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拾薪之人
云老城主看上去年岁不大,四五十的模样,一点不像能做暮诚外公的样子。他和暮诚在外貌上相似度不高,身上却都有种沉着的气质,让人忍不住信服。
林朝看过一个介绍八卦修仙界如今七拐八弯的姻亲关系的帖子上说,修仙界有迹可循的历史始于2700多年前,从古至今经历一共经历了上圣、归周、临渊三个时代,而云中城最早的建城时间就可以追溯到上圣时代,几经风霜而不倒,是现今修仙界传承最为久远的几大仙门之一。
暮诚的外公就是云中城的上任城主,云烈。
云烈四十岁上娶了平江范氏的大小姐范妤妍,两人一生恩爱,共育有三子一女——长子云清河、次子云清江、三子云清海和小女儿云向晚。云烈的三子均是天赋极高的修仙者,长子云清河更是在65岁就达到了逍遥境,只有小女儿云向晚是个毫无仙缘的普通人。
据传,云向晚与道尊的高徒暮寒舟在云中城千机馆开馆那日一见钟情,结为连理,没几年就生下了暮诚。这本是一对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谁也没想到,云向晚却在生下暮诚的第五年因为奎木狼妖的报复惨死。云老城主因为痛失爱女一夜白头,将云中城传给长子后便携妻闭关修炼,极少在外露面。而曾经名震一方的剑侠暮寒舟也自此销声匿迹。
奇怪的是,连暮诚也不曾提过他的父亲。林朝看到这段的时候也心生过疑惑,不过,她不是爱探究他人隐私的人,暮诚不愿提自然有他不愿提的原因,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去问。
云烈和暮诚祖孙俩高高兴兴地寒暄完,终于舍得将眼神施舍给在场的一众人。
云烈含笑看向刚才刁难暮诚的瘦小司者和“黑面鬼”局长,眼神却冷得要将人冻裂一般:“我以前就听说,我这外孙脾性不好,在外面得罪了不少人,还只当是别人和我说笑。毕竟,他是我和道尊教养长大的,为人秉性我们都一清二楚。如今看来,这传言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若是我这不成器的外孙言行有哪里得罪了诸位,还请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包涵一二。”
云烈这一番话,听起来似乎在教训暮诚,话里话外的维护却溢于言表。云烈坦言暮诚是他和道尊教养长大的,要是谁当真去指摘暮诚的不是,岂不是说云老城主和道尊教导无方?
瘦小司者和“黑面鬼”都明白这个道理,即使心生不虞,也只能卖着笑脸和云烈打哈哈,毕竟云烈不仅是云中城的上任城主,更是一位逍遥境的修仙大能。
“哪里,云老言重了。”
“云老说笑了。”
云烈不想浪费时间和无足轻重的人打机锋,拍拍暮诚的肩膀,说:“走吧,我们也别在这里惹人嫌了,长老会还有一会儿,陪外公去坐坐,咱们也很久没有一起喝茶了。”
“是!”暮诚笑着应道,牵着林朝跟了上去。
长老会代行处为了招待各分局的来客,在各配殿都有设置茶座,云烈却嫌人来人往,聒噪不堪,选了离配殿远远的一处石桌坐下。石桌椅设在爬满蔷薇花的花架下,倒也不觉得“日”光刺眼。
云烈只带了一位随从,年纪与云烈相仿,花白头发,面容严肃,肩背挺直,看着是个十分寡言的人。
他一言不发地取出糕点摆上,替三人沏上香气袭人的碧螺春,布下隔绝声音的屏障,便安静地站回云烈身后。
暮诚笑着对他说:“左爷爷,一起坐下吧,这里没有外人。”
随从惜字如金道:“诚少爷,不合规矩。”
暮诚无奈,看向云烈,希望他开口劝劝,云烈却淡然一笑:“由他去吧,这么多年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他这样反倒自在些。”说完,将目光落到林朝身上,“诚儿,不替外公介绍一下?”
云烈话里有几分调侃暮诚的意思,倒叫暮诚有些不好意思,林朝便自觉地自我介绍道:“您好,我叫林朝,是暮诚的任务对象。”
“任务对象?”云烈看了看林朝,又看向暮诚,眼中有几分思量。
暮诚眸光闪了闪,没对云烈的疑问多做解释,向林朝介绍道:“朝朝,这是我外公,你应该知道。这是我外公的好兄弟,左秋左爷爷。”
林朝便笑着向云烈和左秋问好:“云老好,左爷爷好。”
云烈不赞同地摇摇头:“诶,不用客气,你和暮诚一样,叫我外公就行。”
林朝的脸又热了起来,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过于暧昧,只好笑着装傻。
云烈也不计较,笑得十分和蔼,从精致的瓷碟中捡了两块月饼分给两人:“这是暮诚阿婆做的,尝尝!”
林朝双手接过,捧着轻轻咬了一口。月饼口感酥脆,馅料肥而不腻,林朝忍不住眯眼赞道:“好吃!”
云烈亦高兴道:“喜欢就多吃点!暮诚以前就最喜欢吃他阿婆做的月饼,这几年也顾不上回来吃一口。”
暮诚闻言愧疚不已。
云向晚走后,云烈夫妇怜他失母,时时事事都想着他,他却一心想着报仇,没能在两位老人家面前尽几分孝道。
“外公,是我让你们担心了,我以后一定常回云中城看你们。”
“你以为,我们是在怪你吗?”云烈叹道,“你天资聪颖,无所不通,从小就不让人操心。连为你娘报仇这件事,我们都没做到,你自己也办成了,我们这些老的有什么能怪你的?
你这些年来的行事作风,我们都有所耳闻。‘日中则昃,月盈则亏’,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我和你阿婆只是担心你树敌太多,后患无穷。纵然衍天道和云中城势大,但你常年行走在外,我们总有照看不及,若是你当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和你阿婆怎么对得起你娘?”
“外公……”
知道自己让两位老人如此担忧,暮诚心里很不好受,垂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桌下,林朝的手悄无声息地附上暮诚放在膝上的手。暮诚回望她,她神色平静安宁,像是明白他心里所想一样,让暮诚的心情也和缓了些。
“外公,我知道你是想劝我议案的事,但这事,我非做不可。”
云烈无奈之极,又对着唯一的外孙生不起气:“诚儿!只是一个小小登记处,即使议案过了,又能对道衍司有多大影响?树有枯荣,世有兴衰,这是几百年前就有的根,连你师祖都无法拔除,你又能做什么?不过徒犯众怒,徒增烦恼!”
暮诚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那座巍峨的殿堂,轻声说:“我记得,外公你曾经教我,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如果我分明看见一棵树上长满蛀虫,蚕食其根茎,毁坏其根基,却畏首畏尾、毫不作为,那我又如何对得起您的教诲?这树枝叶繁茂,看似还能长久地庇荫众人,可如果所有人都对它的溃烂视而不见,那大树倾倒之日,树下又有几人能幸免?
我所行所做,的确微薄,但水滴石穿,我不信,这树下只有我一人肯睁眼!我不信,我烧不起这野火燎原!”
“说得好!”林朝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暮诚,使出吃奶的劲死命鼓掌,手心都快给拍红了。
暮诚、云烈和左秋齐齐转头看她,她左右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把手收回身后,然后小声冲暮诚说:“就是说得好!”
严肃沉重的气氛霎时瓦解,云烈看着她愣了愣,然后“哈哈哈”地笑出声:“你这个女娃啊!”
暮诚无可奈何又满心柔软,心里的沉重烟消云散,跟着云烈一起笑起来,连一直面无表情的左秋也露出些微笑意。
笑过,云烈不知是感叹还是欣慰地说:“你还是真是清清的儿子,一样地撞上南墙也不肯回头!”清清是云向晚的小字。
暮诚又恢复了那副面对长辈的温和,颇为乖巧地淡笑不语。
“这些日子,小书也在帝都吧?”
暮诚知道自己瞒不过云烈:“是。”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你们年轻人的办法。我老了,明面上是帮不上你们了,但不在面上的事情,我还能替你们转圜一二。至于你的审查案,”云烈冷笑一声,“哼,我倒要看看,谁能在我面前欺负我云烈的外孙!”
暮诚原没想到云烈肯松口帮忙,毕竟云中城附庸众多,登记处的淘汰也会牵扯到云中城的利益,云烈如果因为私情在明面上支持暮诚,那只会落人口舌,影响云家对云中城及其下众多仙门的掌握,得不偿失。
云烈现在的意思是,明面上他不会支持暮诚,但一些不用摆到台面上的支持,他还是可以替暮诚争取的。
这对暮诚来说,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谢谢外公!”暮诚有些兴奋地对云烈郑重道谢。
云烈没好气地拍了一把他的脑袋:“嘿!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外公还客气!回头让你舅舅收拾你!”
“外公,你轻点,我头冠都给你拍歪了,等下还上会呢!”
林朝坐在一边,笑着旁观暮诚像个小孩子似的跟云烈抱怨,真心地希望暮诚能一直像现在这样高兴就好。
“户户~户户~”
白色的巨鸟飞落在飞仙殿上发出震人心魄的鸣叫,飞仙殿的巨门应声大开。
云烈和暮诚同时收起笑容,神色肃穆地看向飞仙殿。
云烈沉声道:“走吧,你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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