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久不见
2020年1月20日
林枣阳有绝对的理由怀疑,常乐言不爱用社交网络。
感觉从没见她联过网似的:没有朋友圈,不用weibo,更不必说什么短视频了。
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被屏蔽了,还曾经厚着脸皮去问她,结果,她直接将自己的朋友圈截图给他看……的确什么都没有。
当然,那都是一年多之前的事情了——在他们还联系还算多的时候。
“轰隆隆……”
机翼一点点转动起来,飞机开始滑行。
起飞了。
熟悉的耳鸣和失重感,坐多少次都无法适应。
在感受到升空的推背力的一刹那,他突然想起来,两人好像还有个联系方式。他去北城后便再没用过那个软件。
林枣阳闭上眼睛。
可惜飞行途中不能用网络。
——
落地时已是晚九点。
刚走到接机区,林枣阳一眼就看见了爸妈他们。两个人站在那儿,东张西望地在找他。
一瞬间,林枣阳感觉像回到了小学时候。
那时,他每天下午放了学,就站在学校门口等爸妈来接。有些情况下,他们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没能准时到,他便会丧着个脸等在原地,看其他人一个一个走光。一边羡慕至极,一边沮丧地想,还要等多久啊?可每当困倦交加的他见到姗姗来迟的父母时,他又会不由自主地笑出来。
就和现在一样。
他对他们挥挥手。
林妈妈眼尖,也瞧见了儿子,赶忙拉着林父走上前去,一人一手来接他的行李。
“一路上累不累?”
“肚子是不是饿了?”
“最近学习啥的还好吧?”
久别重逢,林妈妈一上来便问个不停。
拖着箱子往外走的路上,杨春梅埋怨似地拍了下儿子的背:“臭小子,一年到头也不给家里打几个电话。”
林枣阳都还没开始辩解,老父亲已在旁边替他说话:“他哪像我们那么闲?一天到晚跑好几个场子的,休息时间都没有。”
也不至于天天如此……林枣阳笑。
杨春梅开启了话头便停不下来,就连上车后也不曾停歇。
“这次回来了几时再过去呐?”
“呆不了多久,要准备考试,二十八号就得回了。”
“这么早……”林爸林妈两个人都有些低落。不过,也只有短短一瞬。他们早习惯了儿子的忙碌,这几年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外头吃得好睡得好么?”
“好得很。”
杨春梅乐呵呵地笑。
每次回家,最让他觉得新鲜的就是这个时候。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家常话,却能让他瞬间找回那些被留在这儿的生活记忆。一些平日很少有机会想起来的各种亲朋好友,随着爸妈熟悉的声音,又重新被想起来。邻里上下、家长里短,还有从小过到大的熟悉的生活。
他挺喜欢这些,会让他有一种——灵魂变得更加完整的感觉。
林长丰在驾驶座上稳当地开着车,杨春梅可劲儿地和林枣阳分享:那七楼的老姑娘,都二十九岁了,四月份的时候终于嫁了人;还有,五楼的芳姨的女儿不是出国留学了吗?她后来实在不甘寂寞,养了只泰迪,宠得跟亲闺女似的,惹得你爸心痒痒……
林长丰和杨春梅是典型的从农村里打拼出来的人,凭借着半辈子的努力和劳动在城里扎了根,还保留着上一辈的传统思想。有些观点,林枣阳过过耳就算了。
原先,他还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回应两下,可越到后来,越觉得不对劲。
总感觉有些东西避无可避。
果然。
“对了,乐言也放假了,也是今天回的,你们联系了吗?”杨春梅忽地问。
林枣阳心里一紧,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答:“没呢。”
“咋不联系了呢,你俩小时候玩得多好啊,天天黏一起呢,人家还——”杨春梅一句话都还未说完,就被林枣阳给打断,“就……还没来得及讲……”他说得毫无底气。
杨春梅闻言感叹地点头,“还联系好啊,这么好的情分,可不能丢了。”
她眼睛又一抬:“乐言现在长得可标志了,盘条亮顺的,成绩好,嘴也甜。”杨春梅一脸的欢喜。“我的乖儿,要不努把力,追追乐言?真不知道到时候得被谁家的小子给拐走。”杨春梅叹息道。
这玩笑说得,车上的两个男人都不淡定了。
“妈——”
“哎你这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当孩子的面,真是——”
林枣阳:“?”
所以不当着我的面就能说了?
“就是英颖他们吧……”杨春梅语气遗憾。
此话一出,车里原本融洽的气氛突然直转而下。
“算了,都过去了。”林爸爸也很难不叹息。
杨春梅摇了摇头。
林枣阳望着窗外的树影迭连,没有再说话。
——
将近十点,三人终于到了家。杨春梅提了东西率先下车,想赶着给儿子做份宵夜,还没走到单元楼下,好巧不巧,便碰见了刚才的谈话的主角——常乐言。
“乐言呐。”杨春梅招呼了声,把本盯着面前草地发呆的常乐言给吓了一跳。常乐言默不作声地立直了身子,微微笑:“杨姨。”
“怎么现在还在下边啊?”杨春梅很是关切地问。
刚好道具还在。
常乐言提了提手里的东西:“扔垃圾呢。”
杨春梅寻思着有些不对,但也没细想。她笑道:“欸,你看,枣阳回来了。”她往身后一指。
听见熟悉的名字,常乐言的心脏竟然停滞了一瞬。
她顺着杨姨的视线往后看。
有些感受瞬息即逝。此时的常乐言只觉得,这个画面好似电影镜头。
他身着单薄的羽绒服,手推着行李箱,步入路灯之下。仿若舞台上精心策划的一束追光,恰如其分地打在了他的身上。
不得不说,怪不得他能够做这一行。似乎不必说些什么,也不需要任何的表演,他只要站在这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氛围感。
常乐言手痒了痒——想拍下来。
——
林枣阳刚扣上后备箱,推着老重的行李走出来时,就远远瞧见一个停驻在垃圾堆前的身影。
他盯着那人多看了两眼,本还在想,这人没有选对发呆的地方啊……却也正是这多的几眼,让他蓦然发现:那人……他好像认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熟。
林枣阳朝她们走过去。
——
“你看,我说吧,乐言现在长得多标致。”杨春梅似乎也不怕他们俩尴尬,直接对林枣阳说道。
常乐言正在扔手上的垃圾。她听到了杨春梅话,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她转过身来,垂眸微笑。
碎发,掉下来了。
林枣阳看着她想。
反应过来妈妈说了什么之后,他无奈地看了妈妈一眼,不说话。
这时,林长丰也跟上来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杨春梅给一把打断。
“刚好都碰到了,乐言和我们一起上去吧?我来做宵夜给你们吃……”
“不用了杨姨。”常乐言笑道,“我就下来扔个垃圾,顺便走一走消消食,别打扰你们休息了。”
她委婉地拒绝。
然而,杨春梅却一乐:“这不是刚好么!”
“林枣阳都坐了大半天的车了,你让他和你一起走走,活动活动。”她热情道。
这……常乐言有些哭笑不得,唬人没唬成,反倒将自己带进沟里去了。
“我就半个小时,很快的,到时候一起上来吃宵夜啊!”不等他俩反应,杨春梅一把拽走旁边的林爸爸,“聊会儿,不着急——”。
还没走两步,她又回来把林枣阳手上的大箱子给拖走。
“好好聊。”杨春梅对林枣阳“叮嘱”道。
两人站在原地,压根就插不上话。
目送他们上楼,常乐言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杨姨还是这样。”
林枣阳见了她的笑,也不禁弯了弯嘴角。
似乎有看不见的薄冰悄无声息地破裂。
“今天回的?”常乐言鼻头冻得粉红,笑意未尽。
林枣阳有些失神。
“嗯。”他点头。
常乐言抬起头,往天上望了望——月亮还在。“那,走走?”
视线一触即离。
她的目光遥遥落在了他身后,在不远处的那盏路灯上。
林枣阳深吸一口气,肩随之微耸。
冷气自鼻腔入肺,困倦的头脑顿时清醒大半,这才有了非梦的实感。
“好啊。”他笑,眼里有盈盈发亮的光。
真的好久不见了,常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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