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爬山虎
纪行和乔明步行至超市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正值饭点,不大的前厅已经满座。好在纪行已经预定了位子,告知之后便被服务生引上二楼。
包间内,乔明大大咧咧地坐下。其实喝酒是假,乔明有事找纪行倒是真的。
他对正在看菜牌的纪行说道：“我外婆的厂你知道的吧。”
“车床厂？怎么了。”纪行回话间对着菜牌上的几道菜点了点,示意服务生下单。
“最近订件多,我又在接触出口这一块的业务,厂子生产力不足,我准备找一块地再建厂。你怎么看？”
纪行将菜牌递给他：“这事儿你跟外婆商量了吗？”
乔明点点头,接过菜牌看了一眼,说道：
“我问了她的意见,但她说她不管,只要那帮工人有工资发,厂子不倒闭,她全权交给我处理。”
他把自己带的两瓶酒递给服务生,说道：
“麻烦帮我开酒。”后又补充了一句：“不用醒酒,来俩酒杯就行。”
“那我能有什么意见,我连你们厂子的经营状况和规划都不清楚,要不——你找个专业人员做个评估？”纪行说道。
服务生过来送杯子,纪行接过酒瓶先给乔明倒了一杯。包厢服务生给他们报了一遍菜名，然后出去下单。
待人一走，乔明的脸上立刻布上笑容，有些微的谄媚，纪行不动声色，平静地抿了一口酒。
“纪行,纪哥。”
丝毫不觉羞耻，他继续满脸谄媚地叫道：“好哥哥，你给我投资吧！”
乔明话音甫落，纪行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比我大……。”
“那弟弟”
乔明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请求,这一次声音大了点。
“你给我投资吧！”他端正身体，两只手的掌心在大腿上来回摩挲。
纪行放下酒杯，听他说。
“你知道的,这厂子我接手才不到两年。现在账上总共三百万不到,要是建新厂,找地批地,林林总总,我算了一笔账,起码还得贷款这个数。”说着他举起两根手指,在脸前晃了晃,嘴角都快咧上天了。
纪行想笑,更想拍他的大脑袋,怪不得这家伙隔三差五地要找他喝酒，动机不纯啊！
纪行跟乔明认识快十三年了,两个人是高中同学。纪行大学去了北方,乔明在本地，但他们一直有联系,加之后来自己跟别人合伙成立的工作室也开在了永城。
就在前年，有一天乔明突然跟他说，要放弃正在做的艺术事业,回县城去接替外婆的工作,帮她管理工厂。他也没看好过，毕竟隔行如隔山。如今再看，他做的还不错，都准备扩建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打算的？”
纪行跟他碰了下杯子,两个人开始进入状态。
“自从上半年你跟你的合伙人拆伙,我正好天天加班搞生产，越琢磨越觉得厂子甚小，不如找你入股，我们搞大厂。”乔明说得津津有味。
“我是建筑设计师。”
纪行并不饿,多半时间在喝酒。
“所以说你来投资，我干,我一个人干，我保证不让你有损失。”他举着杯子激动地站了起来。
“你盖房子多不容易，我哪能让你亏本！”他喝完杯里的酒，又斟了一杯。
“我一定会把我外婆的这个厂子做大做强，让你成为富一代！”
服务员正端菜过来,看见乔明激昂地样子以为他喝多了，上完菜立即后退撤出包间关好门。
乔明看着纪行，未置可否。二人碰了杯子，各自喝尽杯中余酒。
纪行今年二十九岁，他生日在年底，比乔明小几个月，当初他大学还没毕业，在一家建筑公司实习时，遇到了谈得来的同系师兄，后来更是跟那个师兄一起开了月弯建筑设计工作室。
他的工作虽然很忙，需要经常出差，加班，见客户，但一路走来确实没有遇上过什么大的困难。
直到去年年末，他跟师兄在一些问题上因立场不同，开始有了摩擦和不快，渐渐地，越来越越多的问题积压在一起，导致今年三月他们在面对一项重大决策时产生了分歧，无法调和，只能进行拆伙，分割业务和财产。也由于股权变更问题，他没能带走月弯这个名字。
人生中遇上这样一段插曲，纪行并不气馁，反而感到轻松。一方面积极筹备新的工作室，另一方面，他觉得今后不用再对着合伙人进行一些妥协或者拉扯，也算是一件好事。
纪行新的工作室开在乔明之前创业的艺术公司里，乔明回家继承家业时，这里的租约还有三年，也是心有不舍，便一直没退租。交给纪行时再三叮嘱纪行，一定要事业长虹。
酒过三巡，纪行听完乔明的所有计划，沉声道：
“要我投资也不是不可以。”
此时乔明带着醉意,趴在那里慢慢地往杯中倒酒,听到纪行这句话,他仰起脸:“啊,你刚才说啥？”
待反应过来之后，他坐起身,语速极快地说道：“我听清楚了,你说可以。”
纪行放下杯子：“你把你在县政府家属区的房子过户给我,我便同意投资。”
未等他回答,纪行补充道：“按市售价,不让你吃亏。如何？”
乔明一听,当然好啊,反正那套房子外婆早给他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那里有房子？
“听外婆提过。”
乔明点点头,“行,我过给你。”不过，他说道:“外婆可能没跟你细说,那个房子是套两居室，有点儿小。”
酒尽夜深，纪行站起来将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挟起来。
“够住。回去吧。”说着走出包间。
乔明跟在他身后,问：“那房子有些年头没住人了,我给你装一下,你什么时候需要。”
“越快越好。”
“那装修之后不得散味吗,急不得。”
乔明又追问道：“你在吴县的项目谈得怎么样了？”
“还在接触,大约十二月中旬会过来。”
“看来是个大项目,你这都准备买房子常住了。”乔明笑着说道：
“你可不能反悔,我——没醉,现在特别清醒。”说完他就开手机联系代驾,片刻，又问道：“你今晚去我那儿还是？”
“我等下直接回永城,明天还有工作。”
“那我再叫一个代驾。”说着他翻手机打电话。
“你车停哪儿的？”
“前面小区。”纪行笑着回答。
乔明此时看着还算清醒,实际上眼神虚晃,俨然醉酒前兆,纪行猜测，没准他还没到家就得唱歌。
代驾在附近接单，很快就过来了，乔明走之前反复述说自己没醉，纪行把他送上车才往回走。
他们吃饭的地方距离小区停车场大约五分钟的脚程,酒后人容易感到热,他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手揽着外衣,走到宽阔的路口时,抬头便见圆月高挂在天空。他扫了一眼时间,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就在他快到小区门口时,电话猛然响起。代驾打来问纪行所在的具体位置。
接完电话，纪行扯起衬衫衣领嗅了嗅，除了酒味，还混有烟草气味，他虽不抽烟，但外出难免沾染上。遂又后之后觉地想，应该没有人喜欢在快要下班的时候接待喝了酒的客人。思索间退行两步转身离开了小区入口。
到停车场，纪行把钥匙交给代驾,连夜回了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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