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落日
那男生从人群中穿过，走到后门下了车。晓晓茫然地跟在他的身后。
重新站在湿润的阳光下，晓晓却没了片刻前那轻快的好心情——现在是应该联系火车站工作人员寻找失物品吧？多久才能找到呢？如果找不到，该如何回去呢？她现在身无分文，怎么回哥哥那里呢？联系哥哥来找她吗？怎么联系呢？那这之前要住在哪里呢？没有护照，哪怕有钱也不能住酒店吧？那她今晚要露宿街头吗？
晓晓额角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这个城市……安全吗？
男生低头看着她，声音很低沉：“你东西丢了？”
晓晓扬起脸，撇了撇嘴，委屈地点点头：“应该是……落在刚才车厢里了……”
“护照呢？”
“钱，护照，衣服，吃的，手机，都在背包里。”
“那，先去车站挂失。”
男生拎着三脚架，转身向车站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发现晓晓没有跟上来，便停下来转过身看着她。
晓晓微微扬起下巴，只见他颀长挺拔的身影在光洁的青石地板上投射出淡而修长的影子，微卷的长发略有点凌乱，眉心微微蹙着。
晓晓心头一紧，咬了咬嘴唇，忙跟了上去：“那麻烦你了，真的……谢谢你。”
男生没有多说，眼神一转，径直朝车站走去。晓晓紧紧跟着，一路上沉默着。
到了乘客中心，男生说着很流利地英文和工作人员交流着。那位穿着工作制服的女士面对他明显心情不错，笑容满面地热情回复着，边说边敲打着键盘，记录下男生的描述。
晓晓在男生的指导下，握着细细的圆珠笔一笔一划地填写了失物登记表格，写下了苏牧航的联系方式。男生想了想，又和工作人员交代了什么。那女士笑眯眯地一一记下，男生最后冲她淡淡一笑，道了谢。
办完失物登记，男生大步走出了车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腿长，他一步都要顶晓晓三步，晓晓几乎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都有些气喘：“能找的到吗？”
男生面无表情：“不知道。”
晓晓心头一凉：“那怎么办？”
男生似乎懒得回答，晓晓打量着他的神色，也不敢再多问。
跟着男生走到公交车站，恰好公车驶来，男生换了只手拎三脚架，径直准备上车。
晓晓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忙伸手拉住了他t恤的衣角：“现在要去哪里呢？”
男生身影一顿，回身望了她一眼：“我要去古堡，你随意。”
晓晓怔了下：“那你手机能借我打个电话吗？”
男生扬起手看了眼腕表：“我赶时间。”
晓晓有点想哭，咬了咬嘴唇：“那能借我点钱吗？我之后一定想办法还给你，好吗？谢谢你了。”
男生歪了歪头，眼神平静地看着她。
晓晓死死拉着他的衣角：“我一定会还你的。我一个人出来旅行，我哥哥在布鲁塞尔读大学，只要联系到他，他会来接我的，也会还你钱的。”
公交车门还敞开着，司机大声催促着什么。男生扭头回应了一句，又回转身，低头望了眼晓晓死攥着他衣角的手，开口道：“我现在要赶去古堡，赶时间。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去。路上可以联系朋友接你。”
看着晓晓眼睛里闪过粼粼的水光，男生眼神一转，挣开了晓晓的手，转身上了车。
晓晓什么也没说，紧紧跟了上去。
上了车，男生为两个人投币买了票，找了空位坐下。晓晓挨着他坐下，窝在宽大的座位里。车厢里人不算多，车窗敞开着，耳边闪过呼啸的风。
自小她都是比较安静的孩子。尤其在开朗活泼的苏牧航身边，更显得她沉静乖巧。小时候在幼儿园，即便有小朋友欺负她，掐她拍她捉弄她，她都咬咬嘴唇忍一忍，不愿意多发出声响，也不会主动告诉老师，或者回家告诉爸爸妈妈。还是有一次苏牧航和她玩闹时，发现她手臂上被掐的青一块紫一块，这才催着妈妈第二天去幼儿园找老师理论。
男生把手机递给她，她忙接过来，按下哥哥的手机号码。
接通后，晓晓举着手机，紧紧贴着耳朵，悠长的等待音响了半天，却没有人接听。
晓晓不死心地又拨打了一遍，还是没有人接听。
晓晓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下午三点半。哥哥大概还在忙着项目上的事情吧。
想了想，晓晓编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告诉苏牧航自己现在的情况，说自己出来玩，却丢了行李，现在跟着一个好心的同胞去景点，已经在车站挂失了行李，让他看到之后和自己联系。
编辑到这里，晓晓愣了愣，忽然意识到，哥哥现在要联系自己，似乎只能通过这个手机了。
按下了发送键，晓晓把手机递给了男生，小声道：“谢谢你。”
男生收回了手机，点点头，扭头望向了窗外。
待了一会儿，晓晓望着他的侧脸，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请问，你怎么称呼呢？”见男生并没有回答，晓晓赶忙先自我介绍道，“苏牧晓，苏州的苏，牧笛的牧，春晓的晓。”苏牧晓想了想，补充道，“就是春眠不觉晓的晓。”
“我叫萧远。”
“萧远……”苏牧晓试探着问道，“怎么写呢？”
“萧瑟的萧，遥远的远。”
“你是哪里人呢？也是来这边读书的吗？”
男生懒得再回答，扬起手拨了下长发，静静望着窗外。
晓晓知趣地闭了嘴。
驶过城市的街道，开上了盘山路，司机驾驶速度很快，略有些颠簸的道路让晓晓有些难受。她一上午也吃什么东西，零食和水都在包里，虽不算饿，但却有点没力气，而且折腾了这么久，只觉得嘴巴很干。她看了看萧远，却不敢说什么。
公交车停下，晓晓跟着萧远下了车，望见蔚蓝如海的天空下，耸立着尖顶的古堡孤独地伫立在陡峭的悬崖上，周围铺展开一片青绿的草原和茂密的树林。远处的城镇河流，映入眼帘都缩小如一小块一小块彩色的琉璃瓦，弯弯曲曲地连接在一起，隐没里那里面正在发生着的喧嚣和繁华。
山顶的新鲜空气非常醒神，晓晓深呼吸了几口，身体的不舒服和心理的焦躁平缓了不少。
突然，她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萧远递给她一瓶水和一包饼干，晓晓眼睛一亮，感激地望向他。
萧远淡淡道：“你朋友还没有回信息。”
晓晓点点头，拧开水瓶，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半瓶，又拆开包装，掰着苏打饼干塞进嘴里。
萧远看了看她，举起相机，对准了她。
“咔嚓。”
晓晓一愣，嘴里还塞着饼干，诧异地瞪圆了眼睛。
“你来玩，不想拍照么。”
萧远歪了歪头，唇边扬起一抹笑意。
晓晓眨了眨眼睛，眼睫毛上挂着淡淡的水汽。
萧远拍照的时候很专心。晓晓对摄影没什么研究，每次出来玩也仅仅是象征性地拍几张风景，或者自己站在镜头面前比个耶。虽然心里挂念着丢东西的事情，晓晓还是留意着古堡的景致。修建这样的古堡，应该和修建长城是类似目的，都是为了瞭望敌人，防御战事。古堡里面空间宽敞，空气阴冷，地下有好几层的结构，其中有一层是地牢，里面展示着各种各样古时的刑具。
晓晓不由得跟紧了萧远，两个手指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萧远在前面拍照，并没有察觉。身边不时有游客经过，年轻的女生们看到萧远，总会冲他微笑着打招呼，萧远很自然地点头回应。
走到瞭望台上，晓晓望着远处的一望无垠的蔚蓝天空，还有天空上涂抹的大片大片棉花团般的云彩，只觉得心都是舒展的。太阳隐没在云朵后面，感受不到它的热烈和温度，但它依然在。依然在看不到的地方，投射着它的光线和能量。晓晓微微比起眼睛，扬起了下巴，深深呼吸了一口。
突然闪光灯一亮，晓晓循声望了过去。萧远冲她歪了歪头：“往左边站一点，可以离那个墙壁近一点。”
晓晓顺从地走过去，照着他的指示调整着姿势。
萧远又开始调试三脚架，对准了西边的天空。
“拍日落吗？”见萧远点头，晓晓又问道，“你很喜欢摄影吗？”
“工作而已。”
“你是摄影师吗？”晓晓觉得很酷：“拍照片是你的工作？”
晓晓莫名觉得有点惊喜：“那你今天拍的照片，都可以发我一份吗？”
萧远正眯着眼睛望着镜头，对着远处的光线调试着，听到这话，突然淡淡一笑，放下相机望着她：“今天拍的所有照片，都发给你？”
晓晓眨了眨眼睛，点点头：“拍我的，拍古堡的，还有落日的，都发我一份，可以吗？你是专业的，一定拍的比我拍的好。”
“你要照片干嘛呢？”
晓晓只觉得有点莫名，也有点奇怪：“出来玩拍的照片能干吗呢？自己留给纪念，给家人看看，给朋友看看，将来自己想起来的时候看看。照片，还能干嘛呢？”
萧远笑笑：“可以啊，今天拍的都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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