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十五】
在高知待了两天，安世第二天去找新朋友玩，加奈和陆生在镇上转了转，下午，安世依依不舍地跟朋友们告别，他们就回到青风镇了。
出行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加奈已经有些打蔫，安世倒是活力依旧，回到家就开始规整带回来的特产。东西不算多，大部分是吃的。
安世一边整理一边念念有词，什么要送给木村叔叔，什么要给小怡家，连常来关照花店的牧野太太都算到了，分完了发现自己没剩什么了，又纠结地重新分。陆生看他分了一会儿，终于弄好了，拿出一个木雕，问他想放在哪里。
安世还沉浸在分配包装里，回头看到陆生手里的东西，激动得叫了一声，然后扑过去抱住木雕，又抓住陆生的胳膊，眼睛都亮了：“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加奈听见声响走过来看，木雕大概二十公分高，是个憨态可掬的猫头鹰，栖在一节树枝上，雕工细致到鸟身的羽毛和树枝的纹理，木料色泽又漂亮，眼睛都是有神的。加奈有印象到过一家很不错的木雕店，里面的工艺品做工精细，卖得并不便宜，主人家平时大多是进货到大城市的店铺去，在镇上卖的东西比较小，那几天是赶上热闹才摆出来，陆生一去就点名要了那只猫头鹰，加奈没细看，以为他是要带回本州送人的，她都不知道安世喜欢这个，安世也没提起。
安世已经抱着木雕在屋子里转着找地方放，陆生看到加奈的表情，笑着解释：“昨天看到他盯着这个了。也有给你的礼物。”
他说着拿出一个能乐面具，颇有些遗憾：“只是仿制品，真的太珍贵，剧组不肯卖。”
加奈笑着道谢，把东西接过去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做饭。今天有点晚了，我就随意一点做了啊。”
“辛苦了。”陆生捏捏她的手，“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加奈正想说不用，那边安世在院子里喊起来了——“妈妈，灯不亮了！”
加奈应了一声，让陆生去看看：“工具箱知道在哪里的吧，帮我把灯修好吧。”
陆生当下起身：“遵命！”
加奈看他走向庭院，把手上的面具放下，到厨房做饭，中途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被安世放到隔断柜子上的那只木雕，她偏头想了想，又加了一个菜。
这边陆生正在查看院子的灯。电线没问题，是灯泡烧掉了，换一个不难，就是灯罩有点挡地方，角度不太好找，陆生站在凳子上修理，安世给他递工具递到一半，说了一声：“陆生叔叔你的电话响了！”噔噔噔跑进屋把陆生的手机拿来。
陆生手上正忙，问了一句谁打来的，安世看了回答：“妈妈。”
陆生奇怪地低头往屋里看了一眼，加奈正在做饭，都在家里，打电话干嘛？然后才反应过来安世说的是来电显示。他手上正忙，想了下，跟安世说：“你帮我接一下，就说我马上弄好就接电话。”
安世闻言照做。
陆生听他说完“陆生叔叔在忙，马上接电话”，停下手上的活，从凳子上下来，拿过电话喊了一声妈妈。
电话那头的若菜顿了下，问他：“要到新年了，回家吗？”虽然陆生也不算不着家，但是的确小半年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四国了，家里自然是没人会管他，若菜也不怪他，过年自然还是要回去的，只单纯因为思念找个由头打电话来问一句而已。
陆生看了看脚边观察灯管的毛孩子，勾起唇角，又有些歉意地对若菜说：“我……”
加奈正好在喊安世，安世抬起头喊了一句：“妈妈我在这里呢！”然后跑过去帮加奈拿东西。
若菜在那边听了一会儿，也不为难，岔开话题：“和什么人在忙吗？”
“……和加奈，还有她儿子家长安世。”
他刚才让安世接电话就是想借此机会把他们的事跟自己母亲说了，就不藏着，说了这么一句。
“加奈？”若菜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嗯。”陆生说，“我们在一起了。”
若菜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倒是有些惊讶另一件事：“加奈有儿子了？叫……家长……”
“安世。”
“嗯，记住了，安世。”
姓家长的话，加奈现在是单身吧？
陆生不多解释，嗯了一声。
若菜想了想，提议：“要不要把他们带回家来过年？”
“……我再看看吧。”陆生斟酌一下，忽然道，“妈妈，他们这几年，受了很多苦……”
“想也知道。”
两个人有几秒都没说话，还是若菜打破平静的：“陆生，你记不记得上国高的时候，有一天你回来问我，喜不喜欢加奈。”
那是陆生刚跟加奈在一起时候的事。
“嗯。”
“还记得我说什么吗？”
陆生看着屋里的人：“你说我喜欢的人你也会喜欢的。”
“对，你喜欢的人我也喜欢，以前是，现在也是。带回来看看，还怕让人欺负了？”若菜笑儿子小心眼，“这都好几年没消息了，我也挂念加奈。”
陆生摸摸鼻子：“嗯。再说吧，迟早会见面的。”
“好，我不急。在家等你们。”
母亲喜欢加奈，对她有孩子的事也没有多虑，陆生放心一些，收拾好院子进屋吃饭。
安世已经跟加奈说了陆生母亲来电的事，加奈问清后脱口而出：“肯定要回去啊。”
陆生问她：“那你们呢？”
“诶？”
“想不想跟我一起回去？”
加奈沉默了。
她没想过要回去——父母过世，无家可归，她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方式和心境再踏到那片土地。其实庆祝新年这个事，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她和安世只当加餐，别的没多想。
陆生看出加奈的迟疑，也没觉得失望，说：“没事，在这里也好，现在还早，等到合适了我再带你们回去。”
加奈松了一口气，点头同意。
大晦日那天陆生和加奈安世一起吃了午饭，帮加奈在门口挂了草绳，下午到底是回本州去了，倒是许久不见的木村到家里拜访。
今年木村要到乡下父母身边待两天，来打声招呼，顺便给安世带了钙片和鱼肝油。
安世看到木村就跑到家里的身高贴前站着，头顶已经遮住了前一条线。木村笑着点点头：“长高了。”
安世开心地跑回加奈腿边。
“明天1月……快到生日了吧，都五岁了。”
这话是跟加奈讲的。加奈低头看着安世：“还有十来天。”
安世看看两个大人：“谁过生日呀？”
安世的生日都是加奈帮他记着，他只知道生日那天加奈会亲手给他做蛋糕，对日期倒是没多大概念。
加奈弯下腰来对安世说：“你的生日，快到了，1月13呢。”
安世眼里亮了：“妈妈还会做草莓蛋糕的吧！”
“嗯。”
安世开心得原地转圈，又看着木村说：“木村叔叔要来吗？我妈妈做的蛋糕可好吃了！”
“那天有空就来。”木村说，“倒是陆生，刚看见他出去了，今天不在这里吗？”
加奈：“嗯，得回家。”
木村点头，看看手表：“那行，我也快到时间了，先走了。”
“木村叔叔再见！”
“再见！”
晚上加奈正照顾安世洗漱睡觉，刚跟安世说了几句话，陆生的电话打过来了。
“今天要守夜吗？”
加奈看看眨巴着眼睛的安世：“嗯，过了午夜就睡。”
“安世睡了？”
“准备睡，现在还醒着。”加奈说着把电话递给了安世。
“陆生叔叔！”
“哎。要睡了？”
“嗯，有点困了。陆生叔叔你在干嘛呢？”
“我在……你把扩音打开。”
安世麻溜地开了扩音。
那边没人说话了，悠悠地传来“铛”的一声，过一会儿又有一声。
“听见了吗？”
声音有点远，听得不真切，安世辨认了一下，问：“敲钟？”
“对，除夜钟，”陆生那边解释，“要敲108下，代表108种世俗的欲念得到净化。全国的佛寺都会做，现在开电视，应该有新闻在报道。”
安世在这边煞有介事地点头嗯嗯哦哦，从床上跳下来开电视，一边说：“我们镇上没有佛寺呢！”
现在还有许多娱乐节目，安世不停换台，找到一个正在播放除夜钟的新闻，坐到沙发上看。加奈拿着手机跟在安世身后，看他坐好就拿了毯子给他搭着，然后关掉电话扩音，倚着沙发，问陆生：“你现在在哪里？”
陆生家附近的寺庙离得不近，她一直在听，钟声在变大，他说话声音也有点喘。
陆生却只是笑：“加奈小姐，这是要查岗吗？”
加奈噎了下：“这哪里是查岗……你这时候还往外跑，外面不冷啊？家里人呢？”
“看看，这还不是查岗？”陆生笑出声，“今天不冷。其他人还在家里喝酒，我嫌吵出来，正好到敲钟时间，就想给你们打电话。现在已经在往回走了，没有在鬼混，而且在哪里都惦记着你们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陆生噼里啪啦交待一大堆，加奈也是彻底无语了：“都说了不是查岗！……回去了就好好走路……”
陆生嘴贫道：“我不走路，我都是飞檐走壁的。”
加奈哭笑不得：“好，你厉害。快回家吧。”
“哎。”陆生应了一声，“明天我去明治神宫初诣祈福，下午就去见你们。”
“没必要啊，你才回家……”
“不想见我？”
“……不是……你跑来跑去不累啊？”
“不累。见你们有什么累的。”陆生道，“等你嫁过来就不用两头跑了。”
加奈被他的“嫁过来”说得愣了神，陆生却像只随口一提，口风一转：“今天妈妈夸你织的围巾了。”
他是戴到哪里都要拿出来炫耀的？？
加奈扶额：“我就是随手……也没什么花式，要是知道你这么低调不起来，就……”
“就再认真织一条？”
加奈脸一黑：“就不给你了。”
陆生爽朗的笑声立刻传了过来。
加奈听他笑，嘴角也禁不住上扬，回头看看安世，敲钟也不会放一晚上，小家伙新鲜劲过了眼皮就开始打架，加奈就让他回房间睡觉，安世撑着跟陆生说完晚安，缩在被子里很快就睡着了。
加奈抱着手机继续跟陆生说话，陆生听她声音有些乏，道：“不早了，你也休息吧，我替你们守夜。”
这种事还有得替的？加奈忍俊不禁，但是也听他的回房间盖好被子躺下了。
陆生忽然在那边报告：“加奈小姐，我已经到家了，需要给你证明一下吗？”
加奈瞌睡都笑醒了。
两人又温声说了一会儿，加奈连着线，渐渐阖上眼睛。陆生听见她的声音低下去，又等了会儿，确定那边没回应，低声道了晚安。新年钟声响起时他们不在彼此身边，其中一个已经熟睡，但是这一夜已经足够安稳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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