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风浪不休
“两碗酸梅汤。”
我在街边小摊坐下,程茵跟着坐下了。
摊主麻利地端了两碗酸梅汤来,但他端碗给我的那只手抖得极其厉害,酸梅汤泼出来洒到我的衣裙上,我怒目拍案:“你不想活了吗?”
年青的摊主躬身后退,赔着笑脸:“对不住对不住,那就不收姑娘的钱了……”
我的衣裙被弄脏了本就不高兴,听了他的话就更加来火了:“你什么意思,姑奶奶我像吃东西不给钱的人吗?”
岂知摊主苦着脸“噗通”跪下了,抖着手作揖不停,连声求告道:“杨姑奶奶,小的惹不起你!我上有老下有小,做的是小本买卖,你的衣裳我赔不起,都说了酸梅汤不收钱,你还要怎样嘛……”
说到后面,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带上了哭腔。
我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干你的活去吧。”
摊主破涕为笑。
“等等。”我一出声,他要站起来的人明显一阵颤抖,我蹙眉忍住脾气,从腰间摸出几个铜钱扔给他,“拿着,姑奶奶我没那么穷凶极恶,连你的酸梅汤钱也不付。”
摊主接了钱,总算是笑得踏实了。
程茵捧起碗,喝了几口酸梅汤解暑,放下碗时酣畅舒了气,她转头看我说:“仙儿,很久没见你发这么大的火,还一口气打了这么多的人。”
我喝了两口酸梅汤,酸甜沁凉,挺解暑解躁的:“她们自找的。”
“但她们回去肯定会告状,你爹娘不会揍你吧?”
“开玩笑,我小时候打架少了?那会儿没揍,现在不用回家,更是揍不到了。”
“那这些人会不会到郧国公府……”
程茵的话没有说完,看向我身后的一双眼,直了。
身后一串杂乱脚步声,有个女声朝我们的方向高叫道:“就是她打我!”
我回过头,看到刚才挨过我打的那不知道谁家的小姐,正领着一帮人指着我,我看看她,再看看一帮人中为首的老熟人:“萧王孙,找我有事?”
萧王孙望着我,似乎僵住,好半天扯起一个笑来:“误会,都是误会。”
旁边的女人拉住他衣袖:“表哥,不是误会,是她打了我!”
萧王孙斩钉截铁地说:“是误会!”
他也不解释按他理解的,这其中是有怎么一番误会,只向我赔礼道歉说,他的表妹新到长安做客,不懂规矩希望我别见怪,请我吃好喝好在树荫下好好纳凉,然后就带着他哭唧唧的表妹和他的人飞速撤了。
程茵一脸震撼:“你打过萧王孙吗?怎么连他也怕你?”
我摇头:“没有,他成日跟我三哥混在一处,是怕欺负了我,转头我三哥会揍他。”
喝完了酸梅汤,我们就继续走回家了。
韦府中愁云惨淡,前一日韦彦才鼓起勇气,将文惠小产的事去报给了太微宫的郧国公以及宫中的纪国太妃,这段时日,府中的人都不大外出,显少理会外面的事。
因此,直到次日我被传进宫,韦真境才得知我打了人,还是好几个。
我跪在帝后面前接受了一个多时辰的训斥,陛下被我气得不轻,说我越来越行径恶劣:“小孩子打架,姑且可作天真不懂事看待,你已是出嫁的妇人,怎可随意殴打京中贵女?”
这帮长舌妇,竟然诬告我“殴打”她们?
我不能服气,细声嘟囔:“一人一巴掌,怎么就叫殴打了……”
陛下斥道:“你自言自语说些什么?”
我赌气,朝上拜道:“臣女是觉得自己太厉害了,能一人同时殴打那么多的人。”
武皇后被逗笑了,陛下看她一眼,她即收了笑。
此时,有内侍进来通传说:“禀陛下和皇后,韦世子和观国公夫妇求见陛下。”
陛下想也没想,立刻就说道:“不见,别叫他们进宫。观国公夫妇倒好说,再心疼女儿起码不敢违逆君上,就韦真境他那张巧嘴,惯会颠倒黑白,把死的说成活的,朕怕他了,他一来朕就没法教训这个杨仙儿了。”
我竟不知道陛下对韦真境有这样的牢骚。
陛下见我在看他,咳了两声,传令道:“杨仙儿言行骄横,有亏贵女德行,杖责十五,以儆效尤。”
我一听就急了:“陛下怎么能听一面之词就治我的罪呢?还要打我十五杖?就算我是有错,可那些人不听奉告,说我两府的闲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还刻意挑衅,怎么就不罚她们长舌之过?”
“你奉告什么了?所有人都作证,你是二话不说扑上去就打人。”
“没有,明明萧王孙的表妹——”
“什么?你还打了萧家的人?”陛下惊诧,看向皇后问道,“萧家怎么没来告她?”
我:“……”
皇后不说话,单是摇头。
陛下手一挥:“那就杖责二十。”
我甚悔恨自己多言。
但没等到把我架出去领罚,就有浓春台的人来传太妃的话,大致意思就是,韦府子嗣稀少,我杨仙儿和众人起冲突,是因为她们出言不逊,此等恶习是不应助长,更不该责罚维护郧国公府清誉的我,请陛下能宽恕我的一时冲动。
我心里明镜似的,我和独孤氏的争端,主要是她诬蔑我大哥大嫂。
太妃出马,所言虽不是实情,却是为了救我,我一声不吭地望向帝后。
陛下叹口气,扶额:“躲得过韦真境,躲不过韦太妃啊……罢了,免你的罪,回府好好思过,别再惹事了。”
我敬拜谢过,暗自欢喜地起身离开。
别说,跪了快两个时辰,我腿脚都麻了,到了殿外下石阶时腿都在打颤,等在外面的周婳急忙迎上来搀我:“没事吧?”
“没事,没事,差点挨打。”
“还是纪国太妃说话管用对不对?”
“对极了。”我说罢,惊奇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婳说:“我看见你了,奇怪你怎么会被领进宫来,还是一个人,想想是为着昨天的事,我都听说了,昨天的事可不算小,估计你会受罚。”
“你真是料事如神。”
“所以我去找太子哥哥了,太子哥哥说这事他不好插手,他就去求了纪国太妃。”
我站定在阶下,转头看周婳,慢慢抽了手不要她扶:“我的事,往后不要再劳烦太子了。”
周婳不解:“怎么了?”
我郑重道:“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想和太子有瓜葛,更不想欠他的人情。”
不知道该说我这位最好的朋友究竟是傻还是天真,她总是不断地向我提及太子,提及太子为我做过什么、帮了我什么,我和太子无缘,无缘就该离得远远的,我不想知道有关太子的任何事情。
周婳看我独自走得快,可能明白我是真的生气了,赶忙追在我后面解释:“仙儿,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这样做的,我本来是想找武敏之去找荣国夫人说情的,荣国夫人是你们杨家人,还是皇后的亲娘,可是武敏之不在宫中,我只能想法子去求纪国太妃了……”
“不求任何人我也不会因为打了几个人就会怎样,大不了就是受几记杖责,没什么要紧的。”
“你怎么能挨打呢?我知道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不会无缘无故打人,定是她们招惹你了。”
“好了。”我止步拦下周婳,“我再说最后一次,关于太子,请你往后不要给我添乱了。”
“仙儿……”
出了宫门,韦真境和爹娘还等在宫门口,他们见我出来,关切地问我陛下是不是责罚了我。
我如实说:“原本是要受二十记杖责的,幸好太妃传话为我求情了。”
我爹娘一时没想到,韦真境却心细如尘,问道:“太妃怎会知道你要受罚?”
我含糊地回答他:“周婳跑去……说的。”
总归是有惊无险,在回家的路上,爹爹娘亲反反复复地叮咛我,不是小时候了,这么大的姑娘和人打架到底是难看的,教我不能轻易再与人动手了,多大的仇怨都不行。
我以为,闹心的事算是了结了,谁知老天的心思你根本没法猜。
韦、杨两府,事情一桩跟着一桩发生。
七月,大理寺卿的妹妹和同伴泛舟游湖,风浪掀翻了船只,那个和我三哥杨庭云定了亲的姑娘,就这样坠湖溺亡了。
好不容易消停许多的议论重又起来,满城人都在说,观国公府三公子连着定了两次婚都不成,女方不是得急病暴毙,就是游湖坠亡,观国公府的三公子恐怕是个不祥的人,起码是有克妻的命。
我娘哭得肠断,常常哭着发问上天:“我杨家世代清白人家,这是造了什么孽了?”
命这种东西,我素来觉得虚无,是骗小孩子和无知者的,可是当我身边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我不能不隐约去信命了,我认为,老天是在故意和我们过不去。
我心力交瘁,亦无暇去管长安甚嚣尘上的各种流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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