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五章 孤独来客 4

　　

　　月底就是期中考试了。

　　中午的休息时间，莫伶俜坐立不安地斜睨着半米开外的林慕晗，注意他的言行举止。从早上到现在，有五个女同学向他请教了题目，他在课外又另外完成了两套试卷。同样的时间，莫伶俜最多只能完成一套半而已。

　　自从打破“浅阳不败“的神话，他俨然成为了另一个神话。每到课间，佯装爱学习的女同学总是络绎不绝，争抢着向他求教。他从不推托，必定耐着性子一一施教。不过，机灵的女同学总能想到办法岔开话题：

　　“这个单词我在游戏里也见过，是什么意思？”

　　“慕晗你平常打游戏吗？要不哪天我们组个队吧？”

　　回答课堂之外的问题，林慕晗就显得不那么专业了，一脸羞赧忸怩，有时还反问别人：“我进队之后，会不会拖累你们？”

　　每当这个时候，失势的“浅阳男神”宋逸如都会对此情景嗤之以鼻，言行高调地从第一组第一个出动，高举着试题册来到教室中央，向同样失势的学习委员莫伶俜讨教题目。

　　不过，她似乎越来越不称职了，将答案写上就甩手不管了。

　　宋逸如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好，怎样逗弄都无法使她舒展笑颜，便也未过多纠缠。

　　到底怎样才能超越他呢？如果再找不到制衡他的办法，“浅阳不败”就要易主了。拿不到一级奖学金不说，更没法儿向父亲交差了。莫伶俜向林慕晗的方向斜坐着，眼神呆滞身姿僵硬，手臂压着的英语试卷一字未动。这样的状态，她已经保持十几分钟了。

　　“莫伶俜同学，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发觉被“盯梢”的林慕晗终于感到不自在了。

　　莫伶俜来不及掩饰对他的打量，便随手指在练习册上，“那个……这道题我不太会，想请教你一下。”说完她心虚地低下头，看见所指的题目顿觉后悔。

　　林慕晗探长身子，读完题后笑着推了推眼镜，“这道题主要考的是语法，你看，介词不一样整句话的意思就不一样……”

　　他拿着圆珠笔比比划划，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莫伶俜心不在焉地听着，数度撇嘴。这么简单的题目她当然会，只是不偏不倚指中了这道题，岂不让人家看轻了自己？

　　“所以最后的答案是选B。”林慕晗将B选项画了个圈，问：“你听懂了吗？”

　　莫伶俜强颜欢笑点点头，表示受用，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测试出对方的弱科。他的每门功课都是第一，光看成绩单是研究不出来的。只要试探出他的弱科所在，再在这一科上发力，超越他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

　　宋逸如晃晃悠悠地踏进教室，恰好撞见莫伶俜对着林慕晗发笑，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起来，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该死的小白脸，竟敢勾引我的小俜俜，我的小俜俜怎么可以对我以外的男生笑呢，看我怎么收拾你！”

　　与此同时，莫伶俜做出临时决策，对身旁的林慕晗说道：“我还有几道题目不会，可不可以请你一并讲解一下？”

　　林慕晗大方笑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没问题啊！”

　　莫伶俜从课桌里取出化学试卷，直接翻到最后，指着最难的压轴题：“这道题我一点都不会，你看看该怎么做。”

　　林慕晗将试卷移到自己跟前，读题过程中微微皱了皱眉，似是为难题所恼。他一边思考一边在稿纸上写写画画，稿纸上很快出现了一行行整齐的计算公式，连解题高手莫伶俜看了都忍不住连连点头。的确，他做得又快又好，她都忘了自己正在找他的弱点。

　　见小孔雀对他点头称赞，宋逸如坐不住了。他起身抄起角落里的扫帚和簸箕，分分钟奔向教室中央的那条过道，“让开啦让开啦，打扫卫生啦！”

　　彼时的林慕晗正探着身子向她讲解一道数学题，被打断后的他礼貌地让出过道。宋逸如高举举着打扫工具，大摇大摆地穿行而过。

　　莫伶俜疑惑望了他一眼，有些埋怨他的捣乱。

　　“刚才那一步算完了，接下来可以这样做。”林慕晗温润如玉的声音再次响起，莫伶俜继续刺探“敌情”。

　　捣乱失败，宋逸如气鼓鼓地吹着额前的碎刘海。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抡起扫帚，对准黑板底下的粉笔灰左右挥舞。干净明亮的教室霎时像沙尘暴过境一样尘土飞扬。

　　“咳咳咳……宋逸如，你干什么呀！”坐在前几排的同学不满了，纷纷手掩口鼻扇风抱怨。

　　宋逸如于飞舞的粉尘中高调回复：“没看见人家在打扫卫生吗！”

　　莫伶俜白了他一眼，这个家伙又想搞什么鬼。好在离黑板较远，所受波及不大。

　　“所以最后的结果算出来是根号2，明白了吗？”林慕晗将讲过严谨计算的结果写在试卷最后，斯文中带着一丝严肃。

　　莫伶俜钦佩地点点头。不愧是奥数王子，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把自己最头疼的题目思路清晰地解出来，可见自己与他的距离不是多做几道题目就能拉近的。

　　见“粉尘计”一点作用都没有，宋逸如故技重施，再次挥舞着扫帚来到教室中央的过道，疾声叫嚷道：“让开让开，快让开！”

　　林慕晗面不改色地侧回身体，没有让浑身粉笔灰的宋逸如挨到自己。宋逸如顶着落满粉尘的金色头发，大踏步昂首而过。另一侧的莫伶俜翻了翻眼皮，不满地用草稿本挥赶着空气中的细小粉尘。这个黄毛小子，平常也没见他这么勤快。

　　“伶俜同学，还有不会的题目吗？”待宋逸如走远，林慕晗负责任地问道。

　　“嗯！”莫伶俜点点头，从课桌中取出地理练习册，俨然一个虔诚的求知者。

　　林慕晗再次推了推眼镜，没有露出一丝不快。所谓英雄惜英雄，他心里也很钦佩莫伶俜，欣赏她的不耻下问。别的女生都是问完一道题目就跑偏了，只有她选择一次性弄清所有不会的题目，不愧是学习委员。

　　“过路计”也未成，宋逸如气结，满脸怨愤地站在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下，将扫帚对准了无辜的黑板报——刷刷刷几下，教室后方扬起了浓重的粉尘。

　　宋逸如矫健的身影在尘雾缭绕中来去无踪，俨然一个武林高手。尤其是他那套“宋氏棍法”，耍得是得心应手个性张扬，引来教室里的同学纷纷侧目。

　　“再看看这里……咳咳咳！”正在讲太阳照射高度角的林慕晗，突然感到有一阵粉尘呛进了呼吸道，忙将头偏到一边咳嗽。

　　看来这道题也难不倒他了。高中课程中的全部科目依次问下来，竟然没有一道题是他不会的。莫伶俜突然无比悲哀地意识到，就算自己拼尽全力，“浅阳不败”的神话也不会再唱响了，她该如何立足……

　　出于礼貌，她善意提醒：“你身上有很多灰，要不去洗洗吧。刚刚你讲的我都记住了，再钻研下应该可以做出来。”

　　“抱歉！”林慕晗低头看了一眼肩上的粉尘，匆匆走出教室。

　　教室后面，宋逸如依旧在挥舞他的“宋氏棍法”。莫伶俜忿然起身，对着他的背影厉声叫道：“宋逸如！”

　　听见小孔雀呼唤自己，他连忙扔掉扫帚，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跟前，献媚道：“什么事啊，小俜俜。”

　　莫伶俜心里本来就不大畅快，便将一腔怒气悉数撒在了他身上，“你搞什么鬼啊！看看教室里都成什么样了，弄我一身粉笔灰，还让不让人待了！”

　　从未见她如此火气，宋逸如忙将双手荡了荡，意欲帮她拂去灰尘，“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马上帮你弄干净……”

　　“别碰我！”莫伶俜打掉了他伸向自己肩部的手，满腹委屈无处释放，“你走开，以后也不要问我题目了。”

　　也许她并不是因为他今天的过错拒绝再施教，而是她不再对自己的学业水平自信了。

　　宋逸如一心只想乞求她原谅，并未看透她眼中深深的失落，嬉皮笑脸道：“别咯，我向你道歉就是了，但你千万别剥夺我问你题目的权利，我保证再也不惹你烦心了！”

　　莫伶俜气呼呼地坐下，不再搭理他。宋逸如放下“全民偶像”所谓的风范，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蹲在她课桌旁，双手搭着课桌边沿，装出一副可怜加搞怪的模样，“学生知错了，夫子可否网开一面？”

　　在全班诧异的目光中，莫伶俜置若罔闻地别过头去。得不到回应的宋逸如一脸沮丧，灰溜溜地回到了第一组第一个。哎，真是得不偿失啊！他自嘲地笑笑，痞气十足地拍了拍身上的粉笔灰，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空气中的尘埃渐渐落地。莫伶俜用手撑住额头，继续未解完的那道地理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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