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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朱齐没有回话,反倒是月落影率先开了口。

        她扔了手中木块,起身拍拍手,咧着嘴,一脸戏谑,“没什么意思,就是突然来了兴致,想看个把式。”

        月落影走到两个仆役身边,拿起那张巨弓,在手中把玩。

        “这百榆朔月弓虽说不是俗物,但也并非绝品,花点时间,找到合适的材料,再造一把,不是什么难事。”

        白慕寅面色铁青,咬牙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说了,没什么意思,就想看个把式。”月落影笑道。她将手中黑色巨弓扔给了白慕寅,接着又一挥袖,将一旁仆役捧着的三只羽箭拂了过去。

        白慕寅接了弓和箭,再看向月落影时,却见她正背着一只手在院中踱步,而她的另一只手中正悠哉地抛接着一枚铜钱。

        “搭弓射箭,但凡有点功夫,谁都能做到。可这白大小姐射出的箭却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对吗?”

        月落影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白慕寅一眼,发现她的脸色已经青得泛紫,不由笑容更甚,又道。

        “五年前,白家大小姐于龙虎游会上以三箭名震天下。第一箭,‘凤凰搭窝’,箭射金钱眼,箭不落地,担于钱眼之上;这第二箭,名‘凤凰抢窝’,箭头直射第一箭箭尾,将首箭顶出,再由这第二箭担在钱眼之上;而这第三箭,灌内力于箭身,再射金钱眼,箭身穿眼而过,金钱悬于空中半刻不落,此为‘飞凰于天’。”

        说到这里,月落影停下了手中抛接铜钱的动作,将铜钱夹在指间,手指轻振,那枚铜钱便打在了前方的树杈之上。

        铜钱没有打入很深,正好将钱眼露在外面。

        月落影道:“今日良辰美景,方才还有如此精彩的打斗助兴,不如,白大小姐便在此将这“凤凰三箭”的绝技展示一番,也好让我们……开开眼。”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白慕寅身上。

        白慕寅半垂着头,一言不发。

        月落影见白慕寅半天没动静,出声刺激道:“怎么?大小姐是怕射不中吗?”

        白慕寅冷眼盯着月落影,半晌,嗤笑一声:“当然不是。”说罢,立起长弓,指尖雕翎箭一转,轻搭于长弓之上。

        白慕寅抬肘挽弓,弓如满月,只听一声鹰啼鸣啸,雕翎箭破空而出,势如流星,直射钱眼。

        突然,箭在半路倏地调转方向,竟又冲着月落影射了而来。

        月落影自然看见了,可她却又像没有看见一般,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甚至还隐约勾起了嘴角。

        箭若飞星,瞬息之间就已到了月落影眼前,好像立刻就能洞穿她的眉心。

        而就在此时,院中忽然起了一道短促而霸道的劲风,风未止,雕翎箭便已停在半空。而在那箭箭身之上,赫然多出了两根修长的手指。

        在场之人都不觉惊叹出声。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人是怎么过去的,只觉得眼前突然多出一人,身边便少了一人,连影子都没看到,简直如同鬼魅。

        雕翎箭被花见怜两根手指轻松截下。白慕寅当即将剩下两支箭一齐射出,一支向着花见怜,一支向着月落影。

        花见怜手腕翻转,指尖轻弹,手中雕翎箭倏地窜了出去。

        从他指尖射出的箭竟比朔月弓射出的箭更快,更猛。

        那支箭从白慕寅射出的两箭当中呼啸而过,竟生生将那两箭震得粉碎,但其攻势却丝毫未减,直接穿透了白慕寅身后的院墙。若不是白慕寅避闪及时,她此时已经被钉死在墙上。

        白慕寅知道自己寡不敌众,也不想在此多作纠缠,反身跃出几丈,两步便窜到了房檐之上。忽然,她的余光瞥见一条白影晃过,肩上就似是压了千斤重担一般,动弹不得。白慕寅侧目看去,却只看见一把拂尘搭在了自己的右肩之上。

        正是岁枯道人。

        此时,岁枯道人正立在白慕寅身后,手中拂尘看似轻柔,实则如利爪般将白慕寅牢牢桎梏。道人衣袂微抖,拂尘轻掸,动作分明柔而无力,可白慕寅却像是被重拳猛地击中胸口一般,直摔向地面。

        而就在她摔下屋顶的时候,一个绢布包裹的东西从她怀中掉了出来。

        这东西是什么,在场所有人都早已心知肚明。

        这一次,王清王浊再无顾忌,直接纵身朝那物掠了过去。

        可二人还未得手,白慕寅突然在空中以一个极为古怪的招式拧转身形,顷刻间便拦在了二人面前。只见她五指紧勾,形如虎爪,掌中虎啸诀涌动,直逼二人命脉。

        王清王浊一击未中,却并没有继续与白慕寅对峙,躲开其攻势,翻身跃上屋脊,消失在了夜色中。他们竟然直接走了!

        白慕寅自半空落地,在地上翻滚几圈,顺势抱起刚刚掉落的东西,起身准备再逃,可拂尘已经又一次落在了她的肩上。白慕寅挣扎几下,却感觉周身内力被拂尘压制,双腿不住发颤,一时卸了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月落影见白慕寅跪在地上再无还手之力,便走上前,伸手去拿她手中抱着的那个东西。白慕寅还不肯松手,本来那东西已经被月落影扯出去半截,结果白慕寅一使劲,又把东西拽回了怀里。月落影皱眉,“啧”了一声,又将那东西扯出来半截,然后,又被白慕寅拽回怀里。月落影不悦,嘴里不耐烦地说了声“哎”,又将那东西扯出来半截,然后,东西再次被白慕寅拽回怀里。

        二人就这样,一拉一拽,一拉一拽,几番下来,其他人不由都皱起了眉头,心说:这是在干什么?

        终于,月落影没了耐心,抬起一只脚,蹬在白慕寅的肩上,手上和嘴上一起使劲,“给我吧你。”

        总算是将那东西抢了出来。

        月落影炫耀着朝白慕寅“哼”了一声,这才举着那东西在眼前看了起来。她将那东西前后左右看了一圈,掂了掂重量,又拾起一根树枝,挑开外面的绢布,果然就见里面躺着一具婴尸。

        婴尸已经完全炭化,像是被烈火烤炙过一样。婴尸蜷缩成一团,也不知成型之时距今已有多少年,尸体上皲裂纹路遍布,倒真跟那黑木有几分相似。

        先前,月落影还在奇怪,以白慕寅的武功,即使是用剑,对付一个内力大增的竹里馆杀手,也绝不在话下。可白慕寅和玉楼交手的时候却似乎有些力不从心,屡次落于下风。看来,不是打不赢,而是不想打赢,是想趁机将玉楼袖中的婴尸换出。

        月落影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白慕寅,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心太浮,沉不住气啊。本来还想陪你多玩一会,唉,一点意思都没有。”接着,她又看向朱齐,“朱七爷,小弟这戏,唱得可好啊。”

        ……

        几个时辰前。

        月落影将岁枯道人所述告知花见怜后,又将前半夜自己从朱齐口中套出来的话告诉了他。

        月落影躺在床头喋喋不休,花见怜坐在床尾闭目不语。

        月落影说了半天,发现花见怜一直没动静,就踢了他两脚,结果花见怜依旧没动静。月落影撇撇嘴,盯着花见怜的脸看了半天,突然眼睛一眯,悄悄把脚伸了上去。结果她刚把脚抬到半截,花见怜就有动静了。

        “真的该治治了。”

        月落影咬牙,一脚踹向花见怜胸口。只是她这一脚没踹下去,停在了半路。

        花见怜也已经睁开了眼睛。

        月落影坐起身,突然道:“朱七爷,在自己家里,就没必要偷偷摸摸了吧。”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人打开,朱齐背着手从门外走了进来。

        “华公子。洛公子。”

        这回月落影长了个心眼,即使是二人独处,也没有用回原本的声音。

        二人从床榻上起身,各施了一礼。

        “朱堂主。”

        朱齐没有说话,只是不停打量着面前二人。

        月落影被朱齐看得很是不爽,皱眉说道:“朱堂主,这么晚,有事吗?”

        朱齐收回了打量的目光,道:“你们不是白虎堂的门客。”没等面前二人做何反应,朱齐又回身望向白慕寅的房门,“她也不是慕寅,对吗?”

        月落影一脸戒备,“朱堂主何处此言?”

        “不用装了,你不是也好奇她的身份吗?”朱齐冷哼一声,走到椅子旁坐下,“先前假扮我大哥的,是你吧。”

        “你早就知道了?”月落影大惊。

        朱齐将月落影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说道:“你见过我大哥?你学的很像。从身形,步伐,到说话的语气,都与我大哥别无二致。”

        月落影道:“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哼,面子学了个十成,可里子嘛……”朱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真该把那人杀了。”

        月落影心下一怔,忽然想起了朱雀堂前跪扑在地的小厮,无奈叹道:“区区布衣一介,本也不是生杀予夺之人,做起事来,难免妇人之仁。唉,失策呀……失策。”

        她冷笑一声,又道:“既然从一进门便已被识破,那朱堂主同我说的那番话,也都是假的喽。”

        朱齐道:“朱某所言,句句属实。只是,烜油焚尸一事……”

        朱齐停顿片刻,似乎正在心中斟酌言语,后又接着道:“大哥确实下令命我焚尸,但我当时极力反对,是三哥突然失控,夺下七雳鞭,放了火。只是,三哥他……大家不知道三哥幸存,所以我才将此事瞒下。”

        月落影点点头,一副了然神情,可心中不禁冷笑出声:朱齐这人,就算只说一句话,都是三分真,七分假,也不知他自己能不能分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朱堂主既知我二人身份为虚,又为何向我们道清实情?”问这句的是花见怜。他自然知道朱齐的话不可信,但朱齐此时前来,明显另有目的。

        果然,朱齐再次望向白慕寅的房间,问道:“她是谁?”

        花见怜没再说话,低头看着月落影。

        朱齐也回头看着月落影。

        月落影耸耸肩,摊手,“我也不知道。”

        “哦?洛公子也不知?”朱齐竟然显得有些意外,他沉吟片刻,又道,“既然这样,那不如二位便陪朱某唱出戏,来探一探这水的深浅,如何?”

        朱齐说完,竟也不等二人回答,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朱堂主难道不好奇我们是谁?”

        月落影突然出声,倏地止住了朱齐的脚步。

        朱齐在门口站了半晌,又关上门,回身对花见怜行了一礼,“大当家。”

        月落影骇然:原来朱齐早就知道了,那自己的身份……

        花见怜没有否认,道:“朱堂主是如何……”

        朱齐笑道:“水晶宫有幸一睹大当家真容,天人之姿,实难忘却。”他又看向月落影,“只是,这位公子……”

        月落影当即一个撤步躲到了花见怜身后,讪笑两声:“随侍,随侍。”

        朱齐眯起眼,目光在二人之间审视了很久,忽然笑道:“能与大当家同行,定是不凡之人。”

        他似乎并不打算追问月落影的身份,转脸看向花见怜,又道:“二位是为普玄真人一事而来。”

        朱齐言之凿凿,似乎对自己所说的话十分肯定。

        接着,他又道:“此事与扈家庄灭门案有关。”

        月落影的嘴巴从朱齐道明花见怜身份开始就没闭上了,此时听朱齐接连说出两句话,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花见怜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问道:“这些,朱堂主是从何处得知?”

        朱齐没回话,却是躬身行了个大礼,“二位,朱某有一事相求。”

        花见怜抬手托了他一把,“但说无妨。”

        “扈家庄惨案早于多年前便已有端倪,只是朱某未加留意,才酿成今日如此大祸……”

        接下来,朱齐将发生在扈家庄的事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其实,扈万农身体出现异样早从三年前便开始了。准确来说,是在水晶宫覆灭之后,便开始了。

        起初,扈万农的头发开始变白,朱齐还以为是三哥上了年纪,操劳过度所致,时常带着些补品前去看望。直到有一日,朱齐到了扈家庄,却见扈万农的手里正抱着一具婴孩干尸。

        当时,朱齐见扈万农神情恍惚,口中呓语,便赶忙上前将婴尸夺下,可扈万农却似是着了魔一般,死活不让他碰那婴尸,最后居然还一掌将朱齐打飞出去。

        朱齐被扈万农伤得不轻,心中还在惊讶为何三哥的内力变化如此之大,回神却见扈万农眼中已经恢复了清明。

        扈万农恢复神智,急忙将手中婴尸收回尸龛之中,上前查看朱齐伤势。朱齐问扈万农那婴尸是何物,扈万农嘴里却是闪烁其词,只道那是个从外地求来的佛龛,供在家里保家宅平安。当时,扈万农苦求朱齐,千万不要将自己身体的异样和那具婴尸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尤其是云去闲。朱齐本不想答应,可扈万农苦苦哀求,朱齐无奈只好应下。

        后来,扈万农身体异样愈发明显,头发也几乎全部变白。这些年,扈万农很少出席人多的场合,偶尔露面,也会提前将头发用墨水染黑,所以外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期间朱齐曾屡次请大夫为扈万农诊病,可那些庸医竟然全道扈万农身体无恙。朱齐本想去请那哑医出山,怎料始终寻不到哑医下落。最后此事一拖再拖,便拖到了扈家庄灭门那日。

        那夜,云去闲不知为何突然到访,朱齐正与他闲谈,忽然听到空中传来三磬镰的声音。

        朱齐和云去闲一起赶到扈家庄,却见扈家庄内已是遍地残尸,而在残尸之中,一头白发的扈万农抱着妻儿的头颅痛哭不止。朱齐以为扈家庄遭贼人血洗,上前查看,不料却发现那些人居然全都惨死于三磬镰刀下。

        而此时的扈万农看见了与朱齐一道而来的云去闲,眼中突然露出了惊惧之色。他从朱齐腰间夺下七雳鞭,猛地抽向地面,烜油燃起的火焰瞬间将整个扈家庄吞噬,扈万农也被困在其中。朱齐将神志不清的扈万农从火场中救了出来,并把他暗中带回了朱雀堂。

        在那之后,云去闲便在翻云榜中埋暗线,引众人为寻尸龛齐聚朱雀堂。

        而朱齐却因为曾经对扈万农的懈怠自责不已,一心只想将戕害三哥的贼人伏法。但云去闲在派出翻云榜的同时,敕令云门上下不得插手扈家庄一事,朱齐有心无力。如今,见花、月二人为普玄真人一事来到朱雀堂,心中明了这两件事之间必有关联,便拜托二人助他探清扈家庄灭门真相。

        朱齐将事情与二人道明,也没在二人房中多留,匆匆离去。

        朱齐走后许久,月落影撑在桌子上,盯着紧闭的房门,半是自语,半是询问,“你说这死猪蹄嘴里到底有几句真话?”

        花见怜道:“真假参半,不可尽信。”

        “这人心思果真不是一般得重,之前还真是小瞧他了。不过……”说着,月落影扭头看向花见怜,“他居然认得出你是谁,你们以前见过吗?”

        “没有。”花见怜摇头,又道,“但他刚刚说了,是在水晶宫见过我。”

        “这话,你信?”月落影轻嗤一声,“水晶宫那么高,鬼才看得清楚,要不是你那把破剑,谁知道是你在上面。还‘天人之姿’,马屁拍得够响的,怎么,难道他还有什么千里眼不成?”

        “这也并非没有可能。江湖上虽然不曾传言朱齐目力过人,但如今来看,此人城府颇深,或许他一直在刻意隐瞒。”

        “嘁,死猪蹄。”月落影小声骂了一句,随后又看向花见怜,“看来,是时候给你换张脸了。”

        月落影问道:“你想换成什么样的?你喜欢什么样的?黑的?白的?老的?嫩的?”

        花见怜想也没想,便道:“你那样的。”

        “我这样的?”月落影抬手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揭下来,递到花见怜面前,“喏,给你。”

        花见怜看了看眼前的面具,又看了看某人那副慷慨的模样,轻叹一声,推开月落影的手,“不必了。”

        他没再继续易容的话题,说道:“一句‘随侍’必然打发不了他,你可想到若他继续追问,该如何作答?

        月落影又将面具戴上,不以为然说道:“看他刚才那样,估摸着,是把我认成洛少语了。当年白虎堂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可当中实情没几个人知道。白慕寅小时候和她这个七叔亲近,朱齐还曾经亲自传她箭术,所以当年的事,朱齐知道的,可能比她亲爹都多。如今,他把我认成洛少羽,我倒还真就不担心了。”

        花见怜道:“既如此,那他要我们陪他唱的那出戏……”

        月落影嗤道:“谁要陪他唱!他唱他的,我唱我的。”

        花见怜道:“你想做什么?”

        “我?”月落影冷笑一声,“我想让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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