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茶楼内,说书老者正清点一天的杵头。
今天收入不错,听客多,出手也大方,只可惜半路杀出个戗行的野书生,底下听客起堂走了一大半,搞得最后场子里冷清,不剩几个人了。
说书老者收好银两,哼着小曲,悠哉出了茶楼。
明明听客都走了,可他为什么这么悠哉呢?
因为他的心口,正捂着那枚拳头大小的金锭,捂得正热乎,也不知道是心把金子捂热了,还是金子把心捂热了。
老人刚出茶楼,没走两步,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老先生,请留步。”
老人回身,却见叫住他的,正是那名抢了他生意的青年。
老人看着他就来气,也不想理他,“哼”了一声,扭头就走,结果一扭头,那青年竟又拦在了他的身前。
青年道:“看老先生今日收获颇丰,不如,便把欠小生的钱还了吧。”
老人一捂钱袋,后退半步,斥道:“我都没见过你,我欠你什么钱?”
“救命的钱。”那青年笑着说完,竟也不避讳,直接伸手从老人胸口把那锭金子掏了出来。
那青年手速很快,所以他才敢在大街上明目张胆的抢人钱财。可老人手速更快,直接抓住了青年还未收回的手。
老人本不会武,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么快的速度。只是在金锭离开身体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瞬间凉透了,下意识伸手,没想到这一伸竟如雷霆闪电一般,甚至比很多练了几十年功夫的人速度都快。
看来还是金子捂热了人心。
青年不松手,老人也不松手。
老人咬牙道:“这可是在大街上,我可喊人了。”
青年摇头叹道:“老先生就如此知恩不报吗?小生可是救了您的命啊。”
老人道:“你什么时候救过我的命?”
青年道:“今天下午。”
老人冷哼一声,道:“荒谬!我一下午都在茶楼,你何时救过我?”
青年道:“老先生下午在茶楼中说的可是幽冥将?”
老人道:“不错。”
青年道:“那书中所言多为杜撰,老先生不怕幽冥将听了,怪罪于您吗?”
老人扬眉道:“世上说这套书的人多了去了,她凭什么只怪罪我一人?”
青年道:“因为,您触到了她的逆鳞。”
老人惊道:“什么逆鳞?”
青年道:“世上说幽冥将的人很多,却没有人说起过阴阳相,从未有过。老先生可知是为何?”
老人突然睁大了眼睛,眼底的惊惧已经藏不住了。他本不知道是为何,可现在却突然知道了,就跟那青年接下来说的一样——
“因为能说的人,都已经不能再说了。”
老人忍不住在颤抖,手上也送了劲,却始终没有放开那锭金子。他颤声道:“那又如何?他们久居坠鹰谷,怎么知道我说过这些?”
青年突然笑了,道:“老先生可曾听说过笑语卒?”
老人如今已经浑身僵直,四肢却又发软,他的手已经完全使不上劲了,只是轻搭在青年的手上。
那青年分明可以轻松将金锭收回,可他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继续同老人道:“笑语卒遍布天下,无孔不入,他们……就在您身边。可能是他,可能是他,也可能是他,还可能……”他凑到老人耳边,轻声道,“是我。”
老人倏地松开手,向后猛退了好几步,大张着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青年浅笑一声,竟又托起老人的手,将金锭还给了他。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老先生别见怪。小生不图您的金子,只是这金子的主人觉得先生的书说得精彩,想单独与您叙上两句,还望老先生能赏脸一聚。”青年说着,抬手指向了德才酒庄二楼的一间窗户。
窗户里面坐着一男一女,容貌看不清楚,二人似乎是在对饮,只不过男子正端着茶盏浅酌,女子却正举着酒壶畅饮。
老人并不想上去。他觉得这青年古怪得很。二楼那两人本不古怪,可如今被青年一指,却显得更加古怪。但他似乎没有选择。
那青年一直微笑着站在他身侧。他往左挪一点,那青年便站在他的左侧,他往右挪一点,那青年又站在他的右侧。青年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送他进德才酒庄。
老人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进了酒庄。
老人上了酒庄二楼,到了青年指向的那个房间门前,却发现屋内没有点灯,好像并没有人。他正疑惑是不是找错了房间,忽听“嘭”一声响,房门竟然自己开了。
屋内没有烛火,只有一男一女映着月光坐在窗前,二人都看向窗外,并不在意老人。
如果说刚刚在楼下的时候,老人只是不想踏进这间屋子,那现在,他只想立马逃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这间屋子实在是太古怪了。分明门户大开,可外界的繁扰却一丝也渗不进来,就像是独立于这世间一般,仿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没有生机的世界,一个没有温度的世界,仿佛到了……阴曹地府。
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屋内那二人一直不说话,老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现在只想逃,可偏偏到了这会儿,他却连逃也逃不动了。
因为在那二人面前的桌子上,赫然摆着一锭拳头大小的金子。金子和老人怀里的一模一样,可看起来却比怀里的更加热乎,光是远远看着,就能把眼睛烧穿了。
忽然,屋内的女子开口说话了,声音很散漫。
“这是赏你的,自己来拿吧。”
老人犹豫片刻,终归还是没能禁得住诱惑,强忍下心中的恐惧,冲屋内二人道谢:“多谢二位贵人。”说完,躬着腰进了屋子。
老人踱步来到了桌前,抬眼瞟向那二人,发现二人竟然还是一直盯着窗外,简直就像两个假人。他身上不禁起了一层疙瘩,只想赶紧拿了金子,赶紧逃。
他又连道了两声谢,伸手去拿那锭金子。可那只手伸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女子的手不知怎么就已经扣在了老人的手上。她的手分明比老人的手小了不少,可却像是被钉子钉在了桌上一般,无论老人怎么用力,都无法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女子依旧看着窗外,缓缓道:“老先生可曾见过幽冥将?”
老人颤声回道:“没……没见过。”
女子又道:“那老先生想见她吗?”
“不……不……”老人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我倒是很想见见她。”女子的声音还是很散漫,但此时,散漫中竟还带上几分兴奋。女子顿了一下,又道:“老先生觉得,她应该是什么模样?”
老人已经没法再回答女子的问题了,他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若不是手被女子扣住,只怕他现在已经滑坐在地上,瘫成一片泥了。
“书里说,赤目青面,厉鬼凶相。先生看,是这副模样吗?”女子说着,缓缓扭过了脸——
只见在那惨淡的月光下,竟赫然映出一张骷髅脸。整张脸泛着粼粼绿光,两个黢黑的眼眶中,如血的焰光不断向外翻涌,照得整个头都像是着了火一般。
骷髅脸还在说话,却只剩下上下颌骨一张一合。
“我……和她长得像吗?”
声音还是很散漫,可传到老人耳中却犹如无数钢针,扎进了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老人突然大叫一声,不知从那里涌上来一股力气,硬生生将自己的手拔了出来,连滚带爬地逃走了,逃的时候还把裤子踩掉了,可他却连提裤子的时间都没有,光着屁股滚下了楼。
花见怜抿了口茶,问道:“为何吓他?”
“为何不吓他?”月落影骂道,“让他乱说,我吓不死他。”
她冲着楼下老人落荒而逃的身影龇牙咧嘴,置气一般将那锭金子砸了下去,正砸在那青年的手里。
青年接了金子,莞尔一笑,冲楼上二人抱拳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花见怜看着那青年远去的身影,道:“他走了,不跟上吗?”
月落影不以为意,“跟着他做什么?那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花见怜看了月落影一眼,再转回头看向窗外的时候,那青年已经汇入了人潮,没了踪迹。
月落影仰头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嘻嘻笑了两声,又道:“他叫吴名,是笑语卒。”
花见怜盯着窗外人潮涌动的街道,口中喃喃:“笑语卒……”
正这时,屋内又闯入一个人。
是哑医。
哑医在锁兑山上的住处被王清王浊毁了。他说自己是孤家寡人,如今“孤家”没了,也不能再是“寡人”了,所以就黏在花见怜身上不下来。二人无奈,只能将他带在身边。
先前,哑医嫌听书太无聊,一个人去街上溜达了。也不知道他去干了些什么,总之现在弄得一嘴油腥,怀里还抱了几个油饼。
他边走边吃,边吃边说,掉了一地渣。
“你们搞清楚没有,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月落影刚从哑医手里抢了个油饼,塞了一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花见怜就先说话了。
“镇东五里,城隍庙。”
月落影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她冲花见怜挑挑眉,又把手搭上了哑医的肩,对哑医道:“走,听你宝贝徒弟的,我们去把你那好大侄儿……给你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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