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演戏
封皎皎看出楚延心中的疑虑，她知道自己一定被师父怀疑了，于是老老实实走到他面前解释。
“其实我……不是凡人。”
楚延看着她，不做声。
“我是别处来的小妖，刚刚修炼成形没多久，来到浮屠山，不懂规矩，才被这里的大妖追杀。”封皎皎想了好几天的措辞，没想到这么快便用上了。
“浮屠山，有大妖吗？”楚延抬眉问道，怎么他来了这么久，没看到呢。
“自然是有的，哥哥不知道而已。”
说着说着抚上了楚延的墨发，长发及腰，青丝柔软，还带着微微的暖意，有多久没有体会到这样的热度了呢？
还好上天待她不薄，她没有彻底失去他。
楚延微微别开身子，虽然之前抱过，他还是不太习惯与人过分亲近，奈何这小丫头偏偏喜欢动手动脚。
但是自己却并不排斥，甚至还有些熟悉。
“我和你不同的是，”楚延捋了捋被弄乱的长发：“我是个略通法术的小仙。”
封皎皎点点头，不揭穿，毕竟她也在演。
“哥哥居然是神仙？我们妖界最神往神仙了，我能拜师吗？”
“不能。”楚延拒绝很快，不带任何的思考。
“为什么？”
“我本就是个无名小仙，自己都学艺不精，没什么可教你。而且，我曾答应过我徒弟，不会再收第二个。”
他是万万不敢再收徒了。
封皎皎知道楚延说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彼时天帝想将自己的幺女拜楚延为师，楚延没答应也没拒绝，自己生了师父三天的气，最后还是楚延妥协答应她不再收徒。她没想到师父还记得，一时间又是开心，又是酸涩。她没想到她最大的敌人是自己。
当时的师父，是带着怎样的心境赴死的呢？
封皎皎不敢想。
哪怕是驰骋天下的魔君，也有无法应对的话题。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心虚道：“那她真是幸运。”
这其中，幸运的是谁，不幸的又是谁，她比谁都清楚。
“也不能这么说，是我答应她的。”出尔反尔不是他的风格。
楚延觉得不能放任一个小妖去盖房子，于是也动身加入。
这对他来说是一次新奇的体验，从前他只需挥一挥手，所有事情都能按照预想的那般去完成，现在呢，也差不多，也是靠手去完成，就是累了点。
楚延发觉自己需要将宽袖改窄，方便干活。
他脱下外袍，掏出针线，开始缝补。
封皎皎突然想起师父会针线，之前就觉得好奇。
“哥哥竟还会针线？”
“从前我那小徒顽劣，衣服经常不是这里破了个洞，那里露了膀子。为防她穷奢极欲，我经常寻些相似的布料给她缝补。她总觉得缝补衣物没面子，不过那时我的技术确实也差些火候。”
楚延那时手艺虽不及现在，但是总是变着花样缝补，叫人看不出端倪。彼时他刚刚收徒，总是悉心照顾，无微不至。
现在发现到头来不过一场空罢了。
封皎皎发现一个人的心情是真的可以被时间改变。
比如她现在就很想让师父帮她补衣服，虽然她衣服没坏。
弄坏不就完事了？
她略施法术，趁师父低头缝补，将后背处的衣服搞了个洞。
“哥哥，我刚刚就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你看是不是我的衣服也坏了？”
封皎皎转过身去。
楚延抬头，盯着封皎皎外衣后背处破的洞，不说话。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现在怎么坏了？
“坏了话，脱下来吧，我给你补补。”
封皎皎目的达成，开心至极：“许是刚刚盖屋子不小心勾破了。”
楚延看着面前红色的外衣，这几天相处下来，他知晓这个姑娘喜欢红色，便拿出他之前备着的相似的颜色补了一只团成一团的狐狸上去。
封皎皎拿在手里爱不释手，整个头发丝都在喜悦。
楚延也被这笑颜感染，低头浅笑。
封皎皎没有错过他的笑意，扑进楚延怀中，双臂环住他紧致的腰身发力抱着楚延转了一圈。
楚延惊呼出声，但封皎皎没有将他放下来的意思，抱着又转了好几圈。
“你先……先放我下来。”楚延整个人看似淡定，其实气息不稳，都是这个少女惹得。
封皎皎狡黠一笑，明媚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意气，她缓缓将楚延放下，看着他。
楚延被他盯得别扭，别开脸去。明亮的眸子掩在纤纤长睫之下，别有一种柔和之美。
封皎皎越来越难掩住内心的悸动，她知道自己亏欠师父，所以想要一心一意对他好。可是她越接近这个人，越把持不住自己。
怎么办。
好想更进一步。
可是更进一步做什么呢？师父若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还愿意待在她身边吗？
封皎皎内心矛盾，暗暗下定决心绝不能让自己的身份被揭穿。
“一激动没忍住就……对不住哥哥。”虽然讲着抱歉的话语，封皎皎面上却并无道歉之意。
修炼之人力气自然是与寻常男女不同，女子经常抱得动男子，何况向师父身材这样美好的人。
“咳，下次不许这样。”楚延咳嗽一声，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拿出自己长辈的威严。
当真是自己老了，不懂现在年轻女孩的思想。
封皎皎趁着楚延去修炼的当口，偷偷跑回了魔宫。
询问魔宫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两位护法汇报完毕后也不知封皎皎听没听进去，便都相顾无言沉默不语。就在他们暗暗松一口气时，座上的人突然询问：“星霜，你给本君说，本君之前拜师时的衣服都放在哪里了？”
星霜不知道魔君陛下突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只好如实回答：“回陛下，您拜师时的衣物早就烧了。”
“烧了？”封皎皎震惊，从座上大步踱至星霜面前：“谁让你烧的？”
星霜却也并不害怕，多年来陪伴魔君陛下，知晓她的喜怒无常。
“陛下呀，之前离锁阁整理了您早些时候穿了几次便不穿的衣物，堆在阁中不是办法，便问您如何处置，您说烧了，您忘记了吗？”
封皎皎仔细想来，好像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顿时又恼羞成怒：“你怎么不阻止我？”
星霜：“……”
星霜忽而又似想起什么便说道：“当时是暗尘护法来知会您的。”
封皎皎又面向暗尘。
暗尘本来还在看好戏，没想到锅又轮到了自己头上，关键这锅确实他甩不掉。
“当时情况确实如星霜护法所言，可若是我说了陛下会听我的吗？”暗尘真诚发问。
“不会。”封皎皎回答地理直气壮，一个小卒，敢跟我叫板？
“所以臣便依陛下所言办事。”暗尘忽而唯唯诺诺起来，叫封皎皎有些不适应。
封皎皎盘问无果，便只好打发他们下去。
瞧瞧自己干的好事。
她脱下自己的外衣，抚上后背处团作一团的狐狸图案，小狐狸还眯着眼睛，浅浅地睡着。
封皎皎眼中敛去凌厉，她这一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事便是弑师，现在师父回来了，她却不敢相认。
即便当时挑拨他们师徒情谊的人已经被她除去。
可是破碎的东西还能再次拼回来吗？
拼回来还能完美无缺吗？
她不知道。
若是此时有人进来，看到自家魔君暗自神伤，必定不敢相信，只会觉得自己看错了。
他们只知魔君喜怒无常蛮不讲理。
楚延今日照例喜欢在浮屠山深处寻找灵力充沛的地方修炼，可是今日不同往日，他发现了地上躺着一只狸花猫。
狸花猫瘦瘦小小的，背脊上还有不小不大的伤口。
小狸花见到楚延靠近，本能地开始警觉，想跑，可是发现迈不出腿。
因为楚延用法术禁锢了它。
楚延伸手抚上它的背脊，狰狞可怖的伤痕便消失不见。
大抵是死过一回，所以见不得这些可怜的生灵。
楚延摆摆手，示意它离开。
小狸花看了它一眼，走了几步，便又回头，之后便向丛林深处跑去。
楚延又向深山处行了很远。
它的后背不停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始他还不以为意，现在却发现这声音分明是追寻着他而来。
于是他便停下，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跟着他。
听声音应该是个小家伙，若是大家伙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开溜？
他寻了颗看起来靠谱的古树，躲在树后。
声音越来越近，一个小黑团窜出丛林，喵喵叫了几声。
原是刚刚那只狸花猫。
楚延放心现身，狸花猫看到他，犹犹豫豫，想靠前又不敢靠前。
“你是来找我的吗？”楚延蹲下身子，白衣曳地。
小狸花终于不再矜持，缓缓靠前。
浮屠山灵气深厚，所以生长在这里的生灵都具备一定的灵性。
它用小脑袋蹭了蹭楚延修长有力的手，向他示好。
楚延看着它瘦弱的身子，于心不忍：“那你跟我回家吧。”
楚延抱着它站起身子，小狸花听话的依偎在他的怀里，满意地叫了几声。
家里的成员好像越来越多了。
粮食不够用了！
虽然家里那位小丫头好像很富裕，但是出于这该死的自尊心，他是万万不好开口问她要钱的。
楚延想着要不找个机会，下山卖艺去了？
封皎皎没想到自己回了一趟魔宫，自己的师父就给她找了个小情敌回来，让她觉得很是不爽，但是自己又无处发作。于是只好暗自生气。
小狸花也只和楚延亲近，一旦封皎皎靠近便会竖起长尾，发出咕噜咕噜声，每每几次都是如此。
封皎皎越想越气，几时受过这样的憋屈？
还奈何不了这小东西了？
封皎皎趁楚延做饭的间隙，使用法术使它无法逃跑，一把提起它的后颈准备教训。她看着面前的狸花猫无法动弹的模样，便想笑。
“小东西，不准靠近我师父，听到没？”
“他是我一个人的！”
封皎皎和狸花猫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看着无法反抗的小狸花便又又把它放回了地上。
末了还是忿忿不平道：“不听话就把你扔出去。”
她当然只是威胁并不敢真的把它扔出去，毕竟师父喜欢它。师父向来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喜欢它，光是这样，她就酸的要死。
楚延并不清楚刚刚一人一猫的交战，他除了给封皎皎准备晚饭之外，也给小狸花准备了晚饭。
只是他把吃食递过去之后，小狸花表现得并不是很开心，甚至还有些畏畏缩缩。
楚延微微蹙眉，刚刚不是还很亲昵？这会儿就冷淡了？
封皎皎暗自开心，愉悦地扒着碗里的东西。
楚延看着这一人一猫莫名地和谐，展眉舒心。
小狸花吃的比封皎皎快，毕竟封皎皎要干十碗饭。
楚延便开心地抚上小狸花的毛，舒适柔软，触感极佳。
小狸花不免战战兢兢，她能听懂封皎皎的威胁，因为她是一只颇有些道行的狸花猫。
可是这是主人自己凑上来的，并不是自己靠近的，所以她笃定，封皎皎对她没办法，更不可能赶走她。
楚延哪里懂得一只小猫咪这么多的心思，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小狸花的耳朵，说道：“阿意，你说该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
封皎皎微怔，这是师父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虽然并不是自己的本名……
她似是受到了蛊惑，觉得有这只猫在和自己争宠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哥哥决定就好，它应当很喜欢你。”
“不如就叫小狸花？”楚延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名字能取。
小狸花喵喵叫了几声，蹭了蹭他的掌心，弄得楚延心中似有一片羽毛轻轻拂过，他浅笑低语：“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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