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早晚有一日叫你吓死。”樱十八喃喃道,随即惊骇道,“他夜探白府做什么?他一个大夫……”
“他一个大夫,武功也不输给你。”公子截断道,“别忙着操心,薛前辈此刻已回来了。”他苦笑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如此早起?”
樱十八一愣,抚掌而笑:“我险些忘了,你是个日不上三杆不睁眼睛的大懒鬼!”
“怎比得上十八闲散。”公子淡淡道,“我也是有家有业的人,忙得很呢。”
樱十八会意一笑——“卓立卿”要忙互市生意,“金焰”曾经却要做杀人的活计,夜间不眠,自然白天大睡。
红着脸的薛兰忽然道:“你们说的薛竟是何人?”
公子道:“江湖人。”
薛兰显然未曾预料到这样的回答,一怔后又问:“那么,他深夜里去那个白家有什么事?”
樱十八已然会意,不待公子开口,便笑到:“江湖事。”
这敷衍也未免太明显,薛兰跺了跺脚,美目含嗔,瞪了公子一眼,抬脚便走。
樱十八捂脸苦笑:“为什么总有奇怪的大姑娘小姑娘钻到你家里来?”
“十八此言差矣。”公子道,“想要钻立卿家里来的可不只是大姑娘小姑娘,还有些旁的人,男女老少,三教九流。”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樱十八,“可见这本不是一件与男女相干的事情,你说是不是,十八?”
樱十八好似噎住了一般,半日无言。
公子微笑道:“若是十八无事,不妨也到前面听听薛前辈的教诲——前辈探到了十分有趣的东西,正苦无人分享。”
薛竟的的确确夜探了白府,他连衣服都没有换,便大大方方地闯了进去,里里外外,细细密密,除了两位姑娘的睡房,所有地方都搜检了一遍。
他也的的确确探到了十分有趣的东西——任谁去别人家这样细致搜检之后,都会得到些有趣的信息。
至于无人分享……
薛竟脸色阴沉地看着推门而入的樱十八。
樱十八满面惊异骇然。
公子在他身后不远处道:“十八怎的不进门去……唔,前辈莫非不在?”
随即那房中响起薛竟的一声怒吼:“滚出去!”
房门轰然一响,闭得严严实实,樱十八两手好险没给夹在门缝里。
公子轻笑道:“原来前辈是在的。”
樱十八回过头来,脸上颜色古怪极了,他盯着公子看了良久,忽然道:“卓立卿,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薛前辈……才叫我来?”
他把中间的那段话小声略了过去,似乎是尴尬至极,不堪言语。
“咦?”公子歪歪头,无辜道,“这是怎么说?我又不曾进去,如何知道前辈……嗯,十八方才想说什么?”他微笑起来,“前辈如何?”
樱十八指着他,手指微颤:“卓立卿,你可真是……”
“你若想说‘记仇’,还是省省吧。”公子终于笑出声来,“我方才吃过了闭门羹,只是觉得也该叫十八尝尝滋味,谁料前辈闭门竟然是因为……”他偏过脸,双肩颤动。
樱十八脸色阴沉欲雨。
房门忽然被大力拉开,一个人影窜出来,站在两人之间,一声怒吼:“都给老子闭嘴!”
公子故作淡定地又转回脸来,却在看见那人的瞬间扭曲了脸,他抬手握拳挡住嘴角,很是用力咳嗽了几声,樱十八原本尚在恼火,一瞥之下却也忍俊不禁。
从薛竟房间里窜出来的自然是薛竟本人。
只是此时,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薛竟。
薛竟的脸是没有这般黑的。
樱十八是个十分尊敬前辈的人,而薛竟也的确是个很值得尊敬的人——他是个大夫,世上鲜少有他医治不了的伤病。
因此,看见了薛竟的狼狈模样,樱十八第一个反应是不知所措站立原地,但此刻,他却把方才的尴尬忘了个一干二净,他盯着薛竟的脸,不知是“不由自主”还是蓄意调侃,口中低声唱道:“我这整冠束带立虎威,想起陈州事一回……”
薛竟的脸顿时又黑了三分。
樱十八仿佛恍悟自己做了什么,咳嗽两声,低头拱手:“晚辈失礼,前辈……咳,恕罪。”
若他的脸没有慢慢被笑憋红,薛竟或许当真就恕罪了。
只是他把笑意藏得还不够。
薛竟咬牙切齿了一番,抬脚就踹。
“前辈莫要生气。”公子一言阻住发怒的薛竟,“前辈还是先想想,如何……”他的表情也微微了几下,“如何,去掉这些颜色。”
薛竟冷笑道:“所有药物,全然无用!”
“药物”说来简单,但薛竟此时所言,其含义必然是“任何可想的药物都已无用”。
若非如此,薛竟又怎肯顶着这样一张脸出现在旁人面前?
他是个大夫,天下闻名的神医,可以衣衫褴褛形容狼狈,但不可以对付不了某种药物。
但他现在碰上了一种他用尽所能也无法对付的药物。
他已经忙了许久,然而那些颜色如刚染上时一般鲜亮漆黑,分毫没有褪去的意思。
樱十八想了想,把目光向下移动,只落在薛竟的衣领处,方才道:“这奇怪颜料,可对前辈有害?”
公子没有说什么,却也盯住薛竟,等着他的回答。
薛竟一昂首:“世上怎会有这样的颜料?你难道不曾发觉,这颜色并非在面上,而是在内里?”
看到薛竟这古怪脸色时,樱十八先是尴尬,再是好笑,倒也的确没有功夫注意这颜色是在表皮还是肉中。
这也怪不得他不是么?樱十八暗暗想道,谁叫他这般形貌看起来好笑得很呢?
公子眉头微蹙:“毒?”
薛竟两手紧紧握成拳头,嘶声道:“这世上竟还有我分毫分辨不了的毒药!”漆黑如墨的脸上显出狂/热的神色,薛竟表情扭曲地大笑几声,冲进了房间,又再冲回来,手里高举着一只小小的琉璃瓶,“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公子摸了摸鼻子:“这莫非就是那种毒药?”
“你休要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薛竟仿佛暴怒,他用力跺了跺脚,“这是连我都无法辨识,无法消解的毒药!你可知我是谁?你可知我是谁?!”
薛竟状若疯狂,樱十八身形一动,拦在他身前道:“前辈是神医薛竟。”
“我是神医薛竟!”薛竟大声怒吼,“可这种毒药……这种毒药……”他脸上浮起怔忡茫然的神色,“这种毒药……”
公子抬手,轻拍樱十八的肩膀:“前辈的心情看起来不好。”他微微叹了口气,“薛前辈,这毒药有何症状?”
薛竟摇摇头:“除了脸上变色,没有其他症状。”他抬手摸了摸脸皮,又道,“不疼不痒。”
公子不由苦笑:“那当如何是好?”他沉吟片刻,问到,“前辈为何会在白府中毒?”
“你怎知我是在白府中毒,不是在路上,不是在你卓府?!”薛竟怒道。
这显是迁怒之词,公子和樱十八明白,薛竟自己也清楚。
他默然片刻,长叹一声:“你猜我是中了谁的招?”
两个小辈对视一眼,公子猜测道:“前辈入府,自然是去查找线索……莫非前辈去找了白紫?”
薛竟点头道:“不错,我是去找了白紫,但这毒却与她没什么关系——除了白紫,我也去找了其他三个小娃,还有白默与白家老夫人。”说到最后一人时,他音调已近森然。
樱十八皱眉道:“难道是白家老夫人?”
“那老贱妇……”薛竟恨恨骂道。
在旁人眼中,薛竟的这般反应便是承认了樱十八的问话——只因他平时除非怒极,从不随意骂人,而今日能叫他破口大骂之事,也只有中毒,至于被骂之人,自然就是下毒的那位了。
“我已经十成十确定,那白家应当抄上一抄了。”樱十八喃喃道。
“可问题也还是照旧。”公子沉吟道,“你需要证据,堵住白家靠山的嘴。”
他们相顾默然。
薛竟忽然冷笑一声:“你们要证据?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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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整冠束带立虎威,想起陈州事一回。
选自豫剧电影《包青天》,是包公的唱词……噗……
——by,最近文的气氛有点太轻松了这可不行啊……的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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