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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这场谈话虽然短暂,但玛丽很满意交流出来的结果。

        用空口白牙的许诺,换来罗马教皇实实在在的援助,这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如果将来,教皇有一天派使者问她什么时候实现诺言,大肆驱逐新教?

        已经做好了爽约准备的玛丽只能说,无耻是一个政客必备的素养,而她正努力向一个合格的政客发展。

        事实上,以苏格兰的贫困国力,之所以能在英格兰的铁蹄下支撑这么久,全靠了前几任国王孜孜不倦向法国和罗马要援助。

        而罗马教廷和法国也很乐意苏格兰人在英格兰的背后都捅刀子,在援助方面给的相当大方。

        玛丽现在只不过是继承前几任国王的优良传统而已。

        在玛丽的要求下,倒酒的侍者早就在他和大使交流时远远避开。

        她与大使说话小声,彼此又交流的迅速,短短几分钟的交谈结束后,宴会还在大厅里热闹的举办着。

        苏格兰没有法国的那么多繁文缛节,这边还有贵族在吃各种野禽和葡萄酒,那边就已经有青年男女在音乐的伴奏中跳舞。

        在宫廷中闲来无事已久的夏特利亚尔终于有了发挥才能的机会。

        他和莫雷塔侯爵带来的随从——另一个皮肤较黑的青年彼此合作,一起拿着乐器演唱自我创作的诗歌,配合的天衣无缝,引来了不少人的赞美。

        而那首诗,居然是一首向女王表达爱慕之情的十四行诗!

        只听夏特利亚尔放声歌唱道:

        我的缪斯女神

        你是审判我的律法

        你是主宰我的命运

        凝视你的一瞬间

        爱神丘比特的金箭射中了我的心脏

        我的呼吸被你夺走

        而你不为所动

        如果死亡的阴影将我笼罩

        一定是因为得不到你的爱

        让我的灵魂逐渐枯萎

        玛丽“……”

        坐在席位中央、被众人簇拥的玛丽将起伏的心情掩藏好,镇定的喝了一口酒,开始思考要不要简单粗暴一点,直接将夏特利亚尔赶出苏格兰。

        她回到苏格兰已经几个月了,一直在刻意冷却夏特利亚尔,从未与他私底下见面或者是交谈,只等着这个诗人死心后回法国。

        没想到他的感情如同火山般越压抑越灼热,直到今天宴会上给她憋了这样一个大招。

        玛丽真心实意的希望在场贵族忽略这场表演,只可惜事与愿违。

        这首别具一格、并且向女王大胆求爱的诗歌表演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引来尚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们一阵阵鼓掌声,以及年老者和虔诚牧师的窃窃私语。

        人们交头接耳,开始议论起女王和这个诗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否只是单纯的君王与臣仆?

        站在大厅正中,夏特利亚尔放下手中小提琴,向玛丽深深鞠躬。

        “向您致敬,拥有我全部灵魂与感情的女王陛下。”夏特利亚尔热切的说道。

        在无数心思各异的目光的注视下,玛丽不能表现出任何欣喜得意或愤怒,那只会加快流言蜚语的产生,只好点点头,微笑说道:“你的演奏为我和在场的各位客人们带来无限欢欣,诗人,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面对您我不求任何回报。”夏特利亚尔说道。

        “你不求任何回报,我却不能无视臣民的辛苦付出,说吧,你想要什么?如果什么都不要,那么我就赏赐给你十年的薪水,又或者是帮你介绍一位品德出众的未婚女士,以便于促成一段良好的姻缘。”玛丽说道。

        比起夏特利亚尔狂热中略显一点轻浮的大献殷勤,苏格兰女王的回答端庄得体,并且无形的与这个诗人划开了界限,暗示了彼此之间的清清白白,让在场一些古板修士的脸色和缓不少。

        玛丽希望夏特利亚尔能够听得懂自己的言外之意,没想到他却向前走了一步,昂首说道:“既然您已经大方的开口,那么陛下,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待会儿与您下场跳一支舞。”

        这一瞬间,玛丽不确定自己的笑容有没有出现一丝僵硬。

        “……好的,我允许了。”玛丽尽量平稳的回答道,同时决定明天就打发夏特利亚尔上前往法国的帆船。

        她只希望这样迅速的处理后不会引起绯闻。

        没有人注意到大厅的角落里,苏格兰卫队的副队长——阿尔伯特·德斯特站在帷幕阴影下拳头紧握,拼命压抑着不快的心情。

        ……

        舞会正式开场后的第一支舞由玛丽领跳。

        而玛丽第一支舞的舞伴没有让夏特利亚尔担当,而是选择了远道而来的客人——萨伏伊公国的使臣莫雷塔侯爵。

        这个舞伴挑的合情合理,舞也跳的中规中矩,一舞结束之后,玛丽又立刻与莫里伯爵跳了第二支舞,与梅特兰德跳了第三支舞。

        三支舞结束之后,时间已经不早,在场客人们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到了别的事情上,不再向这里看来,玛丽这才与一直在旁边急切等待的夏特利亚尔牵手步入舞池。

        从法国南部起源的小步舞文雅端庄、优美大方,因此流行于欧洲的各个宫廷之中。

        玛丽与夏特利亚尔都是此道的个中好手,哪怕没有一起跳过舞也可以你来我往、配合默契。

        只是和肢体的完美配合不同,这对舞伴中,女王的神情隐约可见冰冷不悦,而年轻的诗人容光焕发、满怀喜悦,充斥着按耐不住的激动。

        夏特利亚尔也注意到了玛丽脸色,小心翼翼又理直气壮的解释道:“原谅我的冒失,陛下,但我想不出以这样的方法吸引您以外,还有什么能够让您宝石般的眼睛倒映出我的身影。我知道说实话会引起您的不悦,但我还是想说,即便明知道您会生气,我还是会在大庭广众下邀请您与我跳舞,以便于获得和您短暂的、片刻的私人相处!”

        玛丽脑海中闪过上辈子夏特利亚尔被砍头的下场,冷笑了一声,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你并不是冒失,而是无知,夏特利亚尔,你很大胆,却不知道这样的大胆会为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那是你根本无法承受的结局。”

        “当我看到您的那一瞬间,爱情的火焰就在我心中熊熊燃烧,让我拼命为之追逐,追逐浪漫是诗人的天性,在这样的火焰面前,就算是被灼伤上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陛下,假如这一支舞过后,您要将我拖下去鞭打,我也心甘情愿。”夏特利亚尔说道。

        “假如我不是要将你拖下去鞭打,而是要将你斩首示众呢?”玛丽问道。

        夏特利亚尔立刻说道:“我相信您不会这样做,您掩藏在冰冷表情下的善良、温柔,当您在乎火堆上救下纠缠那个名叫安娜的老妇人时,我就全都明白……”

        玛丽简直想冷笑连连,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说的话。

        “告诉我,你眼中现在看到的我是什么样子?”玛丽问道。

        夏特利亚尔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了这里,但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您的容貌比天使更加美丽一百倍,肌肤如同冰雪、黑眸如同星辰,我看着您,如同望见传说中的女神。”

        “这就是你的天真与愚蠢了,你只看得到我是一个年轻女性,而在场的任何一个贵族,主教、仆人和使者,眼中看到的我都是苏格兰女王!”玛丽说道。

        激动翻滚的心情让夏特利亚尔脚步一外,险些跌倒在地,玛丽及时的扶住了他,后退一步变换舞步,没有让周围的人看出不对来。

        夏特利亚尔拼命压低着自己的声音,却还是忍不住低声喝道:“上帝作证,我从未贪图过任何荣华富贵,也从未奢求过您给予我任何回应,我爱慕您,只因为您是玛丽·斯图亚特,而不是因为您是苏格兰女王,说句冒犯的话,您是一国君主,又或者是街边一个平民女性,对我而言都毫不重要!”

        “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夏特利亚尔,你简直就像是一个蒙住眼睛的瞎子,勇敢的大步向前走,以为自己在朝着充满浪漫幻想的天堂勇往直前,却不知道自己在一步步走向地狱!明天就乘船离开苏格兰,回法国去吧,夏特利亚尔,如果你不这样做,那么我将会以女王的名义下令,将你驱逐出境。”玛丽毫不留情的说道。

        女王神情冰冷的如同笼罩寒霜,言辞更是锋利无比,没有半丝温情,让夏特利亚尔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您不能……”夏特利亚尔激动的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悠扬的乐声骤然一停,舞曲结束了。

        一个挺拔俊美的身影快步走过来,几乎是挤进了两个人中间,将玛丽与夏特利亚尔从中分开,也打断了诗人没有说出口的话。

        阿尔伯特将手伸到玛丽面前,扬唇微笑,恭敬的问道:“尊敬的陛下,我能有这个荣幸邀请您与我跳下一支舞吗?”

        玛丽掩藏在丝绸裙摆下的双脚垫起来悄悄活动几圈,缓解了一下酸痛的关节,然后拒绝了阿尔伯特的邀请。

        跳舞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的活动,而她已经连续不停的跳了四支舞,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阵。

        阿尔伯特有些失望,但在玛丽请他搀扶她时,又重新高兴起来,绅士的请玛丽搭他的手臂上,然后穿过了大半个舞厅,扶女王陛下坐下。

        “夏特利亚尔给您造成麻烦了,自己却毫无感觉。”阿尔伯特说道,上帝知道他多想给那个蠢蛋诗人脸上狠狠来上一拳。

        一个国王可以找很多情妇,生很多私生子,人们不会视若等闲,根本不会见怪,甚至还会羡慕国王的男性气概与魅力。

        但一个女王却最好不要光明正大找情人,然后传出风流韵事,因为她要做国民的表率和象征,所以更要显现出身为女性的纯洁和坚贞。

        一个年轻俊俏的诗人生活在宫廷中,在宴会上当众对女王表白,这事可大可小,但绝对是个麻烦。

        苏格兰女王的敌人不少,人人都有可能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

        女王侧过了头去,看向窗外广袤的旷野,从阿尔伯特这个角度看不清她的神情,只看到浓黑的眼睫与动听嗓音。

        那嗓音里没有多少愤怒,反而有些怅然。

        “夏特利亚尔是个纯粹的诗人,诗人不适合待在宫廷里,而是应该去和艺术为伴,充满阴谋诡计的宫廷只会毁了他。”玛丽说道。

        ……

        向莫里伯爵告知了一声后,让他继续主持宴会以后,休息了一阵的玛丽就提前退场了。

        离开大厅前,玛丽又去看了一眼夏特利亚尔。

        年轻俊俏的诗人正窝在一个角落里,不停的往喉咙里面灌着葡萄酒,同时对着一个酒桶念情诗,可见已经开始喝的神志不清。

        她的四个侍从女官也还在参加宴会,正兴高采烈的和人跳着舞,玛丽不想剥夺她们的乐趣,就没有叫人,先独自回到了卧室的小隔间里,然后吩咐女仆打热水来沐浴。

        大汗淋漓后洗一个热水澡的感觉实在舒适得难以形容,玛丽在解开自己金属制作的束身内衣,将勒的紧紧的腰肢重新释放,然后浑身泡进木桶时,都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叹息声。

        各国的时尚风俗都跟着法国走,而法国现在已经开始流行细腰审美,在宴会上为表郑重,玛丽自然也免不了要这样穿,幸好她身材纤细,可以勉强忍耐。

        女仆们脚步轻盈的走在浴桶边,往水中倒入了玫瑰花瓣和来自法国的精油,让热水也散发出芬芳的香味。

        玛丽闭着眼睛泡了一阵子澡,在水快凉之后懒得叫女仆,自己站起来穿上长内衣,走到了外间的卧室里。

        就在这时,玛丽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

        玛丽立刻站在了原地,暗暗希望自己听错了,将风声听成了呼吸声,但紧接着衣柜内就突然响起轻轻的撞击音,像是手肘碰着了木板。

        是谁?

        刺客还是盗贼?

        玛丽一霎那间只觉得头皮发麻,立刻冲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抽出火/枪对准衣柜,同时拉响摇铃!

        “是谁?滚出来!”玛丽冷声说道。

        “吱呀——”

        衣柜被一只手推开,醉醺醺的夏特利亚尔躲藏在一堆衣裙里,抬头朝玛丽露出了傻乎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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