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薄慕寒思索片刻，“那位秦老太太说的，应该就是秦艾。”
江宸遇点头，“对，是叫秦艾。”
秦老太太给他看了照片，和笑笑很像。
薄慕寒眉心深锁，“所以当初老太太让秦御带秦艾回去，是为了骗你？”
他们想过各种原因，老太太为什么要让秦御把秦艾带回龙圣。
现在想来，似乎是同江宸遇有关。
江宸遇揉了揉眉心，“应该是。”
在知道秦艾的存在后，他就去查过秦艾的身世。
秦艾在孤儿院长大，可那孤儿院并不是什么正当的孤儿院，那女孩儿，可以说早已经被毁掉了。
而他调查的结果指向，也就是孤儿院背后的人，是薄云泽。
从他的调查结果，还有秦老太太那边的各种引导，让他一度认为，薄云泽是因为被秦笑笑背叛后因爱生恨，所以连带着她的女儿都不放过。
再加上后来老太太要把秦艾带回龙圣时，秦艾出了事被烧伤，又一次指向薄家。
江宸遇对薄云泽可以说是已经厌恶到了骨子里。
他的话让其他三个人神色各异。
薄云泽沉默的握着已经冰冷的杯子没有说话，对于江宸遇对自己的误会，没有半点想要解释。
而唐菱想到的是梦中的前世，所以前世薄云泽在北尧被害，真的是江宸遇动的手。
他以为，他在给笑笑和笑笑的女儿报仇。
真讽刺。
讽刺到她竟然不知道该不该恨他。
毕竟，那已经是前世。
毕竟，他也只是和他们一样，被秦家人耍得团团转的傻子。
可不恨……薄云泽是她的爸爸。
曾经失去一切的痛苦，依然真实到让她想起来，就无法呼吸。
薄慕寒其实也想到了这点，不过这时候不是纠结前世的时候，他只是轻轻捏了捏唐菱的掌心算做安抚。
然后疑惑道：“所以孤儿院的那些人是你带走的？”
江宸遇闭着眼，显然也已经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他有些无力，“是秦老太太。她说那些人害了她的孙女，她自然不会放过。”
薄慕寒点点头。
难怪他的人去孤儿院找人时，孤儿院早已经人去楼空。
还真是那位秦老太太在背后搞鬼。
那，好几次要杀他和唐菱的人，也是秦老太太吗？
可如果按照行事风格，她应该更想折磨唐菱才对，不会轻易让唐菱死。
这个问题一时想不通，薄慕寒暂时也放下。
而是问起了另一个问题，“江先生刚才说，听到秦瑶和秦成峰的对话，发现了某些真相，到底是什么？”
薄慕寒的问题让江宸遇脸色明显窒了几秒，然后下意识看向薄云泽。
对于这个他之前很厌恶，现在也没多少好感的男人，其实还有些同情。
毕竟他知道真相的时候，虽然心惊而痛恨，可他那时候已经不爱秦瑶了，不会过于痛苦。
至于秦笑笑，也到底只是兄长对妹妹的感情。
他是家中独子，和秦笑笑算得上一起长大，虽然喜欢的是秦瑶，但也是真心把秦笑笑当亲妹妹般对待。
而他对秦笑笑的愧疚，这么多年的自责，都是因为他曾经明明可以救她。
然而薄云泽和他不同。
男女之情，他年轻时体会过，也知道那有多折磨人。
爱得越深，越是折磨。
而江宸遇的眼神让薄云泽心脏微缩，被强烈的不安侵蚀着。
越是了解过往真相，他越是觉得窒息痛苦。
可他现在发现，好像这一切真的没有尽头。
痛苦还会不断加深，会让他永生永世都得不到超脱。
握着杯子的手指骨节冒出，手背青筋尽显。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逃。
可是他知道，不能。
他逃避了二十年。
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逃避造成的。
这是上天对他逃避的惩罚。
哪怕利刃钻心千刀万剐，他也只能承受，必须承受。
薄慕寒也顺着江宸遇的视线看过去，目光微动，“同我二叔有关？”
唐菱也紧咬着唇，看了看薄云泽，又看向江宸遇。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根据梦里老太太说的那些话。
根据之前她们查到的那些真相，妈妈的二十岁生日，一定发生了很可怕的事。
而这些事，让她不敢面对薄云泽，对薄云泽说出了分手。
却又不甘心就这么被困在秦家，困在那个噩梦般的地方，所以求江宸遇救她。
唐菱的手心被冷汗浸湿，一片冰凉。
薄慕寒同她十指紧扣，紧紧握住她。
那边，江宸遇慢慢收回目光，缓缓垂眸，片刻，低声苦笑，“我只是在想，我们当年明明都有救她的机会，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听到她的求救……”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因为他们其实都听到了。
不管是用耳朵，还是用心。
可他们，都没当一回事。
他们，都只念着自己。
江宸遇再度闭上眼，艰难得像是有刀子堵在喉咙口，每说一个字都会被重重剐上一刀。
他缓缓说：“秦瑶在和我结婚前，也就是她刚从北尧回到龙圣没多久，就已经同秦成峰在一起了。甚至，她为秦成峰生过一个孩子。那些年，她安安静静待在庄园里，我以为是她因为身体缘故不爱出门，实际上，她整日整夜待在庄园里，费尽心思在我眼皮子底下，挖出一条路来。我不在北尧的时候，她就从那里偷偷离开，庄园里的人大都已经被她收买……后来或许是怕我会发现，所以也都不敢随便离开庄园……”
他的话无异于定时炸弹，轰的一声，炸得人脑子空白。
唐菱虽然想到了某些事，却没想到秦瑶也……
而几乎是同时，她和薄慕寒都想到了一个人。
孟杭。
所以，孟杭竟然是秦瑶和秦成峰的孩子吗？
江宸遇没管他们在想什么，只闭着眼，靠在沙发背上，继续说。
对秦瑶，他早已经没了什么感情，所以在知道这事的时候虽然痛苦不已，有种被背叛和被人挑衅的愤怒。
可到底没有太过痛苦。
而最让他痛苦的是，他听到秦瑶和秦成峰接下来说的那些话。
他们说的不多，很简单，却已经足够让他整理出真相。
他才终于知道，那时候笑笑为什么让他救她。
二十岁的生日宴，明明应该是最开心的时候，可如果被自己的大哥灌醉，酒后醒来，醉发现他在自己的床上呢？
那换做任何人，应该都会崩溃。
更何况是秦笑笑那样的女孩儿。
她无法忍耐，疯了般想跑，却被秦成峰拿出来的照片和视频锁在了地狱。
很明显，不是酒后乱性，而是蓄谋已久。
而这样的事，她甚至不敢告诉自己的父母。
她只觉得羞愤欲死，没有脸面再见爱人，而她的大哥也在威胁她。
为了保护爱的人，也为了不让爱的人见到肮脏狼狈的自己，她选择了和爱人说分手……
“砰”的一声，是玻璃杯落地的破裂声。
薄云泽手中的杯子再也握不住。
他甚至已经无法再端正坐直，佝偻着腰身埋下头去。
唐菱也早已经泪流满面。
薄慕寒顾不得什么了，将她半抱在怀里，让她的脑袋埋在他颈边。
他默默的抚着她的头发，无声哄慰。
休息室里没有人再说话。
或许是都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过往的真相太残酷。
残酷到，连薄慕寒这样的人，都有些难以接受了。
他想到自己在回忆的画面中看到的秦笑笑。
很瘦，带着病态的白，可笑起来时很温和，的确如同唐菱所说，是个很温柔的人。
谁又能想到，她身上背负着那么多的痛苦。
到此刻，他甚至忍不住在想，为什么时间倒回不能再早一点……
许久许久，江宸遇才又缓缓开口，“知道了这一切，我对秦家自然没了好感，可那时候我也没想到，这事还能同那位老太太有关。毕竟，她是笑笑的妈妈。所以在她告诉我找到笑笑的女儿时，我并没有太过怀疑，我甚至以为，她也被秦成峰瞒在鼓里……直到你们找上我……”
直到薄慕晟对他说了那些，和他知道的某些真相背道而驰的东西。
他才惊觉，这其中竟然也有那位老太太的手笔。
可为什么？
单纯是为了护住秦成峰，所以要将这些丑闻压下去，再将所有导火索引到薄家。
秦成峰是她的儿子，那秦笑笑呢，不也是她的女儿吗？
这是江宸遇想不明白的地方。
可现在的唐菱和薄慕寒却很清楚。
唐菱这会儿根本说不出话来，薄慕寒沉声开口，“因为菱菱的妈妈，很大可能不是那位老太太的亲生女儿。”
江宸遇看向他，连薄云泽也红着眼抬起头来，虽然薄慕寒刚才已经同他说过这事。
薄慕寒紧搂着唐菱，“菱菱的妈妈，很有可能是已故秦老爷子跟别人生的，私生女。”
江宸遇皱眉，“你怎么知道？”
薄慕寒没有隐瞒，“菱菱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白天医生替她催眠，她有记起某些事来。对她记忆动手脚的人，就是那位秦老太太，这些，是那位老太太亲口对她说的。”
唐菱埋着头依然不说话，薄慕寒又沉声道：“不过菱菱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为了她的身体，我也没想要再逼她想起什么。”
薄云泽这才怔怔的开口，“对，没必要想起来……”
那些记忆只会带来痛苦，想不起来更好。
他现在只希望，他的女儿，不要再难过了。
江宸遇轻抿唇角，没有多说话。
他也知道，薄云泽到底是人家正牌父亲，他其实没有余地多说什么。
甚至于，他也没做到多好。
也没资格……
接下来是真没什么话好说了。
很多事已经明朗，只要等秦瑶醒过来，他们就会知道更多细节。
甚至于在薄慕寒看来，知道不知道那些细节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毕竟，知道的越多，他的菱菱只会越难过。
反正他们现在都很清楚，伤害了秦笑笑的人，就是她那些所谓的至亲之人。
想到这里，薄慕寒道：“我先带菱菱去休息会儿。”
唐菱的情绪已经很低，他现在只想带她回去好好哄哄。
江宸遇也没摆什么客人的架子，同薄云泽一样点头应允。
薄慕寒到底还是讲着礼数，又道：“我让人替江先生也安排了一个房间，毕竟是在医院，江先生将就着休息着一夜，等秦瑶醒来我们再离开。”
江宸遇弯唇，“不必客气。”
他其实也没什么心情休息，见到唐菱后，埋藏了很久的那些情绪涌上来。
让他烦躁不安。
薄慕寒这才点点头，又同薄云泽说了声，径直抱起唐菱离开。
此刻也没人会觉得他这样的姿态会太过亲密碍眼。
甚至于薄云泽还很庆幸，庆幸有薄慕寒在。
这种时候，只有薄慕寒，能够安慰到她。
房间门关上，又只剩下薄云泽和江宸遇两人。
沉默着对视片刻，江宸遇忽然叹了声，靠上沙发看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灯，“其实我也没资格说你。”
薄云泽喉咙滚动，片刻，哑声道：“能同我说说吗？”
江宸遇垂眸看向他，“什么？”
薄云泽手指攥紧，“她小时候的事。”
她七岁就去了北尧，和江宸遇认识了那么多年。
最开始的时候，他其实会很嫉妒，他从来没想过去了解那时候的她。
在他看来，那时候的她，是和江宸遇绑在一起的。
所以就连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偶尔说起小时候，他也会直接转移话题，一个字也不想听到。
可现在，他真的后悔了。
他很想很想知道，笑笑小时候是什么模样？
小小的年纪离开家离开父母，那时候，她到底过得好不好？
她那些在旁人看来甜美开心的笑，是真的开心，还是因为懂事太早，对难过的掩饰。
可不管怎么样，她一定，很可爱。
江宸遇看着他，微微眯眸，“知道了，不会更痛苦吗？”
薄云泽闭眼，“嗯，那样才好。”
越痛苦，越好。
只有这样近乎自虐的痛苦，才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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