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
陆生逗留了几天，恢复精神后很快又要回本州，离开前一晚他跟安世一起搭积木。这套玩具是他带给安世的，只差最顶上一点就能搭出一个城堡了，安世很喜欢。
陆生对安世的用心加奈是看在眼里的，也许最初是因为加奈才会对安世好，可是到现在，他已经把对加奈和对安世的关爱分得很清楚了。安世对陆生也从怀有敌意变成产生依赖。许是天生父子的磁场相吸引吧。
加奈不是不愿意看到他们相处和谐的。只是这样真的好吗？她一开始只想着摆脱他的阴影，但是她越躲，越是在过去绕圈，到最后自觉无望，所以她希望他能帮她，这是否意味着她就愿意和他重新开始了呢？她还没有做好把安世的身世告诉他的准备，也没有让两人的关系再进一步的打算，但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也很不负责吧？那她应该怎么做？他们应该怎么做？
这些事是在给他织围巾的时候想的。她刚给安世的毛衣收尾，接着就利用每天的睡前时间在房间给陆生织了一条围巾。本想一完成就送给他，结果发现颜色太浅，好看是好看，就是不耐脏，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现在还没这么冷，就一直放着了。
加奈犹豫不决，坐在沙发上看自己放在膝上的手。安世已经睡了，陆生坐到沙发上，和加奈隔着一个靠枕的距离。
“我看安世之前剃掉的头发已经长回来了，恢复的很快。”
“嗯，他受伤好得快。”
“小孩子，修复能力强。”陆生笑笑，又说，“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不用太紧张安世，男孩子磕磕碰碰很正常，多摔几跤不是什么坏事。”
加奈小声辩解：“我也没惯着他……”
“我知道。你都是心里着急。他知道你心疼他，自己做什么也都小心翼翼的，再说……”陆生把手放在两人中间的靠枕上，低声道，“我也舍不得看你着急。”
加奈抿着嘴没说话。
一般这个时候，她和陆生就该互道晚安各自回房了。
可是他明天就要走了呢。
加奈想了想，开口说：“我习惯你的名字了，下一步该做什么呢？”
陆生一愣。这才半个月，她提起他的名字倒真是没有障碍了。她这么努力，他也要跟上她的步伐多做一些事才行。
“嗯……现在就该适应黑暗了吧。”陆生想起这几日看到深夜时刻加奈房里的灯光，站起来走向电灯开关，“我现在关灯吗？”
“好。”
深秋的夜寂静而深沉，按键按下，一切笼罩在黑暗中，陆生想到第一时间回到加奈身边，然而他仅是转身，就感到一个娇小的身体轻轻地靠了过来。
“还是害怕。”
她这么说着，又朝他靠近了一些，额头几乎抵到他的胸膛。
他们现在的姿态和拥抱差不了多少。
她原先是因为他才害怕黑暗的，现在他成了她暗夜中的依靠。
陆生护着她的后背，轻轻带她转身：“……我送你回房间。”
屋里并非一丝光亮都没有，他只到门口，然后温柔地拨了下她的刘海：“明天见。”
“明天见。”
第二天的朝阳如约而至，三个人一起吃过早餐，送安世去幼稚园后，陆生又把加奈送到花店，帮着做了开店准备，出发的时间就到了。
陆生站到门口：“那我走了。”
“好。”
他拉开玻璃门走出去，门边的铃铛发出脆响，走了两步又被喊住。
“怎么了？”
加奈拿着一个纸袋子站在门口，有些不自然，上前递给陆生：“给安世织毛衣，线还有剩，所以……”
陆生看到那条米白色的围巾，先是一愣，然后眼里瞬间亮了。
加奈也没看他，轻声说：“现在还没有那么冷，暂时用不着，但是……你放着就好……”
她话音未落，脸被人捧住，陆生在她额头上飞快地落了一吻，然后低头蹭蹭她的脸，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尽早回来。”
小镇清晨的街道上行人很少，他也只是简单的接触，很快就退开，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侧目。
加奈呆了几秒，想起要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也不好计较他逾礼的举动了，把责备的话咽回去，改口说：“……注意安全。”
“嗯。”他咧嘴笑了，“加奈，我们现在好像夫妻。”
可不是嘛，丈夫出门前要跟妻子道别，妻子送上嘱咐。
加奈立马反应过来，急了，四下一瞥，再没忍着，嗔他：“说什么呢！”
陆生连忙赔笑，最后道别就心满意足地走了。加奈看他离开，拢拢头发，想起他的话，脸上一烫。
什么叫尽早回来，他去本州才叫回去，这么说好像家在这里而不是浮世绘一样。
加奈转身回花店，进门时下意识地回头张望了一下，空旷的街道行人寥寥，一切如常。
周末，安世跟着加奈到花店去，他在里面小温室津津有味地观赏一株文竹，加奈在外间店面打理架子上的多肉植物。
门上的铃铛响起，牧野太太走了进来，看了几眼，说：“还真是变了个人呀，怪不得最近找我打听你的人这么多。”
加奈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牧野太太是花店的常客，从加奈开店就一直照顾店里的生意，基本上一个月就会来一次，不是买新一季的植物就是询问花圃打理的诀窍，加奈跟她算熟识的。牧野太太在家里开了个插花培训班，小镇上，这种培训班基本没什么生意，但是她还有另一个特长，就是给人留意合适的交往对象，看加奈样貌好，又还年轻，前几年还跟加奈提过几次这方面的事，都被回绝了，她也就没再说过。
牧野太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加奈。天气渐凉，室内比较温暖，她脱了风衣，穿着灰粉相间的棉质连衣裙，妆容很淡，涂了樱色的唇彩。
但是变化真是大啊。
不是外型上的问题，是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原本就样貌清秀，现在更觉得光亮可人。
“加奈，是不是安世要有新爸爸了？”
“诶？……诶？！！”加奈脸上写满不自在，“牧野太太，这种话不要乱说！”
前些天她也听过类似的话，是小秋打电话过来，聊着聊着，突然问她：“加奈姐，你是恋爱了吗？”
牧野太太看她惊讶的样子，连忙开口：“嘛，不用紧张……你不知道最近好几个人问到我那里去了，想了解你的情况，我看了两个，条件还不错的，要不你看看时间……”
加奈可算是听明白她此行的目的了，哭笑不得：“牧野太太，您没跟那些人说我没有这个打算吗？我还有安世啊。”
“说了说了，谁没有点过去，都说能接受，也不介意，还说会对孩子好的，再说你还这么年轻，结婚了再要一个孩子也能跟安世做伴啊……”
“那您跟他们说，我只要安世这一个孩子。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牧野太太一愣，凑上前去：“你真的看都不看一眼啊？”她把照片都带过来了呢。
“不用了，我没有这个打算。”
“也是，要找早就找了。行吧，那我就去回绝了。以后再有人来问，也不理了？”
加奈点头：“嗯，就说我只要安世一个就够了，他们应该就不会再有想法了吧。”
“那倒是，疼不疼孩子还是其次，很少有男人愿意一辈子只养别人的小孩的。”牧野太太笑笑，指向棚架，岔开话题，“这个又是什么品种的花啊？”
傍晚时分，加奈像往常一样关了店，锁好门后发现站在她身后的安世一脸疑惑地看着道路尽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加奈顺着安世的视线看了半天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走过去拉他：“怎么了？”
安世若有所思：“妈妈，刚才……”他疑惑地挠了挠头，“什么也没有啊……”
加奈心里咯噔一下，问他：“看到什么奇怪的人了吗？”
安世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看的时候就什么也没有了。”
冬天越近，天就黑得越来越早了，加奈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牵着安世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大概是看错了。我们先回家吧，该吃晚饭了。”
安世不疑有他，欢快地点头，迈着腿跟上加奈：“今天有三文鱼寿司吗？”
“想吃我回去就做。”
小馋猫开心得蹦蹦跳跳。
第二天加奈送安世到幼稚园去，原本中午孩子是由园里安排进餐午休的，但是加奈到时间就自己送去便当，守在旁边看着他吃完，看他回休息室和其他小朋友一样爬上小床睡觉，她才慢慢离开。
她回了花店，这里离幼稚园近一点。她等了一会儿，拿起电话犹豫着按下号码。
陆生回本州以后断断续续有跟他们联系，但是最近他的时间很紧张，已经有四天没有通过电话了。加奈拨通电话时有些局促，几度想要挂断，但是握着听筒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她还是听见了陆生的声音。
“安世？”没听到回答，陆生停了下，试探着问，“……加奈？”
“嗯。”
陆生声音有点沙哑，但是透着惊喜，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之前都是他打过来或者安世打给他。
萦绕在加奈心里许久的惶恐突然找到倾诉口，她顿了下，问道：“陆生，你有让什么人在我们附近待着吗？”
陆生在那边声音稍变：“没有，我的人还没安排过去，正准备征询你的意见。”他语气严肃起来，“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这种感觉已经持续一段时间，她一直没放在心上，直到昨天连安世也遇到困扰，她才确定这份不安并非自己的臆想。
加奈看向玻璃外幼稚园的方向，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你安排的人，那会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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