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二章
直到孟夏对近日发生的事进行了一番解释，慕耽这才缓缓明白过来。恍然明白之余，让慕耽不能接受的，是发生了这样大的事，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情，最要紧的是，自己竟然没有在陆卿卿受人欺负的时候冲出来护着她……
尽管在整个事件的发生发展中，陆卿卿在最终釜底抽薪、力挽狂澜，给了冯家重重一击，并没有吃亏。但是慕耽显然并不管这些，他只知道自己的小白菜谁也不能欺负……
只是这会儿，慕耽还来不及筹备事后再为自家小白菜出头，眼下就有一个更大的难题无法解决……那就是，由于自己不明真相地意外之举，弄得陆卿卿生气了，是真的生气了……至少慕耽一直都是这般认为的。
陆卿卿从正厅“愤然离场”后，慕耽就在陆卿卿门外守了一个下午，而屋内却没有没有一丝要开门的迹象。
直到酉时，天色已渐渐暗下。
在这忐忑等待的几个时辰内，慕耽在做完了包括，把大厅里的那谁让人弄出去，以及放话这事绝对没完诸如此类的事后，就靠着陆卿卿的房门坐了一个下午，惴惴不安地等着里面的人开门。
陆卿卿一觉睡醒才发现天色渐暗，打开房门却让门口坐着的慕耽下了一跳。
察觉到背后靠着的门被拉开，慕耽身子一僵，只凭着条件反射转头去看开门的人。
故而陆卿卿一打开门见到的就是慕耽斜靠在门边，歪着脖子小心翼翼瞄着自己的模样。
陆卿卿：……
那样子，和慕耽往日里傲慢不讲理的模样可是天壤之别，却又让陆卿卿觉着莫名的熟悉，到是与安逸每次东奔西跑撞坏了东西时害怕被训的那委屈巴巴的模样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你在这做什么？”陆卿卿居高临下地望着慕耽，声音是刚睡醒的模糊。
“等、等你啊……”慕耽还是没有起身，仰着头看向陆卿卿，话语中有一丝忐忑。
“等我？”陆卿卿更疑惑了，而且瞧他这样子，不像是刚来，“你在门口等了多久了？”
“哦，没多久……”慕耽压低了声音，有一丝踌躇不定。
慕耽靠着门久了，发冠都被压得有些歪了，陆卿卿伸手帮他扶正，动作自然。
慕耽顺着陆卿卿伸手的动作，慢慢抬眼，眼珠顺着陆卿卿手腕移动，安静地任陆卿卿摆弄，竟有一丝诡异的……
乖巧。
“我怕你还在生气。”慕耽犹豫着开口。
“生气？”陆卿卿一开始听罢有些疑惑，想了一想，有些明白他为何会如此认为了。
“我哪有生气……”边说着，边挨着慕耽坐下，也不顾及地上冰凉，显得自然而然，“我没有生气。”在慕耽不肯相信的眼神又一遍重复。
“那你午时的时候，在前厅，你……”
“所以，你就是因为中午的事情在我房门口担心等了一下午？”
慕耽没有出声，却是默认。
“我不知道你最近发生了这些事，我还天天乐嘻嘻地在外面游玩，你也不告诉我，让我帮你……”
陆卿卿听他言语之中并没有在意自己中午的不妥，而是心念着自己的境遇、怕自己吃亏，心下有一丝暖意，微微望着他略垂着的脸，温声开口道——
“我中午却是有些昏了头了，昨天诗会弄得很晚，今日又连着赶回来有些疲惫了，看到那样的场景……总之，我不该冲你发脾气的，是我的不是……”
陆卿卿才说完就被旁边人一把抱住，哦，不是——是旁边人一下就往自己这边扑过来，下巴轻点上自己的肩膀，陆卿卿条件反射地环住他的头。
慕耽安静地被陆卿卿抱着……头，也不说话。
陆卿卿现下也没有在意什么男女之别，只是想着先安抚他突如其来的失落的情绪。
其实慕耽并不是失落，只是突然之间涌上一阵冲动，来自内心的最深处，出于对眼前人的关心、保护还有喜欢。
这样的冲动像是无法抑制的洪潮，就要澎涌而出。
他想要说些什么：
“今后，我会护着你”……不够……
“我一定会帮你报复回去”……又不是，不是这样浅显的……
“你遇到什么事都要与我说，让我帮你……”很接近了，可是还不是心里的答案。
紧握着的手微微垂下，像是压抑住了什么。
现在不能说，太草率，也……显得太不真实。
过了好一会儿，陆卿卿突然想到什么，微微推开他——
“你既然中午就过来了，怎么不敲门唤我，巴巴地等了一个下午。”
“我敲了。”低沉的声音倒显得有些委屈。
“那大概是我在休息，未曾听到吧，那你怎的就一定是要等在门口……”
陆卿卿问完，看着慕耽一脸幽怨，打消了再继续掰扯这件事的念头，率先起身，见慕耽仍是坐在原地没有起身的打算。
“那打算在这儿坐到什么时候？”
“我要起来的……”说着却还是没有动作，陆卿卿没有再等，抬步欲走。
“唉——”身后传来的声响又将陆卿卿唤住。
陆卿卿转身疑惑地看向慕耽。
慕耽脸上似有些难为情，伸出手的动作到显得坦然——
“腿麻了。”
陆卿卿：……
诗会连着举办三日，慕耽远在城中，每日祈祷着下雨继而诗会取消，陆卿卿便能早点回来，可惜都未能如愿。守了一个下午，就在对于慕耽而言，算得上是终于“雨过天晴”之时，这漂泊大雨却说下就下，仿佛是跟谁置气一般。
雨下下停停，一直到晚饭前，才彻底小下去。
晚饭慕耽也没出来吃，陆卿卿回来途中坐着马车晃了一路，也不大有胃口，随意吃了几口对付一下便算作了事。
诗会结束，纵然累了几天，却并不是没有收获。玉璞书院的成绩仍是排在榜首，从诗会中也脱颖而出几个颇具才智的学生，虽然在年幼组，但却看得出是极有资质的。
另外，陆卿卿此番也带回来了几本难得的诗册，陆游的诗占了多数。
自幼学诗词，别人先学的都是“床前明月光”“曲项向天歌”之类的，可陆卿卿最先启蒙的就是陆游的“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陆游的既沉郁又豪迈，着实是让陆卿卿仰慕得不得了。
陆卿卿还在案前小心地整理着诗册，就听见纯钧在门外的声音，陆卿卿停下手中的事，唤了他进来。
纯钧一进门，全然不似平日般有礼拘谨，只是递给陆卿卿一个信封，鞠了一躬，一溜烟就跑了。
这突入起来的举动到让陆卿卿摸不着头脑。
纯钧一直跑到出了西苑长廊才停下了，猛吸了几大口气。
想着自家公子把信封交代给自己之前，一再叮嘱不让自己多说，东西送到就赶紧走人……
现下想着，自己刚才确实是没有多说一个字，信封送到就赶紧走了，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信封上空无一字，陆卿卿将其拆开，取出里面一张暗黄的纸页。
上面规整地列着几个大字：
“戊时三刻，东院院子，我等你。”
没有落款，但是陆卿卿看着这熟悉的字迹，就知道是谁。
其实从纯钧进门，自己就该猜到的，除了慕耽还有谁会指使纯钧。只是陆卿卿没有想到慕耽弄这一出的意图。
两人住的地方不就隔着两个长廊，还用得着写信？以及，有什么事非要叫自己过去说，之前蹲在门口那么好些时辰，还没能说够？
陆卿卿不知慕耽到底弄得什么把戏，却也是按时去赴约了。
陆卿卿出了东院长廊，便被眼前的光亮吸引。陆卿卿快步走下长廊，却发现，院子里摆了许多蜡烛。一个挨着一个，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
绵绵小雨还在下着，只是微微点点，院里摆着的蜡烛却没有被淋熄。
然后看见邀自己前来的“幕后主使”，就站在那个由蜡烛围成的圈内，头上淋着雨，脚边点着火，傻兮兮地冲自己笑。
“你这又是做什么啊……”陆卿卿站在远处撑着伞，雨下得不大，陆卿卿直接收起了伞握在手边，看着慕耽。
“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希望你能带在身边一辈子。”
陆卿有些茫然，“什么？”
语罢，就看见慕耽朝自己张开了双臂。
陆卿卿一顿，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整个人突然就愣在原地，没有动作。
什么礼物，是要带在身边一辈子的……
再想起近日慕耽一些奇怪的表现，陆卿卿突然有些明白过来慕耽话里的意思，可却又希望是自己理解错了。
那一边还在固执地等着，一而这边又在默默地踌躇着……
漫长的等待，陆卿卿没有回应，慕耽的手也没有放下，就那么举着，固执地等着人来把它填满。
这样僵持的局面——
“你……”陆卿卿犹豫着开口，却被慕耽打断。
“陆卿卿，我喜欢你。”
绵绵下雨渐渐变成了雨滴，每落下一滴，就打灭一根蜡烛……
慕耽胸前的衣服被打湿，旁边原本浪漫的景象也惨败了一半。旖旎的氛围不再，冷风吹来，显得有一丝落寞，慕耽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口，眼里仍然闪着炙热的光。
“陆卿卿，我喜欢你。”
最后，那晚的雨越下越大，慕耽眼里的光也随之被浇灭。
雨势渐大，慕耽还站在院里，陆卿卿最先反应过来，终于跑过去，将伞举过两人的头顶。
慕耽眼里的星光又似乎将要升起。
雨声淅沥，敲打着塘边的假山、窗外的芭蕉……他听见面前人一如既往的闻言细语，欲伸出的手臂却顿然僵在半空
——
“慕耽，别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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