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苓胧诀别
新赫城外竹林，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马车外站着一个带着兜帽披着斗篷，穿着粗布衣裳的俊俏少年郎。
夜明策马而来，她好不容易瞒着春女史跑出来，她此番受伤，春女史最是操心，不光换掉平日里的吃食，还几乎全天候在门外生怕她逃跑似的。这不，早上接到青岚的信，说是在郊外竹林相见，为了不引起春女史的注意，她连外衫都来不及穿上，牵着马夺门而出，现在想来到底是觉得窝囊，她怎么说也是王姬，怎么会如此惧怕一个女史？
见她来，青岚拉下兜帽，抱肩膀看她仔细打量她的穿着，这是匆忙出门，连外衫都忘记穿了吗？
“人呢？”感觉到他打量自己的视线，颇有些不自在。
青岚瞄了一眼身后的马车，抬手拦住她的去路：“人我给你带出来了，我的事，你可想好了如何应对？”
“裴司寇家的公子裴闽，一直心悦蓉蓉，我若能劝得宋大宰接下裴家的聘礼，公子的事便成了。”
青岚嗤之以鼻：“以你与宋家的关系，你去登门，怕是连门都进不去吧，还奢望宋家会应你吗？”
夜明翻个白眼，推开他拦在身前的手臂，走向马车：“山人自有妙计。”车帘一掀，苓胧一身粗衣麻裙，几条可怖的伤疤突兀地横在脸上。
见她看着自己的脸发呆，苓胧轻笑道：“这是卓二公子为了掩人耳目特意画的，是不是很丑？”
车帘合拢，青岚守在马车外，警惕地望向四周。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际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夜明才一脸落寞地走下马车。
青岚见她如此，冷笑道：“怎么样？她还是不肯走？”
“你知道？你知道她的心思，还故意要与我交易？”夜明质问道，“卓二公子好生算计啊，你，你！”她又气又恼，气得是那苓胧竟要去司寇府自首，将康浔之死一力揽下，恼的是那青岚明明已经知道苓胧的心思，却又哄自己替他推掉婚约，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那样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没想到心思这般深沉，倒是自己成了小白兔跳进野狐狸的圈套里。
“王姬，”苓胧此刻也跳下马车，向着夜明直直跪下，俯身叩头，“这第一下，苓胧替姐姐谢过王姬护佑之恩，”再叩头，“这第二下，感激王姬为我姐姐，为我甘国女子，为天下女子除了康浔这个祸害，”第三次叩头，“这最后一下，还请王姬将我以杀人凶手之名送至司寇府。”
“再回新赫，你还能活吗？”夜明激动道，“好不容易逃出来，何苦要再回去，你，你们都是傻子吗？活着不好吗？”
苓胧起身，面目凄然：“我还有一事尚未完成，望王姬成全？”
“何事能比得上性命，你要知道回到新赫，你只有死路一条！”
“望王姬成全！”说着又跪在地上，重重地叩头。
咚咚的叩头声每一声似捶在夜明心上，她终于开口道：“好。我答应你，你既然想死，我就成全你！”
“多谢！”
自司寇府出来，夜明一直沉默不语，她最后一次见到苓慎时，苓慎满脸是泪，刚刚与苓胧分别时，她却在笑。这姐妹俩，互相依靠互相守护，都愿意为了彼此跨入火海，这样的情意在王公贵族中，倒真是稀有。
“忙了整整一日，倒是饿了。”见到刚出锅的素面，青岚觉着腹中空空，将马绑在一旁的立柱上，拉过夜明坐在摊前要了两碗素面。
夜明这会子可没有心思吃面，苓胧入司寇府认罪，她想不通苓胧为何突然间就转了性子，更想不通她明明已经逃出是非之地，为何还要回来赴死？
热腾腾的素面一上来，就听到夜明的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青岚笑着递过筷子，道：“嘴可以说谎，但肚子不会。”
一碗热面下肚，心情好似也没那般沮丧。额头上沁出细汗，被夜风一吹，全身一凛，打出一个喷嚏。
斗篷自头上罩下，青岚站在她身后，环着手臂，替她系好：“走吧，夜里凉，早些回府吧。”
耳后能察觉到少年的气息，夜明觉得不妥，抓过长带，逃离他身前。
街道寂静，王后丧期，禁止一切娱乐，街上也少了许多人气。
“不知卓二公子心仪哪家姑娘？本宫也可以亲自为你说项。”
“青岚，”他纠正道，“我心仪的姑娘自会亲自求娶，王姬不如先说说如何与裴家言说？”
“唉。”夜明长叹一声，宋大宰那条路想来行不通，如今只能从裴闽那下手，正思忖着如何撺掇那傻小子去宋家提亲，迎面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她心里盘算着事情，一时没认出，直到与那人擦身而过，手臂一紧被拉住，才注意到来人。
“璟彧！”夜明看到救星般。
“见过璟世子。”青岚施礼。
“王姬身上的伤，看来是大好了。”璟彧冷声道。
“差不多，好了。”夜明心虚道。
“在下看着也是，春祭过后，便是春考，王姬的课业，还是尽早补上才好。”说完不等夜明的解释转身大踏步离开。
二人继续向着王姬府踱步，想到明日，夜明满心忐忑，青岚见她眉心纠结，开口道：“刺杀世子，苓胧免不了一死，只是不知会不会连累甘国。”
夜明白了他一眼：“连累又如何，那甘国国君为巩固地位，把自己的女儿当作礼物般送给他人任意欺凌，虎毒尚不食子，他们这般，却是连禽兽都不如。”
“甘国国君的确昏聩，可甘国百姓何辜，若真的引起两国交战，必是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唉，但愿司寇府那边能给出一个保全所有人的法子吧。”
“保全所有人？”青岚语带嘲讽，“王姬怕不是还在睡梦中吧，这烫手的山芋自然是能丢多远就丢多远的。”
行至王姬府门外，青岚抬起下颌指向大门的方向，道：“进去吧。”
“那个，青岚，”夜明叫得生涩，“蓉蓉是个好姑娘，你不坊多考虑考虑，不要为此抱憾终生啊。”她想起梦境里，蓉蓉惨死的景象，不免心生怜悯，若真能嫁给青岚，也算是个好归宿吧。
“王姬就不必白费心思劝我了，记着你答应我的事。”说完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夜明这才想起自己正穿着人家的披风呢，忙想叫他，可空寂的街道上，哪还有他的身影。
“王姬啊！您可算是回来了！”春女史急急迎上来。
“嗯。”夜明心下虽忐忑，面上仍强自镇定。
“您快去瞧瞧吧，”她小声凑在夜明耳边说，“宁国公子来了，一进门就阴沉着脸，怪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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