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灭族之灾
朔月朏然，荧辉之下，一座座茅屋鳞次栉比，有炊烟袅袅，一道黑影于骈坒草檐上，犹如蜻蜓点水般一闪而过，步伐排奡。
枝叶扶疏的榑桑神木，千万载间生长在此，早已根深柢固。夜风吹拂，叶影憧憧，沙沙作响。
风璘轩稳稳落地，神情刚毅，态度决绝。
她的双手各捻其无名指、中指与拇指头，相合于一，右手收，变幻御术之势，指尖有灵光流动，两指画符。一道强光乍现，金门大开，神情惝恍间，仿佛有白玉浮雕镶嵌勾栏之上，黑匾悬挂于斗拱重叠之间，有瑞兽卧伏，栩栩如生。
而后，白泽及时赶至，越矩拉住风璘轩的手腕，“你当真要这么做？不惜违背族规，甚至逆天而行。”
她回首看了他一眼，目光坚定如磐石，“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白泽一怔说道：“你若救了阿珂，伏羲族必亡呢？”
风璘轩略有踌躇。
嘘！
一道道鸣镝划破天际，箭如雨下，带着火芯，落在蓬松茅屋。刹那间，火光四起，浓重烟雾弥漫。
“大事不妙，有人破了结界，闯入榑桑。”白泽旋即作出判断。
风璘轩及时反应：“是有人盗了栖梧的赤赪石，开了榑桑结界。”
话音甫落，一道鹅黄色身影快如闪电，趁其不备，冲入金光大门，而后密密麻麻的影士将两人围得水泄不通。
“鬼族！”白泽一眼认出，错愕不已。
风璘轩当机立断道：“有内奸，他们定是冲着至宝而来。”
落叶在白泽手中，幻化成一柄青木剑，他一跃而上，剑法凌厉，白衣翩翩间，势如破竹，招招致其要害。
风璘轩双手合十，而徐徐伸展，一把玄冥神弓现于眼前，形似上弦之月，弓身白玉无瑕，寸寸精雕细琢，透着清华月辉，泛着无垠寒川般的丝丝冷光。
她腾空而起，脚尖立于枝桠上，挽弓射箭，箭无虚发。
半盏茶后，鬼族影士渐渐消亡，而随风蔓延的熊熊大火，已映红了榑桑的半边天际。
那道鹅黄色身影又一次出现，风璘轩与白泽欲上追击，又有旁人拦截，十来位黑衣人，头戴斗笠，黑纱蒙面，看不清来路，亦是直奔族祠而来。
白泽说道：“阿璘，我来断后，你赶紧追黄衣女子。”
一丝犹豫之色在风璘轩的脸上，一晃而过，白泽推开了她，回首释怀一笑。
妖魔两族的将士，大举压境，云翕河畔早已血流如注，水流再不复往日澄澈。风褆轩与栖梧带领四百多位族人，拼死反抗，遍地尸首重叠。
而风璘轩追鬼族女子至紫竹林，一支长箭射向她的后背，她轻易避过，转身紫鞭一挥，直奔风璘轩而来，眼神凌厉。
“丹儿”风璘轩喃喃，只觉不可思议，继而恍然大悟，“原来是你盗了赤赪石。”
丹儿一改往日柔弱如柳的常态，强势进攻，功法造诣不在风璘轩之下，紫鞭所掠之处，翠竹纷纷倒下。
风璘轩手中的玄冥神弓化为长剑，她欺身上前，剑法干净利落，丹儿步步后退，一个跃竹翻身至风璘轩背后。
啪！
长鞭一挥，带动电光石火，火芯迸射，风璘轩虚身闪过，尚未站稳步伐，又一长鞭挥来，如灵蛇般舞动，死死缠绕她手握的长剑，利刃摩擦，火花乍现。
丹儿猛地收回长鞭，风璘轩执剑而来，斩落一缕青丝，划破了丹儿的侧脸。她敏捷反击，快如闪电的长鞭捆住风璘轩的腰肢，半空翻滚几圈后，长鞭内的倒钩刺入肌肤，衣染鲜血，而落于平地。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风璘轩手握长剑直指丹儿的咽喉处，而后毒入肺腑，一口黑血喷洒而出。
风璘轩强忍体内的血气翻涌，目光犀利道：“交出化羽仙心，饶你不死！”
“死到临头了，还念念不忘化羽仙心”丹儿抬眸，扑哧冷笑，一脸的无所畏惧。
风璘轩气沉丹田，驱使指法，一颗晶莹剔透，形状如石的心脏，近乎灵透如水，而又隐约有殷红色血液缓缓流动其中，脱离丹儿的体内，慢慢升空。
见状，丹儿欲要出掌反击，一道白光剑影袭来，将其身子狠狠摔落在翠竹上，翠竹断裂坍倒。
那翠绿斑竹深处，有青叶静静飘落，在绿影间有一抹白色辉映，三千青丝如飞流瀑布被一支木簪绾起固定，一袭白衣胜雪步履带风，在那一片深竹间，他踱步而来，衣袂翩翩仙露明珠，散发着一种孤傲疏离，不染尘埃，如若神明临世，仙风道骨。
他割破食指，以血为引，化羽仙心悬浮于掌心上，流光辉映间，一双深若寒潭的星眸，无一丝污秽浊物，无任何情绪起伏，似是死水般的沉寂。丰神俊朗，精致而不失英气，清冷而不失着温和，一寸一处都无可挑剔，姿容绝代，唯独一色。
丹儿口吐鲜血，缓缓起身，不确定口吻道：“殷殷寂初！”
殷寂初姿态清傲，神情淡淡的，却在无形中，横生压迫之感。丹儿自知不是他的对手，硬撑着重伤，逃之夭夭。
风璘轩背靠石柱，朱唇发紫，早已奄奄一息。丹毒流经脉络，深入肺腑，她看着殷寂初，气若游丝道，“未曾想，还能再见殷掌门。”
殷寂初上前，一探她的腕搏，脉跳微弱，已是回天乏术。
“十六年前，幸遇殷掌门，赠予我儿神珠，护她安然降生。”风璘轩看破不说破，仅仅点到为止，并未多言。
语毕，一滴血泪划过轮廓。
殷寂初神色淡然，历经沧桑，仿佛看透世间生死，他对风璘轩说道，“风护法无需言谢，物归旧主”
突然，风璘轩紧紧抓着殷寂初的手臂，断断续续说道，“临终前，我有一事相求殷掌门能否，再、再救小女一命命，抹了记忆，送她回”
“送她回东昀，认祖、归宗！”
殷寂初面无表情，不露一丝悰绪，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风璘轩阖上双眸，淡淡一笑，了无心愿。
紫竹林内，三生池水漂浮一张紫藤蔓床，少女依旧静静地躺着，面容无一丝血色。
殷寂初端详一番，小心翼翼地横抱起风羲珂，她的眉眼像极了当年九州东昀国，那位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太子殿下。
此时，大火蔓延，吞噬了榑桑，浓烟弥漫苍穹，遮掩了月华，而伏羲一族面对妖魔两族的猛烈进攻，仍在浴血奋战，已是血流成河。
狂风吹拂漫山遍野的紫魁花，五行阇台上，摆八卦阵法，以一缕上古神兽残识，引五灵之力。驺虞为金，占乾、兑二卦；青龙为木，占震、巽二卦；玄龟为水，占坎一卦；凤凰为火，占离一卦；麒麟为土，占坤、艮二卦。
三支青烟，祭以天地、神明与日月，施予紫薇之金、青曈神木、九幽真水、涅槃圣火及太阴玄土之术，蓄四海八荒之力，长风起，碧波荡漾。
风羲珂的尸首纹丝不动地躺在五行八卦阵之间，殷寂初行逆天之术，继而划破手指，鲜血汩汩直流，流入阵法，闪现烈焰般星芒，开启阵法，五灵之力生效。
魔族厌矶兽踏在地面，地动山摇，惊鸟离树。它的体形神似耗牛，长着如狼般的獠牙，粗壮的四肢和一条如蛇般的尾巴。
兽背之上，一个身着盔甲的黑发男子，手持一柄长弓，他稳如泰山站立着，仰头、抬臂、挽弓、拉箭动作一气呵成，一支穿云鸣笛之箭，直直射向伏羲族长的手背。
风褆轩被妖魔两族将士围攻，利箭穿透他的手腕，顿时鲜血淋淋，灵杖清脆一声落在脚下。
挽弓射箭的黑衣男子扬唇一笑。
他一脚踩在风褆轩的头上，深蓝色双眸如兵器般泛着嗜血而冰冷的光，黑发飞舞凌乱，霸气侧漏威风八面，仰头一叹，“风族长，负隅顽抗也无济于事啊！”
栖梧从一片火海中现身，一双银白羽翼染了鲜血，体无完肤，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痕。
“你们不就是为了化羽仙心么？”她音色清冽如泉，眉染怒意，满是轻蔑道，“简直是痴心妄想。”
祈燮不怒反笑，身影如魅，全然看不清他的动作，已至栖梧的身后，大手拧住她的玉颈。
“放了我娘亲！”风羲娍遍体鳞伤，抱着祈燮的大腿，苦苦哀求。
祈燮一脚踹飞风羲娍，对风褆轩问道：“以命抵物，风族长意下如何？”
意料之外的是风羲娍落入其怀，她缓缓睁了双眸，看清殷寂初的侧颜，鬓若刀裁，眉如墨画。
殷寂初轻稳落地，放下风羲娍。
“妖魔两族共伐榑桑，究竟为何而来？”殷寂初铿锵有力，谈话间，不怒自威。
当着殷寂初面前，祈燮勾唇一笑，直接拧断了栖梧的脖颈，松开了她，满不在乎地开口：“妖魔两族联手灭榑桑，关你蜀山什么事？”
“关他蜀山无事，关我仙族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音。
犹如山涧之水般清脆悦耳，仿佛温柔梦乡里的仙露琼浆，侵入人心，盘旋于耳。只见，万千花瓣纷纷飘落，洒了一地，混杂着残肢血骨。
八位面带轻纱的白衣仙子，足尖轻点，落于地面，绸缎丝滑如玉，泛着清浅光辉，气若幽兰，不染尘埃，与狼藉形成鲜明。
那女子容色绝美，傲世而立，一袭白衣临风而飘，火光之间，仙气弥漫，青丝倾泻而下，清雅绝俗，不可方物。
她行至八位仙子前，长袖一挥，大火俱灭。
“伏羲族长风褆轩，参拜弥泱帝姬！”他单膝跪地，甚至无暇为甫逝的妻子和族人而悲伤。
弥泱上前，亲手扶起风褆轩，“风族长请起！”
而后，质问祈燮：“妖魔两族入侵榑桑，是要与仙族为敌吗？”
啪！
清脆的巴掌，扇在祈燮的侧脸，他怒火中烧，还未出手，便被殷寂初不费吹灰之力，降服在地。
“多谢殷掌门出手相助！”弥泱淡淡一笑，并无太多情绪。
殷寂初作揖道：“既然天君已派遣帝姬来此，蜀山便不再插手榑桑之事。”
弥泱颔首：“殷掌门放心，仙族自会给伏羲一族和六界各族一个交代。”
殷寂初不再多言，御剑而去。
恍惚间，天旋地转，又似乎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经脉有灵气流转，血骨承受着撕扯般的疼痛，仿佛有蛇蚁咬噬，密汗渗透了衣物，血腥弥漫鼻息间，有火光映照，烟雾缠身，以及刀剑碰撞，声声凄厉的惨叫。
倏忽，风羲珂睁开了双眸，火光冲天，尸横遍野。
她的心开始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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