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第四章
天色亮堂，将军府的一切尽收眼底。
这一路走过来用“冷清”两个字已经无法形容。
苏清风在苏府消息闭塞，生活不如意，但是从苏府的日常生活中也能窥见一个达官贵人的府邸会是什么样子，若不是之前亲眼看到苏雅不敢与赵晚月直面相抗，苏清风都要怀疑这所谓的将军府莫不是什么骗人的地方。
尽管他在苏府人身自由受限制，但仅他活动的那一寸天地也是干干净净赏心悦目的。毕竟苏府向来自视甚高，各个方面都要求做到完美，唯一不完美的可能就是他这个不知是表公子还是庶子的人了。
苏清风自嘲般无声咧了下嘴，又继续观察周围。
将军府的回廊遍布肉眼可见的厚厚的灰尘，应是有段日子无人清理了。脚步路过的地方一个人也没有见到，甚至所有屋子的门都上了锁。
现在是夏日，万物繁盛，园子里倒是什么花草都有，额，勉强称之为野趣吧。但是未免长得过于茂盛了些，苏清风怀疑自己若是走进里面不出声，外面都不会有人发现花草里竟然还有人。
一路过来除了两个人的脚步声，剩下的就是呜呜的风声，以及偶尔的虫鸣。连天气似乎都比外面要凉快的多。
“我们府上人口简单，恐无法给公子安排侍从，琐事需劳烦公子亲自动手，不过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可随时跟我说。公子应当知道，将军府里很多人都战死沙场，所以房间众多却因无人居住只能上锁。请公子不要害怕，将军府虽冷清至极，却自有一身浩然正气，必定是邪祟退避之处。”赵伯突然道。
赵伯知道外面一直有人说，将军府全府只留下一个姑娘家，府内必定阴气极重。那些战死的人魂魄定都回到了将军府，在将军府里面徘徊不去。
因此将军府也从没有人来拜访。
赵伯嗤笑他们胆小如鼠，遇事只会躲在后面不敢出头。赵伯不甘心将军为了皇朝贡献了生命转头却得到别人这般非议，又恶心他们坐享盛世却忘了为他们创立了盛世的人。
苏清风轻声道：“赵伯放心，我不害怕。”
很多时候，人比鬼可怕多了。
赵伯笑着点点头，看这孩子愈加顺眼了些。
一鸣院到了，苏清风看到面前的院子也是愣了一下。
面前的院子修的很大，光从外面看就能看出来这个院子很是精细。
赵伯有些感伤：“一鸣院原本是想给府里的小公子留的，只不过造化弄人……整个将军府后来都被皇上派人来修葺了一番，苏公子您放心住下就是。”
打开院子的门，映入眼帘的画面与刚刚路过的那些充满野趣的园子倒是差不多，除了一条隐约可见的青石板路铺至屋门，其他地方皆杂草丛生。
苏清风不由地想，现在日头正好，看着院子也不过荒芜了些，若是晚上，在房间里借着烛火看出去，大概真的是“鬼影幢幢”吧。
背后阴凉凉，突然有些后悔。
走上青石板，赵伯在前面带路，苏清风跟在后面。
屋门打开，灰尘和霉味瞬间就侵袭了两人，惹得两人不由得一阵咳嗽。
赵伯挥挥手，驱赶了面前空中飞舞的浓重灰尘。他回头对苏清风道：“公子在外候着吧，我去将屋内门窗打开透透气，散散这些灰尘。”
苏清风道：“无碍，我也一起。”
赵伯看苏清风的样子也知道他大概也不是什么享福的人，便没有多劝。
两个人将门窗通通打开后，屋子里亮堂了许多。赵伯让苏清风自己熟悉一下屋子，他准备拿些工具来，清理一番屋子和院子。
不过他话音刚落，屋外就响起来交谈声。
两个人一起迎了出去，原来赵晚月带着张婶过来了，两人手里拿了不少的家伙什儿。
张婶看到赵伯就抱怨他：“我说让你来拿，小姐非要自己动手，你动作也不快些！人还没老到不能动呢，怎的动作这般磨蹭！”
赵伯也不反驳，赶紧上前接过赵晚月手里的东西。
赵晚月笑道：“这有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娇娇女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张婶不要说赵伯了。”
“怎么就不是娇娇女了？我们家小姐是顶娇贵的姑娘，小姐可不许这么说！若是我以后要是听到谁敢瞎说，我把他嘴给撕了！”张婶护犊子心起，一脸严肃。
赵晚月不由失笑：“好好好，那我们快些动手，趁日头正好。”
赵伯和张婶大惊失色：“万万不可！小姐，我们来就行，您去歇着吧，这些苦力活……”
赵晚月摇摇头：“赵伯，我又不是做不了，你们不是不知道我力气大着呢。你们别劝了，再劝下去日落西山了，到时候可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两人没有办法，只好不再劝：“那行，小姐当心些，别伤了自己。”
苏清风看着三人你来我往，一句话也没有插。
他肯定要干活的，他这会儿身上本就是脏的，正好干完活再一并拾掇自己。不过他看到赵晚月真的动手清理院子的时候还是万分惊讶，苏家小姐们走到哪都是成群的奴仆跟着，别说动手清理院子了，连杯茶水都不可能自己动手倒的。
苏清风暗暗地想，看来这将军府是穷的很，小姐都要自己动手做苦力活。
不过他也知道大家这都是为了他，他低下头手上的动作快了些，想着自己多做些他们便会少做些。
赵晚月向来是干干脆脆雷厉风行的人，武将家的孩子大多如此。她自小自己动手惯了，自己是真不觉得有什么，赵伯他们劝阻更多的原因是小姐为了一个外男动手干活，这点让他们有些不能接受。但是赵晚月的想法是赵伯他们年纪终究有些大了，而他们现在人手确实不多，多她一个便多一个人力。
赵伯和张婶两人想的也是自己动作快些，让小姐少做点。
张婶心细，动作麻利，去屋子里擦洗干净后整理床铺，赵伯和赵晚月苏清风三人拿着工具开始清理院子里的杂草。
院子里的草足有一人高，赵晚月埋头边叮嘱苏清风和赵伯当心有蛇。反正她身手灵活，即使有蛇也咬不到她。
听到关心的话语苏清风突然愣了一下，低声回应：“好。”
院子里满满的植物其实也不全是杂草，还有不少野花，深藏在杂草里面，有时候还会出现一两株叫的上名字的好花，赵晚月让他们注意些，将这些花都留下来，给院子里添些生机。
大概半个时辰后，月芽带着几个壮汉过来了。都是些熟面孔，壮汉们向赵晚月见了礼就被安排了活计，几个人也不多话，拿着带来的工具干起来。
这些人以前都是赵晚月她爹的手下，后来他爹去世了，也不用打仗了，赵晚月希望他们过自己的生活，不让他们留在府里伺候，他们便尽力将家安置在将军府最近的地方，以防备赵晚月有什么吩咐，他们可以立刻赶来帮忙。
赵晚月到一鸣院之前吩咐月芽出门买了衣裳，又喊了他们过来帮忙。
院子清理完赵晚月便让大家暂且在外面休息一下，她带着苏清风进了屋。虽是避了人，但是为了让赵伯他们放心，屋门并没有关上。
“说吧，你有什么打算？”赵晚月面对着苏清风坐着，直言道，“你瞒着苏雅偷偷向我求助，一定是有自己的计划，不会只是想要解决那一时的困境。”
苏清风抿了抿嘴，挣扎了半天最终开口道：“我…我想要留下来。”
赵晚月挑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留下我会让你有些麻烦，苏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是我请你留下我，我这条命是你的！只要你有任何需要，只要我有机会，我就一定会报答你，而我的回报一定值得你现在的麻烦。”
赵晚于饶有兴趣：“这听起来是一场豪赌，但是你似乎很有信心你不会输？”
“对！我相信我自己。”
赵晚月轻轻笑了一下，她说：“你只要留在将军府就可以连命都不要了？况且你是不是太相信我了？”
苏清风抬头看着她：“对，只要留下来。还有，我相信。”
赵晚月不置可否：“说说你在苏家的事情吧。”
苏清风眼神暗了暗。
苏清风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府上的人都称呼他为表少爷，但也有人偷偷说他是苏浩然的庶子。但不管是什么身份，他都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个“少爷”该有的地位。
他在府里能保证不会被饿死，却绝对不好过。
奴仆们受了主子的气就来找他撒气，拨给他的份例从到不了他的手里，苏雅他们那些小姐少爷更是直接将他当作嬉笑怒骂的对象，不知为何，看到他越惨他们就越高兴。
最让苏清风感到绝望的是，他知道苏府的少爷小姐们都在学习，连奴仆都识字会算，只有他不被允许碰任何与文字有关的东西，他们就是要将他养成废物！一个连基本生活都不能保证道废物。
“苏浩然为何这么做？”赵晚月皱眉。
赵晚月知道苏浩然这个人掌控欲极强，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他喜欢将一切事情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苏府的下人或者其他主子这么对待苏清风，他一定是知道的，但是他却不管不问，即便不是他授意的，但是他的态度足以说明他是允许这些情况出现的。
但苏清风他很聪明，自小就学会怎么将别人给他的伤害降到最低，还小的时候他无法明白为什么苏家的人要这么对待他，明明他也姓苏。
后来他就不再想为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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