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似是故人来
马车上,越宫景看着香炉上青烟袅袅,似自言自语,又似询问陈安禄一般问道:“你说,这天下,是朕的天下,还是他们四家的天下?”
陈安禄自不敢答,只低头假装自己没听见,越宫景本也不指望他回答什么,只当他不存在,徐徐伸出一手,修长有力的手指探入烟雾中一搅,霎时烟雾被搅得扭曲四散,飘飘渺渺不见踪影,可过了一会,底下升起的烟雾又变得清晰可见。
越宫景凝视许久,终于肩膀一塌,懒懒的靠在软垫上:“安禄,把四家适婚的人都给朕挑出来。”
“喏。”陈安禄低头应下。
再说这边皇帝刚离开的周家,周书海正对着周文清吹胡子瞪眼:“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在这里荡什么秋千!不是告诉你陛下来了吗!还好陛下没怪罪于你,不然老夫也保不了你!”
周家小女儿周文清,在都城中也是小有名气,却不是因为文采女红,而是一副泼辣的脾气,胆色上绝不输与男子,一身武功也是相当了得,不过她本人倒是没有因为练武而长得粗壮,小小的个头圆圆的脸蛋,甚至还有那么一丁点小婴儿肥。
周文清仍旧荡着她的秋千,在周书海面前一晃一晃的,笑盈盈的问:“爹爹不是说那皇帝不敢对周家怎样吗?”
“胡闹!”周书海低声训斥,“这话怎可随意说出,小心惹了祸事!”
周文清撇了撇嘴,不在意的用力一蹬地,秋千高高的荡起,到最高点时,她突然一跃而出,身姿轻如燕子一般,轻飘飘的落在了最远处的墙头,又一个点地跳到了墙那边,还不忘大喊一句:“爹爹最无趣了!”
老人家的眼力差点都要跟不上她的身影,周书海听她喊得中气十足,悬起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这小女儿实在是惯坏了,在家里从来也不好好的走路,总是飞来跳去的,自己生怕她摔着碰着,后怕得连女儿的抱怨都觉得无甚要紧。
这几日朝堂上也不安宁,越宫景好几天都是面带冰霜,出了蒙书悦的书信还能让他展颜一笑,其余时候总是板着一张脸。
陈安禄依吩咐挑好了四家正当适婚年龄的人,嫡系庶出分得清清楚楚,还选了朝中适婚人选,身份地位高低分开,整整齐齐的码好,深吸口气,捧着一叠纸进了御书房。
没办法啊,他这种贴身伺候的人,通常是死得最快的。
他低着头把名单放在桌边,略一抬眼飞快的扫过越宫景的脸庞,发现他眉头紧蹙,立刻决定先把这事给放一放,乖巧的给越宫景添茶磨墨,又把窗户推开一些,让空气清新点。
也不枉他跟了越宫景那么多年,这时候伺候起来还是相当妥帖,越宫景想要喝水,刚一抬手他已经把茶盏送至手边,越宫景想要沾墨,那砚台已经自动的到了笔下。
如此顺顺利利的批审了半个时辰,效率倒是高了许多,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
越宫景放下笔,眉头又松开一些,目光掠过砚台茶杯和窗户,最后落在陈安禄身上:“你倒是琢磨得透。”
“陛下圣明,”陈安禄又喊起了冤,“奴才哪敢揣测圣意,只是奴才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陛下,心中唯有陛下一人而已。”
越宫景哂然一笑,顺手拍了拍陈安禄的脸颊:“好好好,朕知道你忠心不二,那是什么?”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桌边那叠纸,陈安禄觉得他此刻心情算是不错,便赶紧来邀功:“回陛下,前几日陛下要奴才挑选四家适婚人选,奴才已经挑好,奴才想着陛下也许是要恩赐四家,为其指婚,便斗胆也选好了大臣家中的适婚人选,陛下恕罪。”
说是恕罪,其实就是想跟越宫景说,他不仅做好了对方交代的事,连对方没交代的也一并做好了。
越宫景见他越说头低得越下,最后干脆跪下,心里一阵好笑,这人跟了自己许久,他还不知道陈安禄那点小心眼吗?
若他不是越宫景,若他不是陈安禄,恐怕这位皇帝就要把这个多做事的内侍给杀了,毕竟陈安禄之前也说了,圣意岂是旁人可以揣测。
“起来吧,”越宫景装模作样的训斥了几句,“以后不可如此。”
陈安禄知道自己邀功成功,也装模作样的答道:“陛下圣明,奴才遵旨。”
越宫景不再理他,取了四家的名单看了起来,其他三家现在倒也不急,就是这周家,他此刻最为关心,现在南方灾情算是稳住了局面,但财力仍然吃紧,周家和户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况且周家是第一大商,控制着好几条经济线路,有时候他做事甚至要顾及周家利益,这帝王之位身家性命,自打坐上去的那一天起,就是高悬空中的。
周家长子周文彬早已娶妻,家中侍妾有三,必然不在人选之中,次子庶出又混迹江湖,三子年龄倒是正好,可惜为人过于放。荡,在京中也是一霸,都不是什么好人选。
越宫景目光下移,便看见了周文清的名字,他觉得有点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陈安禄伸着脖子在一旁看着,见他陷入沉思,就出言提醒:“陛下,这不是那日咱们去周府,逛园子时在后院嬉闹的周家小女儿周文清吗?说起来这姑娘也是有趣,别的人种花也都是种些牡丹芍药,再不济也得是些颜色艳丽的,偏她种的含羞草,一不注意还以为周家小气,院子中间全是杂草呢。”
这么一说,越宫景就想起来了,当时阳光正好,那些含羞草粉嫩的花朵团团绒绒的,十分可爱:“哦,是有这么一回事。”
陈安禄又道:“这周家小姐可是周书海的心头肉掌上珠,听说这位小姐平日不好女红不喜绸裙,就喜欢舞刀弄枪的,一身功夫相当了得,其中轻功最为擅长,有踏雪无痕之称。”
“哦?”这小姑娘挺有意思,越宫景一时好奇,“实际如何?”
身为内侍之首,也掌管着东厂势力的陈安禄,对于这些世家朝廷的消息清楚得很,他略一沉思整理后答道:“周家小姐今年十六,前两月的生辰,据说晚宴来的都是江湖上的朋友,说起来也确实奇特,别人送的都不是什么珍宝,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一盆药草,一些机巧物件,或是心法之类的,周小姐擅使双鞭,女红厨艺却一窍不通,行事干脆利索,一点也不似女儿家,轻功……恕奴办事不利,恐怕她夜入皇宫也不是难事,不过进了再想做点其他的或者想出去,也绝无可能。”
闻言,越宫景有些讶异,他还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有如此大的能耐,能进得了他的宫门,皇宫用铜墙铁壁来形容也不为过,不过,那也仅限于能进的来而已,对于此事,越宫景并不准备责怪陈文禄,要说守一座偌大的皇宫要连个人都进不来,也实在有些难为人。
“以周书海对周文清的疼爱,为何她未曾婚配?”
“陛下,其实周家小姐尚未出世时,周书海便已指腹为婚将她许给了原来的相爷公子,谁知周小姐长大后喜武厌文,对这位未婚夫十分不满,虽说父母之言媒妁之约,但她闹了几次甚至离家出走后,周老先生竟然也真的就解除了婚约,为此还和之前那位相爷闹得十分不愉快,不过也足以证明,周老先生对周小姐的疼爱。”
“竟然还有此事?”越宫景的指尖抚过周文清三个字,慢慢的心里有了个想法,“此事办得很好,甚合朕意,赏。”
陈文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点合了越宫景的心意,不过这赏可没有假,他立时喜上眉梢,欢欢喜喜的行礼:“谢陛下。”
自他登基以来,兄弟封王封地被打发走了几个,终有些疏远,但还有一个小弟弟越宫凛和他走得近,只是这个弟弟行事奇特,放着好好的皇子不做,非要学人家行走江湖,说是自由惯了,也正是因为这性子,他才和越宫凛之间没有芥蒂。
而如今,似乎是该替这成天在外野的弟弟收收性子了。
他指尖点了点周文清的名字,露出几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意:“传旨,朕后天要去上清寺礼佛一日,为南方祈福,朕听闻周书海对佛学颇有研究,后天让他一同前去。”
陈文禄低下头:“喏。”
皇帝出宫还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不说身边伺候的人,搬东西的,就是侍卫人数就不少,哪怕这事越宫景交代过不宜声张,但出宫时,一行队伍还是浩浩荡荡的近一千人。
申聪自然随行护卫,骑着高头大马紧紧的跟在越宫景所乘的马车之后,陈文禄则在另一侧,队伍中不少内侍宫女都是步行,不算太远的距离也足足走了一上午。
到达上清寺时,正午的阳光落在大殿前巨大的铜制度香炉之上,佛幡在青烟中飘动,颇有韵味。
周书海带着周文彬大清早的就候在了上清寺,见越宫景到了,就跪在门口迎驾,一番礼节下来,才进了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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