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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020琴岛是吾乡


黄休娓娓说完,只漠然道:“贵宝死啦,尸骨我都找寻不到。”

        木七止却道:“死不见尸,这是什么缘故?”

        黄休道:“这我哪知道?”

        木七止道:“这你还不知道?死不见尸,当然是这人还没死了?莫不是他躲在什么地方偷吃狗肉?”

        黄休一时气急道:“你……”

        黄休兀自的生气,木七止也猜不透怎么好端端的一个太监,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时,这幽山中颇显寂静。

        刘娥忽然道:“七止,你的伤要不要紧,能否自己走路?”

        木七止大声说道:“这点儿伤又如何要……”突然他一顿,又转忧道:“我……我伤的这么重,又……又如何能自己走路?怕是走一步路就要吐一口血,也不知到了那崂山脚下,我……咳咳……我还有命没命?”他刚要说“这点儿伤又如何要紧了!我自然能走。”可是一想到能作弄一下黄休,便又转了个话头。

        刘娥道:“那可如何是好?就……就只能下了山再到附近买辆马车,可是我身上没有银……银子,黄公子,你身上有钱没有?”

        黄休面色发窘,两手在胸前摸到腰间,只嗫嚅的道:“刘姑娘,我这回出来的时候可带足了银两,可……可现下就……”他话说到一半儿就说不下去,显然意思是身上曾经有不少银子,只不过现在就没有了。

        木七止突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道:“嘿嘿,黄兄你不用觉得阮囊羞涩的不好意思,我瞧你这身装扮,大家也都是同道中人,没有银子有什么稀奇?我……咳咳……我也没银子。”说着把衣服上的口袋翻了出来,那自然也是空空如也了。

        黄休突然灵机一动的道:“要不,我们到了山下,寻个大户人家,刘姑娘,你武功那么好,和他讨辆马车该是不难。”

        话音未落,只听木七止“呸”了一声,接着道:“嘿嘿,枉你也像是个读书人,那梁上君子,山寨大王的,又是什么好人了?你……咳咳……你就是讨了来辆马车,我……咳咳……我也决计不坐。”说着面如金纸,气喘吁吁,像是气的不轻。

        黄休此时更是面红耳赤,心里不住的懊悔:“我……我从来也不屑于这强抢、偷窃行径,今天怎么能说出这个话,难道是鬼迷心窍了?”

        只听刘娥低声的道:“这……这抢来的马车我也不坐,可是……七止你毕竟受伤不轻,从这到那崂山上清宫可好几百里路,又如何去得了?”

        木七止道:“这也不是就没有法子,只要有人把我驮在背上,不须我走路就行。”

        黄休大叫道:“这几百里的路,还要上山下山的,又如何能驮你一路?当真要是驮了你,就算到了上清宫,你没死,那驮你的人也累死了。哼,要我驮,我可不驮!”

        木七止幽幽的道:“你不驮,那……那我只有让娥姐姐驮了。”说着往刘娥身边走去。

        黄休惊道:“慢着,你……我……她……她怎么能驮?”

        木七止道:“她怎么不能驮?她是不是没有受伤?我是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为她的救命恩人出些力气,难道不应该?咳咳,我知道了,黄兄,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还要带我到上清宫去医伤,原来……原来都是假的,你……你可把玄真道长骗的苦了!”

        黄休一下子哑口无言,弱弱的道:“她……她一个姑娘,你年纪虽小,但也毕竟男女有别,自然不能驮你。”然后他又沉吟想道:“七止说的也没错,我没有受伤,又是个男子汉,驮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去医伤,难道不应该么?这也不过几百里路,况且他年纪小,自然也不是太重,走累了就歇歇,自然也是累不死的。”

        黄休于是说道:“那……那要驮的话,还是我来驮罢。”

        木七止一听,只见他眼睛湿润,像是大为感动,道:“那……那就有劳黄兄了,也……也不知该如何谢你,我的伤要是能医好,咳咳,得有一半儿的功劳该归你,咱们这是一命换一命,也算是银货两讫。”说着慢慢的爬到了黄休背上。

        待木七止上了黄休背上后,他三人便往山下走去,刘娥突然看到木七止回过头来向自己伸了下舌头,眨了下眼睛,又伸手入怀,摸出一个钱袋子,在手里掂了掂,一脸的得意之色。

        刘娥会意,跟着莞尔一笑,又不住的摇了摇头。

        只听黄休问道:“什么声音?我好想听见银子的声音了。”

        木七止脸上却似笑非笑的道:“唉,一个人想银子,听到什么声音都像是银子的声音了,银子难道还有声音了?嘿,银子当然是有声音了!在我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时候,那就像是银子的声音,又或是冬天夜里,我蜷缩在海边的石洞里,听着外面那呼呼的海风,那……那也像是银子的声音,黄兄,你说是不是?”

        黄休一想不错,道:“是,只是我之前一直没听见过这银子的声音,现下可听见了。”

        木七止又问道:“那黄兄你说,银子的声音究竟是什么声音?”

        黄休停下脚步,一歪头,想了少许,跟着道:“银子的声音是……是马嘶声,又……又像是车轮滚动的声音。”

        木七止听来更是笑道:“孺子可教。”

        如此,便三人四腿的下得山来,只听黄休问道:“七止,你既从崂山那边来,你来的时候走的哪条路?”

        木七止道:“路么……咳咳……我倒还真不记得了,不过来的时候我一直往北走,就走到了适才那山上,我瞧咱们只要一直再往南走,就一定去得了。”

        黄休狐疑道:“你这么个鬼精灵,还记不得来时的路?这我不信。对了,七止,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我和刘姑娘都是好人,你总得如实相告了罢?”

        木七止道:“你既然叫我‘七止’,咳咳,怎么还问我叫什么名字?”木七止顿了顿又沉吟道:“娥姐姐我自然信得过,至于黄兄你么?哼,连驮我一驮都老大不情愿,你说我该不该把名字告诉你?”

        黄休道:“哼,你当这驮一驮很轻松?这可是几百里路,我一路驮你下来,累不累死还另说!”说着摇了摇头,忽然又道:“对了,你这‘七止’的名字,是你自个儿几岁改来的?”

        木七止道:“一个人的名字还能随便改么?当然是我一出生就这般叫了。”

        黄休忍不住的笑道:“难道你一出生便能一天干上七件坏事?”

        木七止正色道:“我……咳咳……我又何必诓你来,我就是一出生便叫‘七止’,你不觉得‘七止’这名字很好听么?至于里面的诀窍么,嘿嘿,就不能告诉你了。”

        刘娥道:“那你究竟姓什么?一个人总不能无父无母,竟真是棵树生的。”话说出口后,只见她眉头深锁,像是有什么心事而不能释怀。

        黄休也道:“对对对,一个人是树生得,任他是三岁小孩儿也不会信。”

        只见木七止一本正经的道:“娥姐姐,你诚心待我,我作弄谁也不会作弄你,我真是棵几千年的公孙树所生。”

        木七止顿了顿又幽幽的道:“不……不过那棵树自然也不是寻常的树,它不知在那生长了几千年,年岁大的都成精了。咳咳,听……听奚姥姥说,十四年前的一个雨夜,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突然一个闪电打下来,直劈在那棵树干上,那树干瞬间被劈开一个大窟窿,我……我就骨碌骨碌的从那树里滚了出来,你们说有没有趣?”

        刘娥问向黄休道:“这你信么?”

        黄休更是笑道:“他要是说他是只狐狸、猴子什么变的,我还能信,要说是棵树生的,我可万万不信。难……难道……”

        刘娥问道:“难道什么?”

        黄休道:“难道那棵树不是什么公孙树,而是棵人参树,几千年来竟结出个人参果来?嘿嘿,我瞧定是这样。”

        刘娥一听也是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木七止怒道:“什么人……人参树?那就是公孙树,是不是公孙树难道我还分不出来,全村的人也都分不出来?哼,我出生的时候还天降祥瑞,随我而来的还有一件宝贝。”

        黄休道:“什么祥瑞,又是什么宝贝了?你说话本就不尽不实,教我和刘姑娘怎么相信?”说着回首瞧了一眼刘娥,向她使了个眼色。

        只见刘娥说道:“七止这人本就不同寻常,怕是真有什么宝贝也说不定,黄公子,你……你还是不要疑心了。”只是这声音越说越低,显然是没什么底气,话虽说不要疑心,言外之意可是疑心的很。

        木七止叫嚣的道:“哼,让你们见识见识也好,省的我多费唇舌。”说着伸手从颈下掏出来一个精光闪闪的东西,黄休驮着他,自然看不到,只得先把木七止放下来,他二人只见一个精致的“吉”字用一根线栓着,挂在木七止的脖子上。

        黄休托在手心里,细细的瞧来,和刘娥道:“稀罕物……稀罕物……这可不是寻常之物,怕……怕只有达官显贵,又或是宫廷中……”

        话未说完,话头便被木七止打断,说道:“可不是稀罕物么!什么达官显贵,又是什么宫廷,这可是天庭的宝贝。”

        木七止顿了顿又道:“嘿嘿黄兄,瞧不出你还挺识货,不过这么宝贵的东西,可不能一直拿着给你看。”说完又把它塞到衣襟里。

        黄休道:“好,不让看就不让看,我瞧它虽然宝贵,也不过是多值些银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说完,背转过身去,双腿一弯,又把木七止驮到背上。

        木七止道:“什么……咳咳……什么就只多值些银子?奚姥姥说了,我要是戴着这件宝贝,一辈子可都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你瞧我这次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却也没死?”

        只见木七止眼神发亮,跟着又道:“奚姥姥还说了,我就是丢了性命也不能丢了这件宝贝,可……可我性命要是没了,还要这宝贝干什么用?还有,我既然一直都戴着这宝贝,又怎么会丢了性命?”那“可是”之后的话他越说越低,最后竟像是自己说给自己听。

        黄休又问道:“你说的那个奚姥姥又是谁?她话说的那么玄乎,难道是个巫婆?”

        木七止一撇嘴,道:“呸,你才是个巫婆,奚姥姥就是奚姥姥,我又何必和你说?”

        刘娥也问道:“七止,你家乡当真在那崂山脚下?那……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那里又是有棵几千年来的灵树,又是有那奚姥姥,还有……”

        黄休抢着道:“还有一个公孙树所生的鬼精灵,这鬼精灵要是一天不干上七件坏事,这一天就不算完!哈哈,这么奇怪的地方,我……我倒也想去瞧瞧。哎呦,好痛。”

        木七止听黄休在有意调侃,便用力的扯了他一下耳朵,引得黄休呲着牙喊痛。只见他说道:“我家乡么?咳咳,那可大大的不寻常了。”

        黄休道:“怎么个不寻常法儿,七止,你倒是和我们说说,好叫我们也开开眼界。”

        木七止道:“哼,咳咳,要不是娥姐姐想听,黄兄,我才不说给你听哩。”

        黄休道:“知道了,我……我这回可跟着仙人儿占了些仙气,托了刘姑娘的福气。”

        木七止接着道:“我们……咳咳……我们村口有棵公孙……”

        他刚出口就被黄休打断,黄休抢着道:“公孙树!”

        木七止心下着恼,只见刘娥瞥了一眼黄休,自也是恼他打断木七止的话头了。

        木七止只哼了一声,接着道:“村口……咳咳……不光有棵公孙树,还有一片海,隔着海边近百丈处,有一座孤岛。那虽是个孤岛,不过每当潮水落下去的时候,便会有错落有致的大石头裸露出海面,从那孤岛上正好延伸到村口。踩着那露于海面的石头,就可去往那孤岛上玩。”黄休二人见木七止说得出神,脸上更是洋溢起笑容,像是陶醉其中。

        木七止顿了顿又道:“那……咳咳……那孤岛的形状像口风琴,所以啊,村里都管它叫‘琴岛’。从远山上瞧来,海浪像那琴弦,每当海风吹来,海浪铮铮有如琴声。琴岛上到处都是山壑丘谷,因那海风的回音,伴着铮铮的海浪声,就像在演奏一首曲子。我……我常常整宿整宿的住在琴岛上,就为了听这美妙的乐曲哩。”

        只见木七止陶醉的说着他的家乡——琴岛,黄休二人也是听的心旷神怡。

        刘娥幽幽的道:“竟有这么美妙的地方,要是等七止的伤治好了,定要去瞧一瞧,也不知那里的人欢不欢迎外人?”说着脚步轻盈的走到了前头。

        黄休见刘娥赶在了前头,也大步流星的加快了脚步,生怕刘娥把他二人撇下了,再也追不上。

        只是这颠来颠去的可教他背上的木七止好不舒服,只听木七止道:“黄兄,你没瞧见你丢东西了么?”

        黄休奇道:“我身无分文,哪有什么东西可丢?七止,你瞧清楚了没有?”

        木七止在他背上道:“我自是瞧清楚了,咳咳,否则又怎么会乱说?你这般神魂颠倒的,不是丢魂了又是什么?”

        黄休被木七止说中了心事,瞬间面红过耳,好在刘娥走在前头,木七止又在他背上,自是没瞧见他的窘状,否则,这可又难堪了。

        其实前面的刘娥又如何听不到?只是她也早已羞的双颊绯红,可是她除了再加快脚步,好让后面的二人一时追赶不上,她又有什么别的法子?

        这一路上,黄休驮着木七止,走走歇歇,自是耽搁了不少功夫。

        木七止本有银子买辆马车,他三人便不用这般辛苦。可是木七止既然有意要作弄黄休,自是将那银子藏的紧紧的,更不会让黄休发觉。

        刘娥虽也知晓,但银子毕竟是人家的,自己又如何能替旁人做主?木七止既有意藏私,她便也就没有声张出来。

        他三人晓行夜宿,因为没有银子,夜里也只能在野外过夜,野外过夜对木七止来说是家常便饭,黄休能在夜里透过月色瞧见刘娥,更也不觉得苦。

        只有刘娥在心里念叨:“七止这孩子,当真是令人哭笑不得,他本不是个小气鬼,却藏着银子不住店,就为了作弄黄公子。黄公子既不会武功,一路上又驮着他,自是辛苦了。也不知我该不该告诉黄公子,可……可是我一旦告诉了他,他又会不会恼七止?唉,要……要不等他支持不住的时候,我再和他说?”

        他三人走走歇歇,歇歇走走,本来只有三五天的路程,这可足足走了半个月。

        一路上,自然是黄休一直驮着木七止,他们饿了,就摘些路边的果子充饥;渴了,就喝些山水。

        偶遇炊烟袅袅的人家,木七止就催促着黄休,教他过去讨些东西来吃,可黄休运气好的时候只端出些蚀米、菜汤;运气坏的时候,只听“汪汪汪”的声音传来,黄休狼狈的从人家院子里跑出,跟着一条大黑狗也窜了来。

        奇怪的是,每次黄休吃了闭门羹,再换作木七止去讨要,他却能大鱼大肉的端来,那屋子的主人更是倒履而出,样子自也不是黄休进去时那般凶巴巴。

        黄休只看得啧啧称奇,禁不住的直问木七止是如何讨要的。

        木七止却是东拉西扯的说:讨要东西得学会察言观色,有的时候要态度和善,也有的时候却要恫吓蛮横,还有的时候要连欺带骗。只是这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还得他黄休自己慢慢体会。

        一路上,不管黄休如何学那“察言观色”的本事,总是碰一鼻子灰。他还道自己是朽木不可雕也,又怎会想到每逢木七止进去讨要,却是拿出银子和人家换些吃的,人家自然是笑脸相迎了。

        刘娥虽也明白其中诀窍,却也没有说破,否则,他黄休还不得气破肚子?

        一天午后,他们三人爬上一座小山,只听黄休背上的木七止道:“终于到了。”

        黄休不明所以,只是欢喜的问道:“终于到了么?这上清宫在哪,我怎么没瞧见?”说着不断的仰头向四周的山峦扫去。

        木七止却道:“那上清宫……咳咳……又是什么东西?他们就是八抬大轿来抬,我也不去。”说着伸手向前一指。

        刘娥顺着他的手指指向瞧去,远远望去,蔚蓝的天空与大海接于一线,要不是海面上一波一波的海浪,还真不易分出哪里是天,哪里又是海。

        离海岸不远,却有一座悬浮在海面上的孤岛,只见那座小岛宛如一轮缺月,又像是一口风琴,心里不禁一动,忍不住的叫道:“琴……琴岛!”

        此时,木七止早已从黄休背上挣扎了下来,欢呼的朝那座岛子奔去,他这步履轻盈,满面春风,又哪里像是不能走路的样子?

        直教后面的黄休满腹狐疑的嘀咕:“怎么七止他突然健步如飞了,难道……难道他受的伤远没他说的那般重?唉,但愿这伤是越轻越好了,否则一旦伤势太重医不好,又如何教人心安?”

        黄休转首又和刘娥道:“刘姑娘,日已过半,你我二人在这又人生地不熟,怕是打听到上清宫所在,赶到了那,天也都黑了,不如先在这琴岛落一下脚,再做打算。”黄休顿了顿又道:“你瞧他活蹦乱跳的,这病耽搁两天也不碍事儿。”

        刘娥心想:“就算要去上清宫医病,也得把病人带着去,这七止不去,我二人去了又有什么用?”于是朝黄休点了点头,说道:“黄公子所言有理,那……那就到这琴岛落一下脚。”

        刘娥说完便展开轻功,脚尖一点一点的从山上掠了下去,直听着从后面传来黄休的声音“等……等等我……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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