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煅体术

　　到达传道殿时，里边授课已经接近尾声。

　　两人悄悄从边门溜进去，寻着空蒲团坐了。

　　殿室不大，一头靠墙有个约一丈见方的矮台，授课弟子就站在台上讲，听课的弟子则坐在台下稀稀疏疏摆放的蒲团上。

　　如师兄所说，在这听课的大部分都是未满十岁的小孩子，因为太小有的根本坐不住，在蒲团上不停扭来扭去，身边的凡人侍从则小声地劝说。

　　因为人多容易引发纠纷，加上为了锻炼弟子心志，岐山宗规定宗门弟子不得在门内私自蓄养奴仆，只有这传道院除外。因而院内弟子也就格外骄矜，颇看不起院外弟子。

　　看到牧融霜二人进来，坐在旁边的一个□□岁的靛衣小女孩轻蔑一哼。

　　基础知识不难学，一般修士十岁之前都能学完。十岁后还来这听课的修士，大都悟性极差，才会学了很久还没学会。

　　刚进来这俩人，男的有行气二转了不提，女的才一转，穿着凡衣，显然家世不怎地；看起来虽然不大，但不是他们传道院的人，必然有十岁以上了还跑来蹭课，肯定资质差，悟性也差，这种人居然能进岐山宗？

　　她瘪瘪嘴，真是让人不爽。

　　这种人就和那个婢子生的傻子一样，根本没资格和他们同处一室。岐山宗竟然还规定什么所有弟子一视同仁？她才不要！

　　她把蒲团往旁边挪了挪，以示不与同流之意。

　　根本没注意她的小动作，牧融霜的心神已经完全被台上之人吸引。

　　台上一女修正在演示符文。

　　“……刚给大家介绍了常见符文纹案。辨认符文只需要认识纹案就好，但如果哪天想自己制符，就必须弄懂符文的真正奥秘。”

　　她一手掐诀，另一手双指并起，在空中迅速画出弯弯扭扭的一笔。红色光芒只留存了两息，很快破碎消失。

　　“这是最简单的火球符符文。自己制符不能只会画纹案，更重要的是要弄清其灵力排布。灵力的大小属性在每一笔中都有变化，要细细去体味这其中的微妙变化，最后画出来的符文的灵力构成必须和谐稳定，才能长久保存，形成符箓。”

　　“微妙变化……”牧融霜喃喃。

　　她确实可以从那女修刚画的符文纹案中感受到其细微变化，也的确发现有种神妙的和谐稳定之感。但又好像缺了点什么，缺了什么呢？

　　“当然，达到这个程度需要长久的练习，制符或者任何技艺都是一样，学习需要花费大量灵石和精力。在座各位当前最重要的还是修炼，最好到三转再考虑旁门技艺的事。”

　　“无聊，我就算修到凝真也不会去学这种东西，能买的东西为什么要自己学？浪费时间。”靛衣小女孩悄声嘟囔。

　　“今日的讲授就到这里。”女修宣布散堂。

　　牧融霜神思不属地回到自己洞府。

　　进了修炼室，习惯性地盘腿坐下，回忆着火球符符文，学着那个女修的样子在空中划了起来。

　　她眼神专注，眨也不眨，一刻不停地划着，后来甚至不自觉地带上灵力，直到丹田传来一丝疼痛，才清醒过来。原来灵力用尽了。

　　还是没能抓到那个关键。

　　她摇摇头，要是能真实地画个符文就好了。可惜她现在灵力还是太弱，连一个火球术也发不出，更不用说火球符文。

　　叹口气，法道修行，说到底还是以灵力为本，没有灵力什么也干不了，是她操之过急了。

　　如那个女修所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修炼。

　　**

　　“师父。”

　　进了小院门，牧融霜对乾平真人一行礼。

　　“感觉如何？”乾平真人还是一贯地温和。

　　牧融霜想了想，“头已经不疼了。”

　　“恩。”乾平真人点点头，“你修为不够，不能自己化开寒丹，药效恐怕只吸取了五分之一，但是看来已经足够，可以开始修炼了。”

　　牧融霜闻言脸上扬起笑容，“终于可以修炼了吗？”

　　乾平真人看她的样子不由忍俊，“你这个年龄的孩子愿意沉下心来修炼的太少了。朗儿大你四岁都还是小孩子心性，怎么偏你是这么个怪胎。”

　　“我从小就是怪胎嘛。”牧融霜仍笑着，眉眼间却不经意带了些阴霾。“其实徒儿只是不喜欢睡觉。”

　　乾平真人面色一正：“还在梦魇？”

　　牧融霜点头。

　　乾平真人皱了眉头，“那还是先不要着急修炼了。”顿了顿，又道：“我看你最好还是先修煅体术。”

　　“煅体……”牧融霜微微讶异。

　　煅体术是一类法门的统称。

　　有别于灵力修炼的利用灵气洗练经络丹田，它虽然也利用灵气，但更多的是用来打熬筋骨，增强肉体，以求达到一力破万法的境界。

　　修炼煅体术所需的资质也不是灵根，而是“根骨”中的“骨”——仙骨。

　　牧融霜记得她的仙骨等级是玄等，天地玄黄四等中，属于中偏下的资质，修行煅体术优势并不大。而且岐山地界不重煅体，功法也少，修行很困难，是以她一直没考虑过这事。怎么今日师父突然提起来了？

　　“你可知仙骨资质凭何而定？”

　　“膻中精府。”牧融霜很快回答。

　　“不错。”乾平真人满意地晗首，“以你的精府大小来看，当属玄等仙骨。但一般玄等仙骨精府中应天生驻有四至六滴精元，你的精府中却只有两滴，与普通人相差无几。说明你体质天生不足，许是在娘胎里受了什么损伤。”

　　“修界修士怀子不易，通常都会小心呵护，很少出现这种情况。不过你既是从凡俗来，生母又是在战场上得孕，若在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也属正常。本来这种不足不必刻意理会，修炼之后自会自然补足。但你的情况明显已经影响到了神魂，才会头疼梦魇。你接下来要修玄冰九阵，须得谨慎小心，对这种差错还是不要放任的好。”

　　他沉吟片刻，拿出一片玉简，“这部《淬体方》是我偶然得来，并不是多高明的煅体功法。只是为了补足天生不足，倒也够用了。你先参悟一下，所需外物我会让外事堂送到你洞府。”

　　牧融霜接过玉简，眉头微皱，“煅体术不是修行困难，须长久之功吗？那修炼……”

　　乾平真人笑道：“你还真是猴急！既然着急修炼，恩……那这样吧，从明日起，你白日来我这里修炼灵力，夜晚便回自己洞府煅体。有我的看护，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牧融霜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那多麻烦师父。”

　　“不妨事。去吧。”

　　牧融霜正色施礼告退。

　　回到洞府，她粗粗翻阅了下《淬体方》。

　　功法并不难懂，只是需要大量的外物，配合丹药和药浴，以外来灵气打熬筋骨，达到煅体的效果。

　　据功法上说，到行气期大成可以将骨肉锻炼得如同铜铁，寻常的法术法器都伤害不得。听起来倒是比同时期单修灵力的法修要厉害，不过煅体的路子相当艰难，不仅耗费时间长，进阶也要困难得多，一向不为修士所喜。

　　她对于修炼煅体术并没什么异议，横竖她现在对修炼还没什么概念，既然师父说这对她好，她听着也觉得有理，那便炼吧。

　　只是现在没有相应丹药药材，只能等外事堂送来了。

　　既无聊，她便在脑海中翻阅起《玄冰九阵》来。

　　这部功法不愧为上古功法，神奥难言。口诀中许多字她敢肯定她以前绝不认识，现在却莫名都能认出，上古识经果然玄妙！

　　她慢慢翻阅着，这部功法蕴含的“经验”实在太真实，让她很想现在就开始修炼。但想想还是听从师父的嘱咐更加稳妥，才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冲动。

　　不过心中仍然欢喜，她有预感，这部功法的修炼会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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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炼的日子流逝得飞快，时间很快翻过了新的一年，到了来年正月。

　　在凡俗，这是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会喜气洋洋度过的大节日。修界没有过年的习俗，却也习惯在每年开端的这段时间整理处置那些纷繁复杂的俗事，或者大事。

　　今年就恰逢岐山宗十年一度的大日子，平日都各安己室的修士们纷纷走出洞府，往一个山头聚集而去。

　　那原本空旷的山头如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聚集了岐山宗近八成的凝真弟子以及近半数的行气弟子，颇有些万人空巷的味道。

　　兽园的山栖燕早就租空了，还不停有传讯符发来求租，闹得弟子手忙脚乱。而那些没能赶过去的弟子，茶余饭后谈论的多半也是这件大事。

　　不过这一切的嘈杂，都被阻隔在了牧融霜洞府外。

　　从一桶黑漆漆的浴液中走出，一掐诀，身上残余药液很快蒸发，穿上法衣，内视了一下，牧融霜满意地弯了唇。

　　膻中精府中已安安稳稳地躺了六颗晶莹饱满的精元，每一颗都随心脏的跳动微微颤动着，就好象在呼吸一样。

　　煅体术修炼了五个月，终于把精元补全，她感到身体前所未有地轻盈健硕，从幼时就伴随的病弱终于离她远去。身体畅快了，心情也变得明媚起来。

　　且从今日起，她不必再修煅体术，可以专心修炼灵力了。

　　再次内视丹田，拇指大小的空窍中已经有了两团半片指甲盖大小的灵力。虽然仍然很少，但五个月的时间修炼到这种程度已是十分不错。

　　正如她所料，玄冰九阵的修习十分顺利，比炽焰诀的修炼要顺畅得多，结果她不得不用更多时间来修炼炽焰诀才能保证体内两种属性的灵力平衡。饶是如此，她的修行速度仍比常人快得多。

　　只是……她愉快的神情中又浮出了一点忧虑。

　　不知为何，假如将两团灵力放在一起，冰灵力就会缓慢地蚕食火灵力，最终火灵力会只剩下一半，而冰灵力却并不会增长太多。

　　她百思不得其解，询问师父也无果后，只好自己刻意控制，将两团灵力分隔开来。

　　幸而她对控制灵力掌握得相当得心应手，到如今也没出什么问题。

　　可是这样终究不是办法。修炼时间长了，两股灵力终究还是会碰到一起，到时真的要让冰灵力吞掉一半的火灵力吗？

　　甩甩头，如果实在没办法，也只能这样了，大不了损失的灵力再修回来就是。

　　不再想这个问题，她神色轻松地抱起大浴桶，出门走到山道边，把桶中药液倾倒到山壁下。回程的空桶就不必抱着影响视线了，干脆单手举在身边。

　　回过身，眼前突然冒出三个人，吓了她一大跳。

　　“师兄，程师姐，邬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照旧是程清雁先开口，她直直地看着牧融霜，一副强忍着憋笑的样子：“听说你变成大力士了，就来看看。”随后好像再也憋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凌师兄说你天天练顶缸，没想到是真的！哈哈哈……”她笑得花枝乱颤，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什么顶缸？”程清雁笑得这么夸张，另外两人也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让牧融霜有些发懵。随即醒悟过来，看向自己右手边的大浴桶。

　　大桶被她抓着桶沿半立着举在身边，宽大的桶口朝向她，好像只要一个手抖，就会把她盖上似的。

　　一个小小的人，举着个大大的浴桶，这情景确实有些滑稽。意识到这点，自己也不禁失笑起来。

　　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放下浴桶。“师兄师姐不会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吧？”

　　“哈哈哈……当然不是啦。”程清雁还是笑得止不住，好半晌才终于缓下。施了个驱物术引起浴桶，进了洞府。

　　牧融霜跟着走进，正欲泡茶招待三人。程清雁却只是把浴桶随便一扔，就扯她往外走。

　　“别耽误时间了，快走，不然赶不上了！”

　　“去哪啊？”牧融霜一脸茫然地被推上山栖燕。

　　程清雁一扯拉环，言笑飞扬，“还能去哪？当然是裂风崖的会武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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