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虎啸山庄 二

　　胖奴才也是大为意外，眯着眼打量了会儿布依，摇着肥硕的脑袋：“非也非也，瞧瞧庄主与奴才，再看看四下的警卫，嘿，哪个遮挡了容貌？敢以真面目示人，我们也。”说罢，又摇了摇头，苦恼道，“这姑娘到咱斗兽场观虎噬人，骨子里必然残忍噬血，唉，这若叫婆家知道，可是嫁不出去喽。”

　　庞庄主啜了一口掺着冰块的葡萄美酒，“胖奴才还关心起这姑娘的终身大事？嘿嘿，不怕不怕，等斗兽场结束后，我去送上喜帖，将这姑娘弄来给胖奴才暖床可好？”

　　胖奴才盯着布依许久，啧啧两声，“我观这姑娘眉宇煞气极重，嗯，不好不好，咱家怕是降伏不了。”

　　庞庄主拍了拍胖奴才白胖的手背，目光在那条金腰带上一瞟，“你这金鞭，连虎见了都要哆嗦，那姑娘性子再烈，还能烈过虎？只消用这鞭往她屁股上那么一打……”

　　声音越来越低，不乏龌龊之语，说到酣处，两人不由放声大笑。

　　李小虎默默打量着庞庄主，低声道：“江湖小道传说，这庞庄主，真身是十年前神秘消失的十二煞之一的阎王腿……阎王腿一脚能将人脑浆踢爆……”他望着庞庄主那条腿，想象着那踢爆人脑袋的情景，不由打了个冷颤，“不过又有人反驳，称阎王腿在野谷被群虎围困，最后死于虎口了……这庞庄主，到底是不是阎王腿，难说啊。”

　　布依紧紧盯着那斜坐在石椅上怡然自得的庞庄主，道：“是他，他便是阎王腿。”

　　李小虎对布依斩钉截铁的语气大为奇怪，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布依回过头，眼神冰冷道：“我便是知道。”

　　李小虎触及她目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背脊寒毛竖起，他知道，这便是杀气，布依身上散发着冰冷阴寒的杀气！

　　李小虎感觉布依不对劲，冥冥中预感将要有什么事发生，目光担忧而又带着探询的意味看着布依，想要问些什么，但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

　　布依意识到李小虎的异样，暗道惭愧，如何又露了形迹？暗暗收摄心神，极力压住心中渴望手刃庞庄主的冲动，深吸口气，慢慢放松自己。

　　便在此时，她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发现东南角落里有人观察自己。那人头戴斗笠，黑纱遮面瞧不得容貌，不过看那体形以及露在外面的脖颈手面，应该是个身材矫健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见布依望来，连忙移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前方。

　　——　——

　　负责斗兽场运转的是个面色黎黑身材短小精的汉子，姓雷，唤作雷总管。雷总管请示完庞庄主，向着一武士微微点头，那武士扬起铁捶敲了三下铜锣，高声道：“勇士上场！”

　　斗兽场下有六个石窟，均上有铁栅栏。其中一个是勇士门，那些将要与虎进行搏杀的人便关在此处。另外五个门，分别命名为甲、乙、丙、丁、戊，是关押猛虎的地方。

　　进入斗兽场时，便能听到这五个门传来阵阵虎啸，在三声锣响后，这些被关押着的虎仿佛得到了某种信号，虎啸声大作，从黑暗的石窟后传来，震耳欲聋，闻者无不心惊胆颤，屁股下的石阶，似乎也被这虎啸声震得发颤。

　　人们紧捏着衣袖，翘首以盼，即将到来的血腥搏杀场面，让这些人血脉贲张，见那勇士门还无人走出，一个个不由大声叫喊道：“快出来！勇士呢？快让我们看看你如何与虎搏杀！”

　　“既然作了勇士，就别磨蹭，老爷们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侍立在一旁的武士见勇士门无人走出，神情大怒，用铁锤敲击着栅栏，不断咒骂，提剑跨到石窟，如老鹰捉小鸡一般揪出一瘦弱少年。

　　那少年头发篷乱，衣衫褴褛，似乎预料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脸色惨白，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他被武士推搡着走到场中，目光怯弱呆滞，茫然地看了看台上看客，最后落在那虎啸阵阵的石窟，神情恐怖。

　　众人轰然大笑：“这也叫勇士，哈哈，这不明摆着送死来了么？”

　　不知谁幽幽说了一句，“这些穷人啊，为了钱连命也不要了。”

　　“是啊是啊，钱财乃身外之物，世上最珍贵的是命啊。孩子啊，你真是掉进钱眼里去了。可怜啊。”

　　这却是一女子声音，带着女性天性的怜悯，似乎马上便要擦拭眼泪了，“我啊真后悔来这了，我可看不得这少年被虎吃掉。”

　　有人不屑地反驳道：“妇人之仁，你只须记住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些贱民，活着有何用处？”

　　雷总管道：“勇士已出，请出价！”

　　勇士门一侧的墙壁上，挂着数十种兵器，均用铁链锁着，明码标价。有人道：“即便买兵器与他如何，一个毛也未长全的小子，给他柄刀拿得动么？”

　　人群一阵爆笑，有人叹了口气，“可怜可怜他吧，我出三十两，给他个长斧。”

　　每一级台阶左右，均站有两个黑衣执事，听到有人报价，立即走上前来，将银两收好，大声道：“长柄斧头一只。”

　　被锁在墙壁上的斧头立即被解下，武士一把塞给少年。那斧头约莫有三十斤，少年一把没有抓好，被斧头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看台上一片嘲讽，有人叹息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白浪费了人三十两银子。”

　　“与其死于虎口，还不如用斧子把自己及时抡死。”

　　每个虎门前，均站有一个驯兽师，手握银鞭。驯兽师高声喝问道：“选哪个门？”

　　少年左右看了一圈，在驯兽师不耐烦的催促下，方才哆嗦着指了指对面一扇铁栅门。驯兽师将铁栅门缓缓打开，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一只毛发油亮色彩斑斓的大虎猛地窜出，便要扑向少年，驯兽师银鞭虚空一挥，那老虎仿佛无形中被人打了一鞭，后退几步，精光虎目仍紧盯着少年，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将少年撕噬。

　　其余门里未被选中的老虎，不甘地扑向铁栅门，仿佛不甘心这到嘴的猎物被同伴抢去一般。一时之间，斗兽场内虎啸连连，震人耳膜。

　　驯兽师朝着看台团团抱揖，尖声道：“各位看官久等了，好戏，马上开始！”

　　手中银鞭迎空划了一个弧形，最终指向少年，蓄势待发的猛虎得到了指令，一个跃步冲向少年。看台上的众人，身子不由前倾，一个个屏气凝神。

　　那少年吓得一扔斧头，哭叫道：“我不做勇士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奈何身后的勇士门早就关死，少年死命叫喊，眼见猛虎来袭，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撕声叫道：“救命！救救我啊！我娘……病了，我不过想给我娘……我娘还不知道我……”

　　剩余的话呜咽在嗓子里，锋利的虎牙一只咬住少年脖颈，微微一停，似乎要使虎牙力度再深一些，硕大的虎头一甩，少年头颅跟身体便分离开来，鲜血喷溅如瀑。

　　人群吁了一声，有的吓得尖叫起来，听声音，这看台上还有几多女子。

　　老虎咬死少年，一边用虎爪摁住尸身，一边开始贪婪咬噬，嘴里时不时发出低呜的威胁声，似乎怕那些被困在铁栅门内的同伴抢自己的美食。

　　李小虎脸色惨白，不忍再看，连道残忍残忍。他不由望了布依一眼，见后者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李小虎心里泛起一股难言的感触，不由叹了口气。

　　稍顷，场中的猛虎已将尸身吃了大半，困在铁栅门内的猛虎们，一个个虎啸连连，时不时用拍打着铁门，恨不得立即冲出去“与虎谋食。”

　　看台上有的受不得这血腥场面，不由呕吐起来，有几个悄然离场。

　　“太可怜了，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般消逝了。”

　　一声不屑的冷哼：“可怜什么，这条贱命，一辈子也赚不了百两，这么一死，倒是赚足了百两。嘿嘿，我看啊，这可是一笔分外划算的买卖呢。”

　　来做勇士的人，十有九个都会死于虎口，之所以还有人来做，便是因为，只要来做勇士，即便最后死于虎口，也获得百两银子。说白了，便是一条命换一百两银子。

　　那条胜利的老虎，还在贪婪地享受着猎物，李小虎不忍再看，将眼睛移开。有人则叫道“这便完了？”

　　“连些打斗挣扎也没有，看得忒不过瘾！赶快开始下一场！”

　　“啪”地一声，驯兽师手中的银鞭斜劈在地上，老虎低低一吼，乖乖地拖着血肉模糊的尸体重新回到栅门内。

　　“奇哉，凶猛的老虎怎么被这银鞭一甩便吓得如同病猫一般？”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说在这虎崽刚刚生下来能睁开眼时，驯兽师便当着它的面将用银鞭母虎活活打死，这便造成了虎崽的恐惧。岂不闻人们常说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况驯养它时，也用这条银鞭鞭打喝骂，听话的，抛给肉食，稍有违背驯兽师意志的，便被活活打死。当然，每打死一只虎，都要让其它老虎围观。天长地久，银鞭积威，在老虎眼里，这可要比什么长矛利器恐怖。”

　　“这般说，我等若是拿到这条银鞭，岂不是也能让这森林之王温驯如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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