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土堆的烟囱冒着炊烟。

　　远处看来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杏花村，走近方才发现，着实贫穷。

　　处处均是土胚房，偶尔有一两辆驴拉车，都要吸引周围的孩童围观。这里的人穿的衣服大多黑灰色麻布，粗糙的紧。

　　叶小七边跟在明卿身后走着，边打量着整个村落。

　　“啪——”细微的响声，叶小七趔趄了一下，脚踩到了前衫。

　　明卿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大步流星前行。

　　叶小七嘀咕抱怨一声，提着裤脚小心跟上。

　　这着实不怪她，沐浴完后，她根本没有干净衣裳，只得穿上明卿方才换上的旧衫。且说这人身形颀长，她略显袖珍，自然手脚余出一块，难免行动不便。

　　转过前方的土房，村落的人明显增多了，且还出现了一座占地巨大的宅院，不同于其他的土胚房，这房门口均是用大理石筑起的，倒是多了一丝现代翻新的古朴建筑的味道。

　　那大理石上，更是用红漆印了两个大字——黄府。

　　看得出，这黄家应该就是村里的土财主了。

　　不大的村子，对叶小七与人私通这种事情自然早就传遍，此刻见她光明正大穿着男人长衫，眼底满是鄙夷。

　　叶小七紧走了几步，小心跟在明卿身后，毕竟人言可畏，她还不想成为这些人口水下的冤魂。

　　“叶姑娘这会儿倒知道怕了？”明卿侧头，说的随意。

　　“怎么说……我也是弱女子嘛……”最后一句话，她说的格外没底气。

　　所幸明卿没再继续挖苦，走到前方一座土胚房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想来这里就是原主大伯叶长林的家了吧。

　　叶小七细细打量着，正北方一间还算宽敞的北屋，旁边是一间小黑屋，黑屋上面烟囱倒是明显，显然是厨房。

　　而西边，同样有一个黑漆漆的屋子，常年不见阳光的样子。看来，这就是原主住的房子了。

　　那边，叶长林和妻子李桃花显然早就知道明卿会到来，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前来迎接：“明捕头，您来了！”

　　反观明卿，高冷点点头，“叶姑娘住的西屋，有人动过吗？”

　　“没有没有，”李桃花连连摇头，显然，在这家中，她才是做主的这个。不过也对，李桃花毕竟是村长李大山的女儿。

　　“嗯。”明卿持续高冷。

　　一旁，叶小七忍不住笑了笑。

　　叶长林和李桃花表情明显不自在，瞥眼看见叶小七在笑，当下更加憋火。

　　“死丫头笑什么！”李桃花瞪了一眼叶小七，说的嫌恶又愤恨，“我们老叶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不知廉耻的人，以后在村里可怎么见人……”

　　被撒了一身气的叶小七默默眨了眨眼睛，刚想说点什么，却见明卿已经走进了西屋，她只得将气咽下，跟了上去。

　　西屋内果然简陋的可怕，只有一扇小臂长的见方窗子，隐约透着点光亮。整个西屋里，回荡着铁锈与发霉的味道。

　　一张土造的床上，铺着一层枯草，和一张薄的可怜的棉被。

　　显然，这就是叶小七原主的居住环境。

　　棉被耷拉在床边，一侧已经垂到地上，地上正中央躺着一个脏兮兮的盆子，里面的水早已经干涸，角落里，还有叶小七的粗麻里衣。

　　显然，叶小七被抓奸时，连里衣都没有穿。

　　“这里被人动过？”叶小七眯了眯眼睛，少的可怜的东西，竟然还透着杂乱不堪。

　　“没有。”明卿凉声应，目光飞快在屋内扫视一圈——

　　盆子刚好在走进西屋的必经之路上，没有被人踢开或是拾起，足以证明不曾有人进来过。

　　被子上有折痕，证明叶小七每日都会叠整齐，此刻耷拉在床边，无疑证明这是她被村民抓走后把被子带落在地上。

　　一旁的桌面上，倒是整齐，只蒙了薄薄一层土。

　　土炕上，一块砖头上铺着枯草，看来是被主人当成枕头的，只是……那砖头明明平整，却在底部留了一道缝隙……

　　明卿眯了眯眼睛。

　　“你看出什么了？”叶小七越发困惑，看着身侧的男人，总觉得明卿自己的大脑里有另一个世界。

　　“一个女子，会把什么东西藏在枕头之下呢？”明卿询问。

　　“啊？”叶小七懵懂片刻，顺势回答，“自然是心爱之物了。”

　　“是啊，心爱之物。”明卿应了一声，缓步上前，“叶姑娘，你确信，你之前不曾见过其他男人？”

　　“什么？”叶小七跟在明卿身侧，同样朝床边走去。

　　明卿余光看一眼身边女子，她眉目之间倒是坦然，思及此，他眼底微困。

　　下瞬，明卿已经上前，直接连带枯草与转头一齐拿开，下方，果然压着一块棉麻素帕，分明不是女子所用。只是明卿眼底微讶。

　　“诶？”叶小七惊讶，伸手拿过素帕，“竟然还有这个……”话音刚落，她突然想到什么，烫手山芋般将素帕扔到床上，“这不是我的！”唯恐这个男人不信。

　　“这是我的。”明卿双眸复杂拿过素帕，四方素帕角落，绣着一个“明”字。

　　这还是县令夫人送与他的，说他已近双十年华，不曾娶亲，便绣了这素帕。

　　只是在杏花村追那花贼时，不知丢在何处，而今，竟然被叶小七妥善保管。

　　一旁，叶小七双眼睁大，这么说……原主喜欢的人，是明卿？

　　可……其实，她对这个捕头也有那么点……

　　这么说，她不止穿越成了原主，甚至还和原主……撞情人了？

　　但这也证明，她不是与人通奸了吧？毕竟，就算是通奸，也应该是素帕的主人才是！

　　“内什么，明卿……”

　　“什么人？”叶小七刚要开口，明卿蓦然出声，人已飞快跃至床上，一掌推开窗子朝外看去。

　　空无一人。

　　“谁啊？”叶小七追问。

　　“……”明卿没有言语，能够飞快跃至墙头，看来轻功了得。

　　“现在你该相信，我不是和人通奸了吧？”见明卿没有回答，叶小七率先发问。

　　明卿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但分明已信了。

　　“不过你没什么表示吗？”叶小七说着，老脸一红，默默看着明卿手中的素帕，“内什么，明捕头，你娶妻没？”

　　明卿眉心紧皱，伸手将素帕团在手心：“我对你无意。”

　　而后，绕过她便朝门外走。西屋东西太少，证物更是少的可怜。

　　“喂？”叶小七没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信一见钟情这玩意，就被人拒绝了，还是被一个古人，当下不服，起身便要追上前。

　　“咚——”细微响声，叶小七只觉得鼻子一阵痛意，直接撞到明卿的背，这男人竟然直接停在了西屋门口。

　　“怎么突然停下？”她控诉。

　　明卿不悦看她一眼，目光朝西屋顶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门口的地面，以及……一旁的墙角。

　　方才屋内，土地上脚印杂乱不堪，应该是众人前来抓奸所至。

　　西屋门口，脚印同样有很多。

　　但听闻有人看见叶小七的确是衣衫半露，那证明的确有人进来过。这种情况，那通奸陷害之人会光明正大进门而入吗？

　　思及此，明卿猛地走到一旁的墙根处，仔细望着，最终，在木栅栏与土墙的连接处，发现了一对脚印。

　　一深一浅。

　　“这是……”叶小七跟了上来，“瘸子的脚印！”她惊呼。

　　明卿转眸给了她一个“还不算太蠢”的眼神，直接走到北屋门口诚惶诚恐等着的叶长林跟前，“杏花村是否有跛脚之人？”

　　“有，有，”叶长林匆忙点头，“那泼皮三……林三，年轻时偷东西被人打断了腿，就在破庙西边那个茅屋里过活着。”

　　“谢了。”明卿颔首，转身便要快步离开。

　　叶小七匆忙跟在其后。

　　却不想二人不曾走出院子，门外连滚带爬跑来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男子浑身精瘦，光着膀子，黝黑的脸此刻都被吓的惨白。

　　“明，明捕头，出人命了……”那精瘦男子话都有些不利索。

　　“谁？在哪儿？”明卿飞速问着。

　　“是……是本村的林三，就在自个儿家里，被人抹了脖子，还……还把那命根子给割的就连着张皮……”

　　林三？

　　叶小七看了明卿一眼，后者眉心紧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什么时候？”最终，她没忍住问了出来。

　　精瘦男子看了一眼叶小七，想来也是瞧她不起，没有回应。

　　“何时？”明卿开口。

　　“我来时才被几个孩子发现，不过那林三的尸体已经有些发青，应该是昨日，前日……”

　　“我知道了。”话音落下，明卿已朝门外奔去，那一瞬，脚步飞快。

　　叶小七默默望了一眼明卿的背影，这就是传说中的习武之人吧？最终，她还是发动了自己的两条小短腿，跟了上去。

　　林三的茅屋前，早已聚集了好些人，里一层外一层的围着，皱着眉头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叶小七赶到的时候，明卿早已在检查尸体。

　　虽然心中早就有准备，但看见林三的模样，还是没忍住干呕起来。

　　说是抹了脖子，可分明快要尸首分家了，只剩下细细一条肉连着。下半身被用脏旧的长袍盖住，想到精瘦男子所说，应该更残忍才是。

　　看来，凶手对林三倒是恨意十足。

　　“昨日午时……”明卿低语。

　　“林三这个时候死的？”叶小七低问。

　　可明卿没有言语，只是目光不断寻找着什么。尸体伤口一刀致命，想来用刀之人肯定手法了得，非平庸之辈，这种人突然开杀戒，不可能只为一个泼皮无赖，定然是有别的目的。

　　“他在攥拳……”叶小七突然开口，指着林三尸体。

　　明卿双眸陡然一亮，毫无对死者之悲，而是……喜色。

　　展开林三的拳，里面果然有一张字条，字迹隽秀，像是出自女人之手，只是其上的字，却字字带刺——

　　“三日后，下一个，叶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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