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文学网 > 红尘路,多孤独 > 第10章 第二章 成长羁绊 5

第10章 第二章 成长羁绊 5


  

  芳华流转,十年一瞬。

  莫海亮在一个下着雪的早晨推门走了出去,径直去往清风湖边。这已经是丹华离开的第十个年头了,岁月使人清醒,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在这个悲伤的日子里沉浮酒杯了。

  绿不见底的湖面上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雪花疏疏落落地飘下来,落到湖面后很快被凝结。莫海亮来到白雪覆盖的石凳上坐下,冰冷即刻袭来,他亦无感。大雪纷飞的世界里,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穿红棉袄的女子缓缓向他走来。

  一个是农村来的年轻建筑工,一个是工厂帮工的女大学生,两个人的相识看似不可能,却因为丹华的意外滑倒而告开始。那样无措的神情,那样清澈的眼神,一下子就撞开了莫海亮的心扉。

  纯真岁月里的爱情也是纯白色的。他们的爱那样热烈,那样毫无保留,以为可以就此执手到老,不想老天从不肯轻易便宜任何人。

  莫海亮从未想过,两个人的结合也可以遭遇那么多阻拦。丹华父母的强势,村里族人的逼迫,所有人都跟约定好了似的跟他作对,让他手足无措。而他能做的,唯有假装狠心让她过更好的生活。

  时过境迁,当两人在清风湖畔再度相逢,他已为人父,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在这座不属于他的城市艰难地讨生活。善良如她,又怎忍心看着一个无辜的孩子从出生起就没有了母亲疼爱。不顾家人和恋人莫海亮的强烈反对,她毅然决定下嫁于他,哪怕家人因此与她断绝关系,也阻挡不了她飞蛾扑火般的勇气。当初就是因为不够勇敢才错失了彼此,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

  苦尽甘来,两人终结连理,莫海亮誓用一生守护爱人。

  随着小女儿的出生,莫海亮一度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不曾想,老天最爱捉弄的人就是他。仿佛一场梦醒,丹华还是在一个冬日的午后永远离开了他。

  雪,既是他的媒人,也是他最沉重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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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去春来,莫伶俜已经在着手准备高中部的升学考试了。

  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她正在专心致志地对付手中的习题,座位前方又传来了敲打窗户的声音。前排的苏晓晴放下课本,手舞足蹈地冲窗外的男生比划。

  莫伶俜并未对此打扰行经采取行动,摇了摇头后便不再理会。整个班上,她的孤僻性格并不容于集体,只有苏晓晴的目光是始终充满接纳性的,她便对她偶尔的打扰选择了隐忍。

  放学铃响,B3楼的初三学生和高中部的学生纷纷走出教室。苏晓晴更是积极,看着雷雨大作的天空,她和等待她的男生毫不犹豫地冲进雨里,在雨中放肆嬉笑奔走。

  滂沱的雨幕中,多数学生都选择疾步行走或骑单车狂踩,只有极少数人有专人专车接送,比如周氏兄妹。向来高调的周衡宇将奔驰商务车的车门大力关上,带着一丝耍酷的意味,惹得路旁的几个女生激动不已。

  B3栋教学楼下,莫伶俜不慌不忙地撑开雨伞,背影挺拔地行走在雨幕中。中考在即,学校为了初三学生能考出优异成绩,特意在放学后加了一节课,即初三和高中部一起放学。故而,莫弱在一节课前就已经放学回家了。

  一路走回家,莫伶俜鞋袜全湿。推开家门,饭菜的香味夹杂着一阵浓郁的酒气同时扑进鼻腔。她瞥了一眼举杯小酌的父亲,颇为不满地取下拖鞋,将湿鞋袜换下。

  莫海亮下午没有去送货,并不是觉得今天的日子有多特殊,而是下雨没法做事,商场给放了半天假。他冒雨从外面买了两瓶烧酒回来,与心中的苦闷对饮。没事喝两口是他的爱好,只是再未像头两年那样喝得昏死过去。

  换好鞋袜的莫伶俜往房间走去。门是关着的,也不知莫弱在里面做些什么。她打开房门,发现妹妹手中的剪刀和连衣裙后,几乎是疯了一样冲上前去,将她手中的连衣裙夺下,并大声质问:“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莫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拿剪刀的手定格在半空中,愣愣地不知作何回答,“这些衣服已经很旧了,是你小时候穿过的……我以为你不要了……”

  幸好没有剪下去。莫伶俜将那条陈旧发黄的连衣裙护在胸前,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子又吼又叫:“衣服再旧它也是我的,你以为你有爸爸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告诉你,你没有资格动我的任何东西!”

  被姐姐这么一吼,莫弱的眼泪不自觉地就落了下来。她放下剪刀,讷讷地说道:“对不起,姐姐……我只是想把衣服上的小花剪下来,做成一幅《百花图》,送给爸爸做生日礼物……我不是故意要剪坏你的衣服……”她所言不假,那幅没有完成的画作和床边散落的棉布小花足以说明一切。

  可是,她最宝贵的财富,她的生日礼物,怎能落入那个不在乎她的人手里,哪怕今天是他的生日。莫伶俜没有被妹妹的一片诚心所打动,气哄哄地叫嚣:“莫弱,你给我记住,以后我的东西你一概不许动,一概不许碰,听到没有!”

  莫弱啜泣着点头,生怕再次惹怒她。姐妹俩没有发觉,叫嚷声早已惊动了父亲。

  莫海亮面带微醺地来到事发之地,看到小女儿脸上的泪水和惊恐之后,他蹙眉对伶俜:“不就是一件旧衣吗?至于这样大呼小叫吗?”

  莫伶俜偏过头去,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眼中极力隐忍的悲恸,便故作强硬:“是啊,只要被破坏的东西不是莫弱的,就都不至于。”

  莫海亮闻言,微醺的瞳孔变得深不见底。他对慈父和严父的角色转换早已驾轻就熟,但这一次,似乎失灵了。他定定地看着莫伶俜,对一旁的小女儿厉声道:“莫弱,你先出去。”

  莫弱抱着那幅没有完成的《百花图》,怯怯地退出房间。

  “怎么,又要教训我了吗?”许是刚刚气昏了头,又或是这么多年来对父亲偏袒妹妹所不满的情绪找到了发泄口,莫伶俜大无畏地嘲讽:“就因为弱弱是那个女人生的,所以你从来都是看她大欢喜,看我不顺眼,对吧?”

  啪!毫无意外地,一个耳光落到了她脸上,她瞬时重力不稳,倒卧在床。片刻后,她捂着被打痛的脸颊坐直身体,一脸似笑非笑。现场给人的感觉不是莫海亮喝了酒,而是她喝多了酒在发酒疯:“不对,你不是看我不顺眼,你是恨我,巴不得从来没有我,对吧?”

  啪!又一个耳光落到了她另一边脸上。莫海亮满脸戾气,字字逼人地说道:“如果你今天非要发神经,我就陪你发到底!”

  莫伶俜轻蔑地笑笑,将手掌从被打痛的脸颊上拿下。又或许是青春期的叛逆因子在作祟,她忽然产生了一种要与父亲对抗到底的冲动,故意勾起讽刺的笑容前仰后合,“没错,我就是神经病,被你的刻薄所造就的神经病!”

  莫海亮气得不行,训斥道:“你从来都只觉得是我不公平,难道你作为姐姐就不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吗?”

  就算我是姐姐,可我同样只是个孩子,同样需要你无可替代的父爱。

  那样要强的莫伶俜,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乞求父亲一丝半点的爱。她哼笑着耸耸肩,一副对所有真相了然于胸的样子,“你不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知道你为什么恨我。”她抚摩着手中的连衣裙,忽然转过头去与父亲的目光对视,“你一直把那个女人的死归结到我身上,认为是我害死了她,拆散了这个家,所以才会见到我就像见到仇人一样,恨不得我从这个家里滚出去消失在你眼前,对吧?”

  气氛陡然间变得不可调和。莫海亮像被闪电击中一样,紧紧地揪住女儿的领子,“你既然知道我所有的痛苦和莫家的悲惨都是你造成的,就不要试图揭开我的伤疤,提醒我她的死亡!否则,我就当从来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直到此刻,莫伶俜仍不肯服软。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吃力说道:“你本来就从没拿我当过女儿!”

  他闻言不由得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屋外风雨交加,雷鸣电闪此起彼伏,屋内却是另一番狂风骤雨。莫海亮紧抓着女儿的颈部,像一匹嗜血的狼目露凶光。莫伶俜一动不动地与父亲对峙,淡然的眉目间透着一股垂死的气息与动人的哀伤。

  见她久久没有反抗的意思,莫海亮忿忿地收回了手,失去重心的她即刻瘫软在床边。

  莫伶俜咳嗽了几声,抚摸着泛红的脖子,仍旧是那副不屑一顾的神情。这世上,也只有她能在危险面前云淡风轻。毕竟,她曾两次距离死亡一步之遥。

  “以后,不许在莫弱面前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看着倔强的女儿,莫海亮丢下一句话,快步走出房间。

  她缓缓挪动身躯,捡起地上的连衣裙。刚刚被揪着脖子都不曾落下的眼泪,此刻就这样无声滑落。她无力地坐在地上,将那条死里逃生的连衣裙捧在手心。

  这条裙子,是那个女人买给她的,也是她最后一件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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