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而今才道当时错
霜降念动咒语,进入水月三生镜中。
四周是一片虚无的白,她有些茫然,月老只告诉了自己怎么发动三生镜,却没说之后要怎么做。
向着前方迈出一步,霜降耳边“嗡——”的一声,突然就非常头疼。她抱住头,蹲下来。那声音持续响着,让霜降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良久,那声音渐渐消失,霜降这才轻松了些许。抬起头来,眼前是一片熟悉的景象——凌霄宝殿之上,天帝正襟危坐,天后的表情亦是十分严肃。
霜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坐在大殿中央。她慌忙站起身来,还以为自己回到了仙界。但身后夏神的声音响起,在说着与她毫不相关的事。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是在看着过去。
天后突然变得非常激动,站起身来,大声呵斥着夏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夏神刚才说的话,霜降没有完全听见,只听得最后几个字,似乎在说什么“不妨一试”之类的。居然能引得天后动怒,霜降倒有些好奇之前发生了什么。
只见天帝拉住天后,态度大方地挥挥手,对夏神说:“东方爱卿且去放手一搏,不必顾忌仙家颜面。”
夏神领命,退出了凌霄宝殿。
霜降跟着夏神来到殿外,此时,霜降注意到夏神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这颜色,倒确实很衬他——霜降稍稍有些走神。殿外妖族集结,黑压压的一片,正在与一众天兵天将厮杀着。有一处的灵力异常强烈,看样子,是前几日霜降刚刚见过的杀神阵。此时仙家正节节败退,夏神独自跃入杀神阵中,霜降的心一下揪起,又想到这只是过去之事,便把心放下来,看着事态发展。
杀神阵中,忽然迸发出耀眼的金光。一声巨响,杀神阵应声而破。
夏神手执长剑,冷眼看着四散奔逃的妖族。他的目光,是霜降前所未见的无情。不是残忍,不是仇恨,是没有情绪的波动。他墨色的眸子,就像深夜里的一潭死水。夏神手中的剑片刻不曾停下,剑光所过之处皆被血染红。
夏神白色的衣袍上,溅满了献血。他冷清的脸上,也沾上了红色。
霜降震惊万分,她站在原地,看着夏神面无表情地杀死一个又一个妖精。此刻的夏神,就如同他手上的剑一般,冰凉,不带一丝感情,似乎杀戮就是他存在的全部价值。这样的他,让她感到害怕和陌生。
而她也只能看着一切演下去。
于是,霜降亲眼看着夏神杀尽满天妖怪,杀得妖王节节败退。在那之后,凌霄宝殿上,他被封为长乐天十二战神之一。霜降看着长乐天十二战神,发现咒罹居然也位列其中,但奇怪的是,霜降在仙界从未见过咒罹,也从来没有谁提起过他。
眼前的场景陡然一转,到了青丘。
上次霜降在梦泽隐约记起来自己曾经生活在青丘,但很多细节却还是一片空白。
霜降就这样看着夏神带着长乐天其余十一位战神,和无数天兵,浩浩荡荡闯入青丘。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刀光剑影里,霜降惊恐地发现这景象在千岁劫时出现过,在梦泽也出现过。
火光映在夏神的脸上,他看起来,还是一样的冰凉。
他拿起长剑,对准妖王的心口,轻轻地刺下去。剑似乎很锋利,因为夏神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刺穿了妖王的铠甲,结果了他。
妖王变回原形,那是一只白狐狸,耳尖,有一点黑。
掩藏在心底最深处,所有不愿被想起来的事,都在此刻从脑海深处逃窜出来,有了各自张牙舞爪的面孔,以最鲜活的姿态,揭开血淋淋的真相。
她叫墨月,是青丘狐族妖王墨桀的小女儿。她的哥哥叫墨阳,是现在的齐寒仙君。
父亲爽朗的笑脸;墨阳和她争抢着风车;碧空如洗的秋日,蝴蝶蹁跹……仙界的欺压,蠢蠢欲动的妖族;路过父亲书房,偶然听见过的“罪业芙蕖”;咒罹拍过父亲的肩膀,笑容之中别有用心;儿时的玩伴在天兵的铁蹄下惨死,母亲为她挡下的一剑……
琐碎的片段,拼出一个不太完整的真相。
霜降看着夏神更改了天帝招降的命令,带着天兵天将杀光了青丘所有妖族。
只有她,逃出生天。
回到仙界,天帝并未因夏神随意更改命令而动怒,反而褒奖了夏神,封他为长乐天十二战神之首。
“只是妖王似乎还有一个小女儿,似乎是在混战中逃走了。陛下,这恐怕不太妥当呀。”有人提议找到墨月,斩草除根。
“陛下,依小神愚见,那小妖不过两三百岁,身边也再无父母兄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不如当做积福,放过她,以彰陛下仁爱。”夏神突然开口,言辞间居然在劝着天帝仁慈。
众仙皆称道夏神宽厚,天帝也点头答应。
仙界,又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气派景象。宫灯高照,暖意融融。
而霜降只觉得冷,觉得恶心。她抱紧双臂,跌坐在地上。
她早知道仙界并不那么单纯,但没想到,是如此的轻率和黑暗。
“你们早上杀我同胞,晚上就能安坐宴席之上,举杯和歌,高唱风雅么。真是笑话,我居然,是被你们放了一马吗?”
霜降不由得喃喃道,她只觉得满腔怒火,悲愤欲绝。
一切都错了,都错了!自己居然忘记了族灭之恨,还与自己的仇人结发为夫妻,日夜相对?
一切都错了。
她的心好像要裂开一样的痛。
天帝,咒罹,长乐天漫天神佛……还有,东方未明。
我墨月,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嫦娥等待良久,已经有些不耐,问道:“咒罹,怎么还没好?”
咒罹一面在镜子面前不断地划着符文,一面告诉嫦娥:“你放心,就快好了。你赶紧准备好,她要出来了。”
话音刚落,三生水月镜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咒罹见状,赶紧化作一股黑烟消失。而嫦娥也早已化回月老的样子,在床上半倚着,装作虚弱的样子。
三生水月镜的晃动剧烈得过分,嫦娥觉得有些奇怪。刚想直起来察看情况,三生镜上汹涌起来的浪花忽然平静下去。镜面上裂开一条缝,嫦娥顿时有些惊慌。还不等她有所行动,便又听得一声脆响,三生镜碎了一地,霜降带着腾腾的杀气从镜中走出来。
嫦娥有些惊讶,这与她预想的不太一样。她小心地看着霜降,不知道她究竟在镜中看到了什么。
霜降看着嫦娥,半晌没有说话,似在沉思。最终她开了口,说:“月老,我有一事相求。”
嫦娥点头,道:“你但说无妨。”
“近日还请你暂时不要回仙界,我怕到时误伤了你。”霜降这样说着,嫦娥只觉得没头没脑。
言毕,霜降立刻离开了雷泽,返回仙界。
嫦娥待在原地,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咒罹出现,看着霜降远去的背影,嘴角挑起一抹得意的笑。嫦娥见状,心知咒罹擅自动了手脚,她有些不悦。
“咒罹,你似乎欠我一个解释呀,”嫦娥冷冷道,“霜降的反应,怎么与你所说的不一样。”
咒罹轻蔑地看着嫦娥,冷笑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蠢货。”
嫦娥闻言,脸色铁青。她终于明白自己被利用了,又惊又恼,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扬起巴掌,想给咒罹一耳光,不料咒罹先她一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手向上一举。嫦娥艰难地挣扎着,双只手死命想掰开咒罹的手,但也是徒劳。
咒罹捏着嫦娥,往前一摔,嫦娥跌坐在地上,她的脸色涨的通红,咳嗽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在咒罹转身离去之时,嫦娥想要发动内力攻击咒罹,却在此刻发现自己再无法聚起一丝灵力。
“怎么可能……”嫦娥难以置信,她惊恐地再次念动口决,还是无法聚起一丝灵力。她恼羞成怒,抬头看向咒罹,质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哼,事到如今居然还没有明白,看来你真是没有脑子。”咒罹轻佻地笑着,用一贯邪魅的语气对嫦娥说:“我现在心情好,告诉你也无妨。我前些日子被东方未明的哥哥所伤,需要你的至阴之体作为容器来修养,但是你太愚蠢了,我不过略施小计,挑拨了霜降和东方未明,就让你对我言听计从,居然没有发现我每日都在蚕食你的意念。”
他蹲下身来,捏起嫦娥的下巴,把嫦娥的脸凑到自己面前,“没了意念,修为就只是摆设,根本无法使用。如今你的身体,只不过是一具躯壳。而这具躯壳,我想要如何处置,就看我心情如何了。”
嫦娥完全呆住了,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她的眼睛大张着,流露出绝望和无助。咒罹一挑眉,对嫦娥此时的表情感到十分满意。
“真是精彩呵,刚刚不还是很嚣张的吗?嫦娥仙子,”咒罹捏着嫦娥下巴的手,加大了力度,“我不过为了早日复原,才对你一再忍让,如今你气数已尽,你以为你还有什么本钱对我大呼小叫?”
嫦娥只觉得自己的下颌快被捏得裂开了,冷汗从她额上冒出,咒罹不依不饶,继续说到:“虽然你又蠢又无礼,但至少,你对我还有用,“咒罹把手上力气一松,放开已经疼得说不出半个字的嫦娥,“更何况,这张倾国倾城的脸,我一时还是舍不得让它永远消失的。”咒罹修长的手指轻浮地扫过嫦娥的面颊,在那上面落下一个不明不白的吻。
嫦娥只觉得一阵恶寒,不由自主地面露嫌恶。咒罹见状,目光一沉,反手就是狠狠的一记耳光。“啪”的一声打得嫦娥嘴角出血,偏过身子扑倒在地上。
咒罹还嫌不够,抓起嫦娥的头发,把她的脸凑近自己的。他俊美的容颜带着寒意,他的轻佻让嫦娥感到害怕。
“我说我舍不得让你死,你就卖起乖来了吗?我啊,可是不太懂得怜香惜玉的。你最好乖乖听话,不要忤逆我,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说罢,咒罹捧着嫦娥的脸,强行吻了下去。嫦娥被迫回应着他激烈的唇舌,却在下一秒被他猛地推开。
咒罹站起身,不屑地看着嫦娥,骂道:“为了苟活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么,真是让人作呕的贱货。”
嫦娥闻言,恼怒得快要发疯,却只能紧捏拳头,低头隐忍。
火德殿。
夏神独自呆在书房里,翻看着自己为霜降准备的礼物清单,高兴地哼着小曲。
那天在南天门,他没能赶在霜降离开之前见她最后一面,却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月老。一番寒暄,月老发现夏神言语间的醋意,感到非常奇怪,于是乎两人聊开了。最终发现,嫦娥在中秋之夜十分不对劲,她邀请众人赏的那片梨花林,第二天就不见了,如此一来,事情必有隐情。夏神又翻阅古籍,发现了离华咒,明白自己与霜降之间不过是误会一场,顿时高兴得不得了。
此刻,夏神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失而复得更妙的事情了。他准备了许多礼物,想好好补偿自己这段时日里对霜降的冷淡。
忽然,书房的门被风吹开,夏神抬头一看,竟是霜降。
还来不及露出笑容,夏神就发现霜降的不对劲。
她提着一把长剑,面如寒霜。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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