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九章
与之前在姑苏不同，那时候没能亲眼见着父亲的真实情况，心里总是止不住的担心、总是胡乱猜想，又自己吓自己。而现今，看着父亲一天天有起色，虽然没有那么快恢复，但也却让陆卿卿放心不少。
来扬州也有六日，这六日里，陆卿卿每天一大早就往陆甫深屋里跑，给陆甫深煎药、照顾他吃饭、用药。
现下在陆甫深住着的房间，是李秋住在外屋，便于时刻注意陆甫深的情况，也便于贴身照顾。而白日里，则由陆卿卿守在陆甫深跟前，与李秋分担一些。
纵然萧家给陆甫深派来照顾的下人不少，但陆卿卿还是不想假借他人之手，这些本就是自己这个做女儿的本分，同样也是不愿一再麻烦萧家。
说来也是幸运，陆甫深从前收集的奇门怪药里面，就有治疗骨折重伤的奇药，若换做平常人，起码也要一月以上才能由诊治转为疗养。
而陆甫深用过药后，只需在七日内，没有其余的并发症，便可进入疗养期。
眼看七日将过，这前六日都一切正常，在过了今晚，便没有什么大碍，只待好好将养了。
这六日内，陆卿卿每日忙前忙后，一颗心都扑在了父亲陆甫深身上，全然忘记了跟着来的慕耽。
慕耽之前也是每日跟着陆卿卿来陆甫深房间，主动要求帮忙，可来过四五次便被陆卿卿婉言拒绝了。
一来是他相府贵公子的身份，实在不宜、也没有身份去做这样照顾、伺候人的事情，二来是，到底是娇生惯养尊贵着长大的人，哪里做过什么照顾病人的事情……
说是帮忙，最后也是越帮越忙。
……
慕耽最近迷上了扬州小曲，一把琵琶或二胡，三两听客，一坐就是一下午。
实在不是他有那些寻常市侩公子哥唱曲赏美人的喜好，只是因为他实在是无聊郁闷的紧啊。
陆卿卿这几日忙着照顾病人，他也去帮忙，结果被嫌弃，他想在陆卿卿面前转悠，结果天天都见不着人……
但偏偏这个占据了陆卿卿大部分时间的，是陆卿卿的父亲，还可能是他未来老……
总之慕耽是，再憋屈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忍着。
今日又到了听曲的点儿了，慕耽刚出门就撞上了特意东厢房来找他的陆卿卿。
陆卿卿今日白天里闲下了下午的时间，到了东厢房正遇上准备出门的慕耽。
慕耽今日穿得格外清爽，青玉色的长衫腰间是浅色的腰带，发冠之处墨色的发簪简单却显得他郎朗男儿气概，腰间硕大锃亮的玉佩……
俨然一副翩翩家公子，风流少年郎的模样。
“你要出门啊？”
“你来找我啊？”
陆卿卿稍微抬头看着慕耽，两人的话在同一刻说出，撞在了一块儿。
慕耽最先反应过来，微微偏了偏身子，为陆卿卿挡住了身后晒着的日头——
“嗯，你来了我就不出门。”
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领着陆卿卿进房门——
“进屋里说。”
“你今日怎么想着来找我啊……”陆卿卿面前被放了一个墨色的小瓷杯，这会儿被添上了青黄色的茶水。
“我有事与你说。”颜色实在太对陆卿卿胃口，忍不住饮下一口，只觉着——
爽！
“这茶不错吧，里面加了冰和一点点香蜜……”
陆卿卿赞同的点头。
刚见底的杯子里又被添满茶水，慕耽把杯子往陆卿卿前面推了推，示意她再喝一些，“这扬州人真是会享受，一杯茶也能做出这样诱人的花样来。”
陆卿卿还是点头，抬起杯子又慢慢喝完了。
前方灼灼地视线难以忽视，陆卿卿有些疑惑的放下杯子，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哪想此举竟引来慕耽的轻笑。
陆卿卿抬眼瞪他，“你笑什么——”
慕耽被瞪了，稍稍有一些收敛，连连摇头——
“没什么……”
陆卿卿见他不说又怪嗔他一眼，不再追究，继续把杯子里的茶水饮尽。
慕耽趁着陆卿卿抬杯子的空隙，又偷偷地瞧她。
适才只是觉着她听话的给一杯就喝一杯，给两杯就喝两杯的模样，真真是乖得不得了，就连抬手摸脸的模样都乖巧可爱得不行……
一时间就没忍住自己泛滥的爱心……
“不跟你瞎扯了，我有正事要与你说。”
慕耽点头坐直了身子，立刻拿出一副“听正事专用表情”对着陆卿卿。
陆卿卿：……
“我想问你，准备何时回姑苏啊？”
慕耽原本面无表情严肃得不行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破裂——
“回姑苏？自然是与你一同回去了……”
陆卿卿轻皱眉，“可是我父亲的伤现下只能待在萧府疗养，暂时不便回姑苏……”
“无妨啊，那就等伯父伤好些再说，我不着急的，可以等的……”慕耽说得十分真诚，以为是陆卿卿怕自己不能等，有安慰陆卿卿的意思在。
陆卿卿有些头疼，“我留在萧府是为了照顾我父亲，你知道的吧，只是你留在这边也无事可做，不如就先回去……”
陆卿卿有些忐忑，在慕耽愣神的片刻继续补充道：“萧府不比我家，你回去也能更自在些……”
其实这后半句到是实话，此番陆甫深受伤得萧府救助，陆卿卿和李秋为了照顾陆甫深，可能长达一月的吃住都在萧府已是麻烦，慕耽本就是陪自己来的，现下父亲的危机解除，他再留在萧府也无事可做……
“什么意思啊……”
声音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你要赶我走？”
这话一出，陆卿卿也有一丝心慌，“不是赶你走……”
“怎么不是……”慕耽完全听不进陆卿卿的话，“我陪你来扬州，现在陆伯父没有危险了你就让我回姑苏……”
慕耽的眼里带有一丝受伤，“不是赶我是什么？”
陆卿卿一顿，他歪解似乎有一丝道理……可是自己完全不是那样过河拆桥的想法。
“我只是觉得你在扬州也无事可做，你本来就是来姑苏游玩的，陪我来扬州只是突发偶然，现下事情基本上都解决了，你就该继续做你想做的事情……”
陆卿卿慢慢找回自己本来的想法，说话语气十分耐心——
“我父亲这边大致已无碍，你就不用一直待在扬州了……”
“谁说我在扬州没有事情做……”陆卿卿刚一说完，慕耽马上就接上这一句。
“你有什么事情要做？”陆卿卿显然不相信慕耽的说辞。
“我要陪你啊……”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陆卿卿一愣，“你陪，陪我做什么……”
“你要照顾陆伯父，我就留在扬州陪你一起。”
诶呦说完的话语，有一丝固执。
“你陪我做什么，你来姑苏是来游玩的，又不是来陪我的，你不必为了……”
“我来姑苏不是来游玩的。”
慕耽低沉的声音将陆卿卿还未说完的话打断，轻皱着眉眼，似乎要说出一些久放在心里的话……
“我来姑苏，是为了见你。”
“你……”陆卿卿有些反应不过来，慕耽却还在继续说着。
五月的扬州比姑苏还要燥热，外头烈烈的日头晒得窗台前的芭蕉一下又一下的垂头，伴随着慕耽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见你是因为心里一直念着你”
窗外的风很大，芭蕉叶终于撑不住，弯了一下——
“后面发现一直念着你是因为喜欢你”
两下——
“可是喜欢你却不能打动你”
三下——
“所以，我只能守在你旁边，直到你与我在一起”
终于，被晒得发干的芭蕉被风缓缓折断，彻底落到了地上。
慕耽接二连三地一番话，打得陆卿卿措手不及。
是不是人都会有两面。一面朝阳，另一面在不见天日的阴暗处。
慕耽朝阳的一面是阳光开朗，骄傲而坦然的，而陆卿卿没有见过的一面，是他对于“喜欢自己”这件事久久的执着、和深沉。
每一次，当他说起他对陆卿卿的心意，陆卿卿看到他脸上的固执沉默的表情，竟觉着太过炙热，且被那灼烧到不敢去多想。
“但是……”陆卿卿愣了久久才说出两个字就被慕耽打断——
“没有但是……”
“你从前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你现在不喜欢我也无妨，反正我等着呢，你可以长长久久地考验我，却不能阻止我喜欢你，就如我留在扬州陪你，你管不着一样……”
“需要我时便让我和你来扬州，不需要我又让我走……”
慕耽故意做出一副被“过河拆桥”钻定了牛角尖的样子。随后又是一副没皮没脸的模样，做出一副被逼急了不讲理的样子——
“你或许觉着我不讲理，那便是了。”
陆卿卿被他一大段话绕得有些眩晕，手上握着的杯子里，才装满的茶水，被晃得有些许溢出，茶水顺着陆卿卿的手腕流下，打湿她鸦青色的袖口。
“你越是要我走，我却不能听你的……”
慕耽是铁定心思留在扬州，故意借题发挥。
陆卿卿有一丝无力，心里觉着无比躁动，很想将手里的茶水，悉数泼到面前人脸上，却听慕耽话音一转——
“只是，要我回姑苏、要我听你的话，也不是不可，除非……”
面前的杯子被慕耽接过，陆卿卿瞪大眼睛，只见他就着拿过杯子的姿势，将自己未饮尽的茶水悉数喝完。
他喝的位置，似乎是自己刚才……
陆卿卿还来不及细想，慕耽的下一句话便让她一愣——
“你来管我啊……”
慕耽脸上挂着欠揍的痞疲的笑——
“管我一辈子啊。”
除非你来管我，除非你管我一辈子，我就听你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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