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一】
小秋和健吾也在旅店里，只是健吾已经穿好鞋要走，小秋还踏着店里的木屐和他在门口争着什么，安世见到小秋就跟见了救星似的，一秒钟委屈出声喊：“小秋姐姐！”
“哎。”小秋拉着健吾的衣袖，抽空回了个头，“你们回来了啊。”
健吾估计是觉得人前拉扯不好，跟小秋说了几句话，小秋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他，但还是离他很近，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人放跑了。
加奈已经在进巷子之前成功说服陆生放手了，现在神态自然地走过去问小秋要去哪里。
“他啊！”小秋瘪嘴，委屈得不行，“他要去他叔叔那里，偏不让我一起去！我想去看看新娘子他也不让……”
健吾：“那里人多，还没到时间，你去做什么？”
“那你去做什么？”小秋瞪他，“我好不容易下一次山，还要被关在房间里，我都快发霉了！那我不跟你一起走，我自己出去转转行不行？”
她的第二方案同样立刻被否定了。健吾扬着下巴问她：“外面这么冷你想去哪里？”
小秋气得说不出话。
陆生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把安世喊到旁边来，蹲下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加奈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见到安世眼里一亮，听完话就满脸期待地看向陆生，陆生伸出小指，安世毫不犹豫地和他“拉勾”，见陆生点了头，立刻调转方向扑到小秋腿上，仰着头说：“小秋姐姐，你带我去看新娘子好不好？”
加奈回头看着陆生，一脸不解，陆生走上来不容分说地拉住她：“没事，让他去玩会儿，总不能来了还在这里腻着。等他想回来了再让千翎他们送回来就行。”
“可是我和安世……”
我和安世从来不会分开的呀。
陆生知道她要说什么，给了个让她安心的眼神，低声说：“他也懂事了，别太担心，有人看着不会出事的。先上去让我看看你伤得重不重，没什么事了我再带你去找他们。”
安世听到加奈的声音，回头站好，看着加奈喊了声妈妈。
他眼里还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询问，加奈看着他的眼神就不忍心拒绝了，又看到旁边找到理由出去的小秋，朝他们点了点头：“安世你乖一点，有事就跟小秋姐姐说，让姐姐联系我。小秋，健吾，辛苦你们了。”
健吾也不再多说什么，等小秋换了鞋整理着装，才带着她和安世一起走了。
加奈先上楼，陆生问店家拿了药，后面上去的。
加奈把外衣脱了，站在镜子前撩了衣角，腰侧有一片红肿，其实也没多严重，就是皮肉伤，但是不处理估计隔天就要青紫。她看了眼，听见敲门声，把衣服放下来，过去给陆生开门。
“怎么样？严重吗？”陆生看着她，“给我看看。”
“没事，不严重。”加奈挡住他伸过来的手，拿了他手上的药，让他自己背对过去坐好，“我自己来就好。”
“老板说这药揉热了才好吸收。你自己怎么弄？”陆生不依，固执地拉着她的手：“让我看看怎么样了。”
陆生你知不知道你缠着人姑娘要人撩衣服让你帮忙擦药有点变态啊。
加奈僵持着说了他几句，陆生低声道：“腰上是吧？”
“没事，我……”
“在我眼皮底下还让你受伤。”
他倒委屈上了。
加奈哭笑不得，过了半天，认命地把药递给他，看了下周围又有些想笑。榻榻米上就只有两床叠放整齐的床褥，小茶几和坐垫也是摆设用的，休息的话要先把那些东西收进柜子。简而言之就是和室里没凳子，陆生根本不好给她擦药。
陆生也看出来了，但是他没收手，走过去把一床被子铺好，让加奈躺上去。
加奈脸红得不行，还要说什么，陆生把她拉过去：“男朋友给你擦个药而已，紧张什么？你也不是没给我处理过，加奈这么害羞，我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的，都要……”
加奈被那个“男朋友”戳了下心窝，也觉得自己矫情了，又听他越说越不正经，笑着抬手去打他：“还擦不擦了？”
陆生见她好了，也笑起来，拉过她的手亲了一下，等她背对着他侧躺过去，把腰上那一截皮肤露出来，他才叹了口气。
的确没什么严重的，这种伤在自己身上用不了一天就能好，如果是他家里那些大大咧咧的妖怪们，像这样不小心撞到哪儿了，估计都不会特意看，放着隔天就好了，可是伤着的偏偏是加奈，他看着就觉得疼。
陆生伸出手在那片红肿上抚摸了下，他的手干燥温暖，加奈安静地躺着，也不说话，等了一会儿，觉得触感不太对了，偏过头，就看到陆生俯身把嘴唇轻轻贴在她的伤处。
是个不含欲念的满是珍惜和心疼的吻。
加奈心里却突然一震，她瑟缩了一下，在陆生开口询问之前说：“快擦药吧。”
陆生嗯了一声，把药油倒在手上，敷到加奈腰上揉。他也不敢太用力，怕她疼，但是药不发热又不好吸收，花了点时间，发现手心是烫的，效果应该差不多，就不再动，把手放在她腰上暖着，在她身侧躺下，另一只手从她脖子下穿过去圈住她的肩膀。
两人安静地挨在一起，陆生突然发现不对劲，等了一会儿，终于带着疑惑问道：“加奈，怎么了？”
她在哭。
陆生稍微支起身子，奈何这个姿势难以看到她的脸。可是他知道她在哭。压在喉咙里，颤抖着，没有告诉他但是就是哭了。
“加奈？”陆生有些急，药油干得差不多了，他把手拿开，用干毛巾垫着，把加奈扳过来，平躺着看他。
她眼里雾气未散并且还有继续聚集的趋势，脸上也挂着泪痕。
“怎么了？”陆生最看不得她这样，用干净的那只手抚她的脸，“我弄疼你了吗？很疼吗？”
加奈的泪流得更凶，她捂住脸翻身不让他看，带着鼻音说：“没事，我没事。我想躺一会儿。”
陆生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听她这么说，只愣了下就起身帮她把被子拉过来盖好，然后起身去洗手。
他回来时加奈还是那个姿势躺着不动，陆生喊了她一声，没想着她能说话，等了下就自己问：“我可以，躺在你身边吗？”
也不知这句话在空气里消散了多久，加奈轻轻嗯了一声。
陆生便从背后隔着被子抱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陆生等了一会儿，估计加奈睡着了，才动了动，手指隔着被子落在她肩上，又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他换了几次气才喃喃：“我又……让你想起不好的事了吗？”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加奈闭着的眼涌出滚烫的泪来，悄无声息地被枕头吸收消尽。
她本来没想什么，只是看到陆生亲她，他脸上的神色，突然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她记得，同一个地方，陆生吻过，那之后，那之后……
她努力不让自己再回想，终于在陆生怀里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加奈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安世中途打过电话，不过是说要在那边玩，晚饭和小秋他们一起去婚宴，到时再见。陆生接了电话，嘱咐了几句，回头看到加奈还没醒，过去亲了亲她的脸，坐到窗边发呆。
加奈醒来看到天花板有点陌生，皱着眉想了想才知道自己在哪里，陆生听见动静走过来，温声道：“醒了？”
加奈坐起来扶着额头：“现在几点了？”
陆生说了时间，她一愣：“我睡了这么久？”
陆生笑笑，倾身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不舒服吗？脸有点红。”
加奈摇头：“睡多了身上有点发热，没事。我们是不是该走了？我收拾一下。”
陆生点了点头。
他们谁都没说起刚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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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国首领的婚礼算不得低调，来人很多，虽然看着几乎都是正常人类的模样，但是加奈知道这里有不少妖怪，连她都感觉到了礼堂周围不同寻常的气压。玉章和弥叶作为今天的主角，需要遵循繁复的礼节，相较之下客人就随意得多，加奈和陆生晚了一步，人群集聚，陆生也没声张，他们就只在外围看，小秋带着安世在比较靠前的位置，安世身边还有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子，看起来是刚认识的玩伴。
新人出场，陆生低头对加奈说话：“你和玉章见过面的，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加奈点头：“小秋托他到店里来过。”
说的是她生日那天。
“嗯。但是那不是第一次见。”陆生抬眼看向中心的两位新人，低声说，“第一次见面是很早之前，在浮世绘，我们刚上国中，有一次回家的路上……”
第一次见面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陆生点到为止，加奈却完全想起来了，她那时还被玉章身边的犬妖舔了脸，为此心悸很久。前不久在路上被陌生男人截住询问陆生的事的时候，她还想起过那年玉章带来的威胁，但是面对面的时候，她没能立刻认出他来。现在想想，也不是她记性真就不好，时隔已久，玉章脸上又多了道疤，但是更主要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玉章浑身都是戾气和偏执，可是之前在花店也好，今天也好，他身上仍旧透着生人勿近的淡漠，却收敛了不知多少狂妄，眼里也不是阴翳，而是沉静。
加奈不自觉地看向场中另一个主角。那新娘清丽端庄，和玉章两个人站在一起，迎接客人的时候他们几乎没什么语言交流，甚至很少看对方，却是真正熟悉信任到一定程度的人才会有的状态。加奈不由得对弥叶心生佩服——能留在玉章那样的人的身边，着实不易。
陆生明显也关注到两位新人之间的气场了，唇角勾起一个安宁的弧度。他跟玉章虽然一直关系微妙，但好歹也是十几年的交情，来四国的时候跟弥叶也见过几次，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想来故事不会少，如今也算修成正果。
陆生看看加奈，忍不住叹了口气。玉章倒是修成正果了，不知道他还要绕多少弯才能抱得美人归啊……
行礼完毕，客人也纷纷落座，婚宴在觥筹交错中进入□□。玉章和弥叶是主角，自然受尽瞩目，已经尽量低调和加奈安世坐在角落的陆生也没能躲过几个熟人的问候，碰了几次杯，又送走一个问好的妖怪的时候，陆生耸耸肩：“这酒倒是不错。”
同桌的小秋立刻喜道：“这次的酒饮是我们家负责的！三代目喜欢的话我让家里给您送去！”
陆生笑着点头：“我会让鸦天狗跟千翎家联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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