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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一章:倾巢之下


  或者说,一开始叶芾以为是贺兰权,所以借力除掉了他,之后便以为是景阳王了。


  横亘在叶芾与君子昀之间的利益,使得她面对二人关系时不得不小心翼翼,唯唯诺诺。


  如今有些豁然开朗了,突然觉得此前所做有些可笑。


  京城的那些个人精,果然都在瞒着她呢。


  “唉,突然就有些理解二公主对我的敌意了。”叶芾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


  曾时暮笑了笑,在一旁清理着笔纸。


  “听扶狄说,这几天曾先生在燕城里忙得很,做些什么呢?”


  “当然是在替丞相谋财,想让那十口大箱子都能填满啊。”


  “喔?”叶芾颇为惊讶,想问个究竟,“我倒不知道曾先生这么会赚钱。”


  “那相爷可要好好认识认识曾某的各项本事。”曾时暮出门左转,在自己的专用书房里拿出一个檀木盒子来,取出里头的一叠契约印鉴放在叶芾面前,“除去两三家游移不定的外,燕城其余的商户皆算相爷囊中之物了。”


  叶芾拿过来,一张一张看着,都是燕城各大商家的家底儿和买卖,越看心里越欣喜,问道:“你怎么说服他们的?”


  “说服不难,前提还多亏了二公主的不断施压。她知道我在帮丞相联络支持,整了不少幺蛾子。”


  因着君悦出手施压,让那些个中间不大不小的老板感觉到了压力,纷纷寻求支持。


  “这也能利用?”


  曾时暮笑了笑,神秘兮兮道了一句:“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曾某不过是替他们分析了此间凶险,并给他们指了条明路。”


  叶芾莞尔一笑,会意道:“是是是,我这里的明路又亮又宽敞!在二公主和季承两方势力里,一公一私,就像坐落在燕城经贸上的平衡木一般,小本小利的人一直以来小心翼翼的维求中间的平衡,恰好二公主又穷追不舍了。投靠官家的季承,他们会得罪握有八成势力的二公主,投靠二公主又等于绝了自己在明处谋事的路子,讨不到好名声。而此时出现的我,这个半道上的‘有钱人’,正好是他们绝佳荫庇。”


  谁让她余相家大业大的前提摆在那里呢?叶芾眯着眼笑了笑,“那剩下的几家,是个怎样的态度?”


  “二公主那边的买卖主要是赌坊和**,而燕城有一批老工艺者,平时不争不抢过得安稳,即使上头有争斗,也对他们产生不了多大影响,这些人,我是怎么也说不动的。”


  “那就暂时放着吧,这样的人是硬骨头,财色利益是驱不动他们的,得要把握住他们的领头羊,过阵子我去试试说服他们的头儿。”


  “丞相知道他们的头儿是谁?”


  “当然。”叶芾神秘地笑了笑,从袖中掏出来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珏,“除了你得到的这些东西,我还有另一个玄机。”


  曾时暮盯了半晌,看出了名堂,随即坦荡一笑:“禹京庄家,京城首富。丞相果然想得周到。”


  叶芾思及,叹了口气:“得了吧,这都是余相顾给我留的后招,等你回了京城,记得告诉他我可感谢他了。”


  曾时暮笑了笑,两人各自回了住处洗漱休息。


  叶芾一行人在燕城逗留了两月余,芾记酒楼和当铺经营得有声有色,加之得到了大半商家支持,芾记名头在燕城里一枝独秀,成为新贵,扶狄变身掌柜的忙得不可开交,一个劲儿闹腾着赚钱了赚钱了!


  适时的,叶芾召集起来众商家开会,并抬出了那十口空箱子。


  大堂里熙熙攘攘挤了一堂的人,待叶芾出来了都停下了交谈,安静得望过去。


  叶芾着了一身墨青常服,俊雅的脸上挂着招牌式淡笑:“各位请坐。”


  众人落座,仆从沏了茶端上来。


  “今日里想给各位讲两个趣事。我离开京城时,余府尹害怕我钱不够花,准备了两大箱的银子让我带着。我嫌它重,就没有要。可现在到了燕城,做起了生意。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这玩意儿是要投入本钱的,我就突然想要那两口大箱子的银两了,派人给余府尹去了信,大家差怎么着?”


  “早闻丞相与余府尹关系甚好,想来这银子已经送过来了!”


  “不,我没有收到银子。”


  “喔?是还在路上?”


  叶芾笑了笑,看着疑惑的众人,从袖中拿出一张修裁整齐的纸来:“这就是余府尹回寄给我的三千两。”


  离得近的几个人把叶芾手上的纸瞅了个遍,嘴角溢出笑来:“丞相,这余府尹也太小气了,您离开了京城,说话就不好使唤了了?怎么随便弄了张纸条来糊弄您?”


  叶芾挑眉反问:“诶?这怎么是糊弄我呢。我看这纸条它就是三千两!”


  叶芾没说话了,底下一片唏嘘讨论,不知道她在买什么关子。


  紧接着,叶芾又让人挑了两担子钱上来,两个彪形大汉一人手中拎了个木桶。


  众人张望过去,担子里个桶里头装满了现下使用的钱币。


  叶芾稳了稳声线,淡然开口:“你们觉得这些钱加起来,有多少?”


  一个平时掌持生意算盘的人捋了捋小胡子,道曰:“三千两左右。”


  叶芾点了点头。


  小胡子弯眉笑着,露出了些许得意之色。


  “在燕城里,没了府上管家,我就发现出门需要带银子了。可你们燕城里的好东西太多了,我看到什么都想买,每次出门扶狄都抱怨我买的东西太多了,他需要挑着一担子的钱才够。”


  众人看着叶芾皱眉的样子,都觉得好笑,有些人似有同感,引发一阵感慨。


  叶芾看到似是达到了效果,幽幽抛出了问题:“诸位觉得,是我这一纸三千两简便,还是这几人挑抬的三千两呢?”


  众人犹疑不定,坐在边儿上的一人提出了反驳:“丞相,你手中的纸条根本不能当三千两使,再简便也没用处呀。”


  “如果我让它能呢?”


  “这……当然是用纸方便了!我们有些时候也愁着呢!给人送东西,太多了怕劫匪,太少了又麻烦,真的是不容易!”


  叶芾闻言一笑,命人将左右的十口箱子打开,里头堆放了满满的金银。


  随即,又让人搬了十口箱子进来,打开后就不再是灿灿生辉的金银了,而是如同叶芾手中那样修整的纸张。


  “这些钱是众人放在我这里的,也是余某的身家。今天我想说的就是,想让各位借我个胆儿,给金银铜铁起个义。”


  “丞相的意思是?”


  “我想,让这些纸,代替金银,能够在商业交易中使用,让他们变成真正的‘金银’。”


  “这!”叶芾的话引起一阵哗然,众人纷纷议论。


  “一堆纸怎么可能代替得了金银!”


  “难道丞相做生意是假,骗我等钱财是真?”


  “简直是荒谬!”


  一些人情绪激动,口不择言,甚至动身离席。


  扶狄要去拦下,叶芾摆了摆手。


  “诸位应该知道,季郡守将政事都委托给了我,而我这几口箱子也是从燕城库房里拿出来的,里头的东西,也是季郡守命人制备的。”


  “那又怎样?”


  “至少能说明,它是官家的吧。我已经命人给他盖上了泯淄郡的印玺,只要一纸诏令,我说它可以‘货真价实’,它就可以!”


  “燕城的金银在百姓这里已经不值钱了,我也不缺你们的这些钱,千万两又如何呢?”


  几个人闻言,面色变了变。他们有钱,燕城有钱,可在富可敌国的余武陵面前,可能真的算不了什么。


  有人松了口,问出众人的担忧:“那丞相的意思是?”


  “先前我已经说了,就看各位同意与否了。诏令明日就会颁布,不愿意的人我不会勉强,金银就在此处,拿走便是。同意的人,我自引为朋友,共谋大业。”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计较万千,到了最后打退堂鼓者无二三。


  叶芾很满意,朝着暗处的曾时暮笑了笑。


  翌日,以户部名义颁布的诏令下达整个泯淄郡城。


  叶芾将十口大箱子里的纸币发给了合作的商家,就算是在燕城内正式流通了。


  半个月里,百姓由不信任纸币,到去兑换,去尝试,到最后大街小巷里开始使用起来。


  又是两个月,因着燕城的影响,叶芾让曾时暮到泯淄郡各大郡县推广使用纸币。除却君悦那批人,阻力可忽略不计。


  而君悦这边也不好过,手里金银甚多,却在叶芾联合众人的纸币攻势下烂在了手里。


  跟人买东西进货,人家都用的是纸币。


  可君悦这边不流通,纸币收进来等同于废纸,于是交易不成立,生意做不下去!


  到最后只能求教于一些自给自足,甚至于跨了郡县的商家。可这样一来,耗费多,货物不新鲜,又或者是成本高,利润少。


  时间一长,跟着君悦干的人都坐不住了纷纷有了意见。


  金樽居里,君悦一桌子人在谋划着。


  “丞相来这燕城半年,做的一招真是绝啊。”


  “听说躲在隔壁郡的季承也快回来了,那他暗地里做的谋划也会拿到明面上来了,届时我们还有的翻身?”


  一人一句质问着君悦,公主脾气也不是很好了,砰的一声把杯子撂在桌子上:“你们要我怎样?!”


  “真是无知妇人!”一个人不悦的起身离去。


  剩下几个人没动作。


  “她余武陵不敢做得太绝。”君悦自知态度不好,微微缓和了语气,同众人商量起来。


  “她这纸币能够运作起来,也要靠背后有强大的资金支持,否则凭什么能让人随意兑换整个城的前两!”


  “公主言之有理。”


  “我听说京城里的余相顾,暗地里给了不少支持,甚者还有户部,也在支持着,这些,父皇是不知晓的。”


  “不一定。户部公文没有陛下的批阅,怎能算作生效?”


  君悦闻言皱了皱眉:“那我就让哥哥收拾收拾那些伸出狗腿子帮忙的人!”


  谢质文等人都是燕城的大宗商户,看了看狠戾的君悦,又得到了太子的承诺,算是消停了,等候着消息。


  而叶芾这边,季承回城。


  不出谢质文等人所料,季承刚回来,便整了不少新条例出来,配合着叶芾的生意和热度,将商家里的交易整饬了一遍,众人有利可图下也都一一遵循,带起了一片蓝天。


  叶芾大笔一勾,在城外的清幽之地谋了块地皮,占了所民居,让季承划拉几个先生来就办起了书院。


  曾时暮作为劳动力自然是逃不掉被压榨奴役的命运。


  叶芾想找季承安排些事务,去了衙门里没瞧见他,又去了府上也没瞅着。


  叶芾站着思索了下,让扶狄驱车去了谷徽的酒馆儿,果然找着了人。


  两人在院子里喝得醉醺醺的,仍旧一地的酒瓶罐罐。


  叶芾拾起一个陶壶嗅了嗅:竹叶青,清冽醉人,这两人,可真能享受。


  “季郡守,你的烂摊子我给你收拾了,打算给我多少报酬?”


  “诶,这本就是丞相路经此地的分内事,怎么管下官要报酬了。”


  “诶嘿!几个月不见,你脑子利索了?”


  “本来就……很利索。”


  谷徽啥也没听懂,却鬼使神差般一个劲儿点头同意!


  叶芾拿了板凳坐在那儿,看两个久别重逢的酒鬼叽叽咕咕。


  “丞相不来两瓶儿?谷徽酿的就可好喝了!是吧谷徽?”


  “是!”谷姓粉丝对季姓偶像的话表示强烈赞同!


  叶芾笑了笑:“我不喜欢喝酒。”


  “那就一小口?”


  叶芾瞥了眼醉意朦胧的两人,捞过酒壶撮了一口,入喉微辣。


  “咳咳。”叶芾抹着袖子擦了擦嘴,便不再喝了。


  季承促起眉毛嘀咕着:“我爹说过,不喝酒的人总是聪明的,他也是,喜欢酒却不喝酒。”


  “为嘛?”平日里斯斯文文的先生谷徽红着双颧追问着。


  “爹说,喝酒会让人脑子不清醒,做错事儿。所以即使喜欢,也不能因了那口腹之欲就麻痹自己。所以我娘用夸我爹脑子利索呢!没想到今日我也被丞相夸了!”


  叶芾看着得意洋洋的季承,三十好几的大龄青年了,活得这样年轻真是不容易。


  叶芾走到外头的酒馆儿里守着生意,看一天的日出日落,百姓作息。


  燕城里的风云,就要开始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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