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隐忧

　　周小鹅今日起了个大早，她要去书肆商量画稿之事。上次她只是交了稿，具体定价以及如何贩卖还没定下来。当日原本计划第二日来做这些事。没想到遇到黑衣人，又是受伤，又是公堂一日游，这便拖延了下来。

　　昨日公堂之事传到了徐大夫耳里，他老人家特意派小童过来，勒令陆唯亭这几日不要再下床了，安心养着。书院那边也跟先生报备过了。周小鹅关上房门前，瞧了一眼，即使倚在床头看书，陆唯亭那神情也跟端坐在书院桌案旁无甚区别，她也就安心地出门了。

　　可这边陆唯亭看似专注于手中书本，余光却注意着周小鹅投过来的视线，直到关门声响起，他才微微牵起嘴角。

　　周小鹅的隐瞒他可以慢慢地查，慢慢地套。她的拒绝，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也轻易打发不了陆唯亭。她退一步，他便进一步。时光还长，只要他的心够诚，就不信捂不热周小鹅心头的坚冰。想到这儿，他的心舒快了不少，连带这几日胸口的瘀伤都没有那么疼了。前日的拒绝也被他选择性地暂时抛诸脑后了。

　　李家。

　　“昨夜，你去哪儿了？”李婶沉着脸发问，她难得发脾气。

　　“昨日我不是在公堂上替周小鹅作证去了么？之后便去了陆家，跟小鹅一起歇息的，忘了回来知会您一声。”李萍辩解道。

　　李婶满脸狐疑，不太相信自家女儿的这番说辞。她就这一个女儿，两人相依为命，日子虽苦了些，也安心。平日萍儿虽调皮、野了些，但这夜不归宿却是头一遭，她不由得语气愈发严厉了些：“可是真的？那我这就去找小鹅问问看。”

　　她不错眼光地瞅着李萍，企图从她身上看出点蛛丝马迹。

　　李萍神色岿然不动，她了解自己的娘。虽然她这谎话撒得并不高明，但只要她表现得足够理直气壮，便能瞒天过海。

　　她有些委屈似的，别过头去：“您去吧。”言语间是对母亲不信任自己的伤心。

　　李婶本已站起来，看见女儿这副情态，倒还真犹豫起来。她内心挣扎了片刻，还是又坐下了，长长地叹了口气，气也生不起来了，无奈道：“你啊......”

　　“娘！我真的只是忘记跟你说了，下次遇着小鹅，您直接问她便可！”李萍心里盘算提前跟周小鹅通个气便成，根本不怕露馅。她娘不怎么与别人打交道，唯一有些交情的便是周家了，也不怕她专门跑去跟陆家问些什么。

　　李萍这边话音刚落，还没来得急松口气，外边就传来了周小鹅叫门的声音。她刚想冲到门边去开门，李婶却先她一步去开了门，还不忘找补一句：“我看你说得是不是真的！”

　　这周小鹅真是的，怎么这时候来了！李萍着恼地跺了跺脚，却也不敢守在屋里，连忙跟在李婶后边，往门边去了。

　　周小鹅寻思着昨日之事，李萍帮了大忙，今日怎么也该登门道个谢。今早她揣着从家里鸡棚掏出来的一筐鸡蛋，打算送过来再去书肆。可院门一开，李家母女的神色却有些不对。李萍站在她母亲身后，使劲给她递眼神。李婶转过头去，她又立马垂下眼帘。

　　李婶见状，简单寒暄之后，引着周小鹅进门。刚坐下便开门见山：“小鹅啊，昨夜萍儿是不是跟着你回陆家了啊！”

　　周小鹅瞬间明白刚才古怪的氛围是怎么回事了。看来昨日李萍夜未归宿，这对于一个还未出嫁的姑娘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按理周小鹅是该如实告与李婶知道的。只是......心中犹豫了一下，周小鹅对上李萍的目光，满眼都是恳求。

　　周小鹅心一横，心道只能先对不起李婶了：“昨夜萍儿是跟着我回陆家的。昨日她帮了这么大的忙，我爹娘也想着好好招待一番萍儿，这便一起吃了晚饭，却忘了知会您一声，让您挂心了，实在是小鹅该死！”

　　“那今早你俩怎么不一起回来呢？”李婶追问。

　　“我早上突然惊醒，昨夜竟然忘记告诉娘亲您，这才先赶回来了！”李萍抢白道。

　　周小鹅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心下想着待会可要好好问问李萍。

　　好歹瞒住了李婶，李萍借口送送周小鹅，一起出了门。稍微走远了些，，周小鹅忙一把拉住李萍，神情严肃：“昨夜怎么回事？”

　　李萍眼神躲闪，挣脱开来，转过身去敷衍道：“没什么.......”

　　信你才有鬼。她忽然想起李萍之前提到过的县衙公子陆黎，眼皮猛地一跳。“你，你昨夜不会跟那个陆黎在一起吧？！”

　　李萍忙回过身捂住周小鹅的嘴，下意识看了看四下，好在无人：“小声点！”

　　“李萍！你还没许给人家呢！怎能半夜与人私会，还呆了整整一夜！”周小鹅气急，低声斥道。没想到李萍做事这么不分轻重，即使两情相悦也不能独处一夜，万一不小心被人瞧见或者出了事儿咋办！

　　李萍也急了：“我怎么了？！就是陆黎又如何？我跟他互生爱慕，情不自禁！他说一定会娶我的！”

　　“萍儿，你跟我说，你俩没做什么吧？！”这个朝代，未婚先孕可不是小事，如若事情败露可是要被当众活活烧死的！

　　“我们，什么都没做。”李萍道。

　　“真的？”

　　“是真的！”李萍烦了，“什么也没做。”

　　周小鹅也不再逼问她。李萍是个好姑娘，她不能看着李萍受人欺负或走上歧路。如若陆黎是真心，两人身份虽然是道坎儿，但也不是跨不过去。但如果陆黎这个少爷只是玩玩儿呢？那就得赶紧拉李萍出来，不能在坑里越陷越深了。

　　后来李萍又送了一段路便回了，周小鹅一路揣着心事走到书店。

　　黄店主迎了上来，昨日之事他也听说了些，便关心道：“陆夫人，没事吧？”周小鹅听到称呼后怔了下，她好像没跟黄店主说过她嫁给了姓陆的人家吧？不过估摸是昨日公堂的事风传到此罢了。华县本小，芝麻绿豆点大的事儿传得人尽皆知，也是眨眼的功夫，更何况是对质公堂呢。她没去深究，只道无妨。

　　这画稿黄店主这两日重新审视了一番，决定先按照市价来。目前小分册大概十来页，二十文一册。如今华县物价三文钱便可买斗米，这价钱也不能算低了。

　　至于分成，黄店主眯眼笑了笑，比了个手势：“就按照之前商定的五五分，如何？”

　　周小鹅点了点头，同意了。

　　她微微拧着眉，许是这两日变故，脸色有些不好，但乌黑的额发低垂，衬托得苍白肤色有种别样的柔弱，是惹人怜的模样。

　　黄店主突然想起那日陆唯亭一脸慌乱跑到店里，眉眼间笼着阴郁，焦急询问周小鹅的情形。这陆唯亭偶尔也来店里，或买笔墨，或寄存些书画作品挂在店里来卖，也算老熟人了。他几乎没见过陆唯亭失态。

　　哎，这对小夫妻也挺不容易，指不定这些日子为刘建这事儿还吵呢，看把周小鹅给愁的！

　　黄店主自顾自在那儿编排，神思都飘远了。却没注意到另一位姑娘款款细步迈进了书肆，带来了一阵淡淡的香味，在这间窄窄的书肆间飘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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