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败露
蓝袍人袍袖一甩，冷哼一声：“崔公子莫要再戏弄在下了，这四个里面，哪有刘家丫环。”
话音甫落，蓝袍人适才想指认的那有着一张可爱圆脸的少女扑哧笑了起来：“就是我啊，刚才你一抬手，我还以为你要指我呢。”
蓝袍人霍地转身，瞪着圆脸少女：“你说什么？”
那少女被蓝袍人双目崩出的火焰吓得后退一步，结巴道：“我是彩儿啊，是夫……夫人的贴身丫环……”
崔安玉道：“这确是刘夫人丫环，你既然在刘府潜伏了数月，又怎么连她也认不出。”
有人与刘岩私交甚好，见过刘夫人，对其丫环当然也有印象：“这小丫头确实是刘府丫环，我夫人哪次去，都要夸这丫头机灵，怎么惊花大盗……”
崔安玉冷笑道：“还敢说你是惊花大盗么？嗬，怎么，要不然我们再问问你刘总镖头的家门口朝哪？几进几出的院子？”
蓝袍人一颗心坠到了谷底，同时又涌出一种成功唾手可得却又失之交臂的不甘，他擢过挂在兵器架子上的银枪，一枪戳死了那圆脸少女，又举着枪向崔安玉挑来。
崔安玉跳开身去，冷笑道：“小爷要活捉你，撬开你的嘴瞧瞧是你指使的你！”
摆开招式便要与那蓝袍人周旋，那蓝袍人喉咙虽然发出一阵怪响，“呛”地扔下银枪，两只手指狠命地抓着喉咙，他使劲咳着，仿佛嗓子里卡了一口浓痰。
戏台骤然生变，另三个少女早吓得哇哇滚下台去。
从盗狼戏开始，到结束，剧情接二连三的起伏转折，到了最后，这身份本就被大家确认无疑的惊花大盗却又是个假的，众人还未适应这大反转，条件反射性地握着兵器，一个个却又如同泥塑般呆立不动。
崔安玉见蓝袍人已有了性命之忧，手中灌了内力去推拥他的背，想助他吐出咔在喉咙里的浓痰。
只见蓝袍人“啊”地一声，却是吐出一口焦黄泛黑的浓液，滴溅到崔安玉的手上，立即灼烧出一片疤痕，蓝袍人身子一挺，却是死了。
被吩咐守在四下随时准备控制戏台的士兵，此时也得到指令，立即去捉拿一众戏子。
一众戏子纷纷抢了兵器，却不是砍向气势汹汹地士兵，而是砍向了自己同伴。
士兵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李小虎愣了愣，叫道：“留活口！抓活口！”
为时已晚，这些戏子似是事前有过约定一般，有些杀死同伴就没有人来杀自己，便自刎而死，先前表演惊花大盗幼年的虎子，举着一把刀，哭叫道：“爷爷，我下不了手……我不想死……爷……”
一句话未说完，便被老戏主砍倒在地。老戏主长啸一声，神情痛苦悲忿，叫道：“主公，人事已尽，天意如此！天意如此！”横刀自刎。
—— ——
盗狼戏是一场政治阴谋。
水木柳一片静寂，大家似乎都在慢慢消化着这样的结果。过了片刻，嘈杂声渐起，士兵们开始收拾着残局，台下的江湖汉子，有些眉头紧皱，似乎还在探究着这件事的本质，有些则在借此机会，彼此攀交起来。
布依几步掠到了蓝轿旁，叫道：“二哥！”
她下意识地要去掀开轿帘，但因听说安茹被蛇咬了，中了蛇毒不能见风，临碰到帘子时又把手收了回来。
布依连叫了数遍，轿帘内却是无人应声，她心中狐疑，先把轿帘掀开一道缝瞧了一眼，最后猛地掀开。
车厢内空无一人。
布依大为失望，走到戏台。崔安玉正半蹲着身子，用银针挑着蓝袍人吐出的黏液，挑出软趴趴的一物，仔细辨认下，低呼声：“江湖又出现了新玩意，我以为他中的是虫蛊，没想到是蛇，这是蛇。”
李小虎道：“前番在落日洞时，蛇艳夫人不也透露自己在研制蛇蛊么，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手笔。”
崔安玉瞧见了布依，从她失望的神情似乎瞧出了她要问些什么，道：“安姑娘中了蛇毒，解药需牛尾草的液汁，派出去的人寻到了，二爷便带着安姑娘去了。”
布依道：“就不能让人把药草带来？”
崔安玉笑道：“想着呢，可那牛尾草一经拔下便迅速枯萎。这次没能见到你，二哥也极是遗憾呢。”
布依没在说话，蹲下身瞧着蓝袍人，伸手捏了捏他尚有余温的尸体，道：“没想到除了韩异人，世上还有其他人会这缩骨功。”
正要起身离开，似乎觉了什么，伸手在蓝袍人耳边一捻，那张脸皮起了褶皱，她手指轻轻一撕，一张□□便被撕了下来，露出了另一张脸。
这张脸大半已被毁去，嘴角至耳边，横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布依与崔安玉相互看了一眼，“韩方异传言半张脸已被毁去，这莫非便是……”
崔安玉道：“韩方异！”
士兵们将盛着□□的琉璃罐收整起来，其中一个用来装了那摊残余着半条小蛇的黏液，以备有关府门研究。
一个士兵小声嘀咕道：“那无面谷真是诡异骇人，这一张张脸皮，简直能把人换个身份。”
布依心道可不是么，她先前做过的大案，哪个不是用了□□。现在的韩方异，还有秋月痕进府之初，不也用了□□伪装成了刘驼子……
想到秋月痕，布依某根弦似乎被撩拨了一下，她用的□□，全都是重金买来的。而刘驼子一直活跃在王府内，秋月痕要用他那张脸，只能是亲手剥下的！
有什么东西在布依脑海中一闪而逝，她脑海中模模糊糊浮现出什么，但似乎又什么都没有。正当她努力追寻这种感觉时，只听李小虎道：“王爷！”
这是一种明显压抑着兴奋的语气。
李小虎瞧见秦放脸色一沉，知道自己又叫错了，改口道：“公子，你看看这。”
李小虎拿的一枚令牌，其后刻着三个大字。“宣王府。”
—— ——
秦放出行以来，身份一直保密，在水木柳因事态发展，不得已才透露给了青州牧，并示意其不得泄露，以免惊动四下。
但青州牧无疑是第一个受到惊动的人，在得知秦放的身份同时，一边增派人守暗中保护秦放安危，另一方面，令人将自己置于附近的四进宅院打扫出来，针对秦放的习惯，布置得干净大气。
当然，也免不了马不停蹄地从城内请来聚香楼的顶级厨子。
他所料不错，“盗狼戏”结束后，秦放一行果然要落脚此处，青州牧及时将自己的所做的准备告诉负责秦放住行的的刘奇，果然得到了刘奇的赞赏。
现在，秦放与青龙帮等一众便坐于宅院大厅内。
十个食案，分摆着珍馐美味，侍奉的丫环及时添酒换菜。
秦放与崔安玉重新见礼，并称这次未能见到陈昭阳，分外遗憾。崔安玉也转述了陈昭阳对秦放的瞻仰之意，表示绿水长流，期待下次与秦放相见。
秦放举盏道：“亏崔少侠及时上台戳穿蓝袍人的假面目，否则这事可要本王伤脑袋了。”
崔安玉哈哈一笑，道：“二爷临行前，看到贵府李公子已经在台上诘问冒牌货了，当时二爷便道，既然敢假冒，肯定把这些事都做了准备，想从这找突破口，正中他下怀，不若去问问刘前辈，他夫人若也陪着来了，这事也好办了。”他扫了众人一眼，神情有几分得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事态发展果然不出二爷所料。嘿嘿，我也是经二爷提醒，才知这么个简单办法。”
秦放道：“所以你假摔，将纸条传给了刘前辈，好教他配合你。”
崔安玉赞道：“王爷好眼力。不错，我确实趁机将计划告诉了刘前辈。不过后来那蓝袍人差点要猜到刘府丫环了，我故意高深莫测地一笑，果然让他生了疑点。哈哈哈，只可惜折了刘府丫环。”
一众人纷纷称赞着陈昭阳的神机妙算，兼崔安玉的随机应变，这让同样上台质问蓝袍人却失败的李小虎脸上挂不住，闷着喝了几口酒。
侍奉的丫环又为众人换上了一份糯米排骨，崔安玉夹起来吃了一口，“这道菜做的真是不错，排骨蒸的刚刚好，糯米的香气也渗了进去。”用筷子点了点桌上的那陶罐，摇了摇头，“不过这焖肉，却不如我们山上的厨子做的好。”
李小虎闻言脸色一变，不由看了秦放一眼。秦放微微一笑，“贵帮的高厨技术原来这般好，可幸山上的兄弟有口福了。”
崔安玉叹了口气，“不过可惜了，敝帮厨子上月本想给兄弟们弄点野味，孰料追赶野猪时不慎落崖摔死了，肠子流了一地，不知有多惨。”
秦放执筷的手微微一顿，崔安玉目光灼灼看着他，道：“王爷不知有好厨子推荐么？山上的兄弟整天水煮白菜的，日子可不好过。”
秦放道：“天下谁不知青龙帮？若打个招募，好厨子还不趋之若鹜？本王的推荐，怕入不了贵帮法眼。”
布依不由看了两人一眼，两人明显是话中有话。只听李小虎道：“闻无箭公子箭术非凡，在下分外久慕，不知崔少侠可否赏脸小露一手，让我等瞻仰瞻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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