名。”
“青藤路103号，一辆五菱面包车劫持了一个小孩儿，现在正往……苗叔，那条路是往哪儿的？”
苗叔汗都快滴下来了，慌忙答道：“好像是郊区。”
“郊区！我看不清车牌号！苗叔，开远光灯！”
“哦哦，好，好。”
开了远光灯照，荀鹭起视力不好，眯着眼睛使劲看，才发现那辆车根本没有车牌号。“没有车牌号！一辆没有车牌号的五菱正在往郊区行驶！我们跟在他们后面！能听到吗！为什么不回话！”他几乎是吼着的，声音大到苗叔那滴汗都被吓落。
“先生，您先冷静，我们即刻出警！请您冷静！”
电话被挂断，荀鹭起狠狠地咬了后槽牙，那辆五菱车跑的恨不得起飞，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进那辆车里。
车里王玺扭头瞟了眼紧跟着的那一辆车，骂道：“操，那车什么毛病啊，怎么一直跟着？甩他妈都甩不掉！”
周树清就倒在脚边，王玺踹了他一脚，又说：“你那姘头没来啊？还以为你俩情深意浓，呵，那玩意儿不也就是个王八羔子嘛！哈哈哈！”说完掀了周树清头上蒙着的布袋子，一脚踩在周淑清脸上，说：“这人是个二椅子，专让人艹后门，他姘头是个男的，网上传遍了，俩男的可恶心了。就是他姘头说要打架，结果就他来了，你们说好不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车里响起了恶心的笑声，周树清扭动着挣扎了一下，被王玺踹了一脚在脸上：“妈的瞎动什么？不服？妈的，小心老子找几个艹男人不萎的把你轮了！操，天天的拽你妈呢？”
周树清气的直翻白眼，但也不吭声。其实他心中并不慌乱，他们说的越多，对他就越有利，因为他口袋里的手机开着录像。
当时他正准备录一段视频，结果被袭击绑架，慌忙间只把手机塞进了口袋中。哪怕录不上视频，录音也成了。
车停了，周树清被拖下车，这回没人抬，直接拽下来的，周树清梗着脖子才护住了脑袋不落地。
停车的地方是一段树林，枯草边野，枯木断裂。里闹市远了，连灯光都没有，那群人就拿了手机开手电筒照倒在地上的周树清。灯光太刺眼，但抵不过王玺话音的尖锐：“好！这个好！我多拍几张！回头发校园网里。”
另一人却道：“就这？能有什么劲爆的，扒了衣服拍，专门拍那根东西，嘿嘿嘿，他不是个二椅子吗？我就看他小模小样的，反正男的也怀不了孕，不如先玩一轮，玩完再在那地方塞一堆泥巴，撑死他！”
王玺听了这话后被吓了一跳，他只想揍一顿周树清，刚才说的那些话也就是过过嘴瘾，为首的那个铁哥充当司机，现在才下车，王玺向他投去目光，求个反应。他心思没坏到长蛆虫的地步，揍一顿解解气就行了，刚才那个长得像耗子的人说的话把他吓得不敢开口。
铁哥是个光头胖子，头上有一条像蜈蚣似的疤，眉毛一挑，带动着头皮动，那蜈蚣好似活了，蛄蛹着恶心人。
他点了根烟开口道：“别把人玩死就行，老子刚从牢里出来，不想再回去了。”
“那你们谁想第一个？不来我就先了啊！”
另几个都没趣儿，等着揍完人走呢，纷纷答道：“没兴趣。”
“等等！”王玺立马阻止，那耗子不耐烦的踹开他：“干嘛？你想上他？晚了！说了我先就我先！”
周树清在听见耗子说完那些话后心跳好像都要停了。
多恶心啊！这世界里藏着多少角落里的蛆虫，在黑夜降临时通通出来游走。
周树清闭上眼睛，但泪水还是从眼眶里落下。
“要不你在旁边录我上他，日后好回味。听见没有啊旁边的，光都给爷打好了！”
王玺死死制住他：“不可能！你别他妈瞎想了，犯法的事儿不能干！”
耗子好似听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几声吱笑，又道：“你们听见了吗？这啥话？这么不敢玩还装什么犊子？我告诉你，你今儿喊了我们，就得按照我们的规矩办事儿！老子今儿偏要办了他！你给我滚旁边录像去！”
说着就要压倒在周树清身上，周树清抬脚踹在耗子脸上，王玺从后背抱住耗子把他拉到一边儿，周围人一哄而上扯开耗子跟王玺，周树清一个鲤鱼打挺就要跑，又被其中一个踹到在地拖回去，他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唔唔”声。
王玺和耗子两人争执着，周围都十分混乱，而忽然远处的灯光照的大家都眯了眼，众人一齐朝灯源望去。周树清像是已经得救了，红着眼眶往那边儿望，看见那高大的身影就知道是荀鹭起。但不止他一个人，身后好似还跟了几个人，这就看不透彻了。
周树清呜咽一声，脑袋贴着充斥了烂叶烂草的地面，终于哭的不能自己。
他太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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